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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子菜就都白搁着了。”
席间不时有妃嫔起身,恭祝帝后安康,赢烈与萧清婉也只是敷衍一番,仍旧低声笑语。贵妃坐在下方冷眼旁观,看着殿上合宫皆到,独独缺了自己的皇儿,心中颇为懊恼。虽是那日自己央着皇上,解了齐才人的禁,但皇长子的禁令却因是皇帝亲口下的,不论怎样求,皇帝终不肯松口,还险些引火烧身,只得罢了。重阳佳节,六宫俱欢,却唯独自己的儿子被禁于皇子府,虽是无人敢在她跟前说些什么,终究是没脸。此刻又看着上头皇帝皇后低声说笑,软语温存,皇后两颊微红,艳压桃花,春风满面,心中一股子闷火无处发泄,只是冷着面自顾自的吃酒。
黎顺容起身向帝后敬酒,退下时行至贵妃桌前,对贵妃笑道:“贵妃娘娘瞧,皇后娘娘今日的脸色好看的很,不知使了什么胭脂?”贵妃冷笑道:“黎顺容不妨多敬皇后娘娘两杯酒,皇后娘娘一高兴说不准明儿也赏你两盒胭脂膏子擦,省的你在这里眼馋心热,本宫看不上!”黎顺容本是因着今日皇长子不能赴宴,借了话头来看贵妃的笑话的,不想反被贵妃讥刺的满面通红,又不敢反驳,只是灰着脸。
三皇子赢纪,因现下归了贵妃看养,就坐在贵妃旁边。看着母妃走来,连着几日不见母亲,心中思念,小小孩童也不顾许多,就伸手扯住黎顺容的衣袖,道:“母妃带我回去,我不要再跟着贵妃娘娘。”黎顺容看见儿子,眼睛就红了,碍着贵妃在旁,只好道:“纪儿乖乖的听贵妃娘娘的话,母妃改天就去看你,给你带你最爱吃的桂花糕。”赢纪拖着哭腔的道:“母妃骗人,纪儿去了长春宫这么久,母妃一次也没去看过纪儿,纪儿也没吃到过点心。”黎顺容听了这话,便望着贵妃,心如刀割。
贵妃冷冷道:“顺容还是快些回自己的位子罢,不然让上头瞧着,不好看。且三皇子是皇上亲口下旨,要本宫代为抚育的,本宫要如何教导,无须顺容置喙。”黎顺容咬着牙道:“你……”贵妃也不理会,端起杯子抿了一口酒水,又见赢纪只是扯着黎顺容的衣袖不放,心中一阵烦躁,又怕上头瞧见,便对身旁的宫女低声呵斥道:“死了不成?!”那宫女只得硬着头皮,上前要将赢纪的手拉开。奈何赢纪只是不肯放手,嘴里只念着“母妃带我去。”那宫女恐伤了皇子,又不敢使力,一时竟然僵持不下。
主位上,萧清婉看着歌舞,同赢烈低声软语,眼睛一扫就瞧见了贵妃位上,几人厮缠,心中暗道:我还发愁这事儿怎么办,你倒自己撞上来。便对赢烈道:“皇上你瞧,黎顺容怎的不回自己位上,倒同贵妃姐姐拉拉扯扯的?”赢烈顺声望去,果见贵妃席前,黎顺容同赢纪夹着一个宫女,正在厮缠,便开口问道:“贵妃,你席前吵嚷,所为何事?”贵妃见皇上问话,忙整衣起身,道:“是黎顺容过来说话,三皇子见了扯着不放,臣妾正在劝导。”赢烈道:“今日是重阳佳节,让他们母子说说话,又有何妨?”正说着,忽听‘哐当’一声,原来赢纪与那宫女推搡之下,不慎碰倒了席面,登时酒水吃食洒了满地。
赢纪见闯了祸,嘴一咧就放声哭了起来,那宫女已是吓得魂不附体,跪在地上连连磕头。舞蹈的伶人见此变故忙停了下来,匆匆退下,殿中登时便静了下来,众人皆望向此处。
赢烈的脸色霎时便暗了,贵妃与黎顺容一前一后跪在了阶前,只听赢烈开口道:“贵妃,朕将三皇子交与你教导,是想着你是养育过皇子的人,比黎顺容更妥帖些。如何三皇子今日这般失仪,朕瞧着,竟还不如往日?”贵妃垂首道:“皇上明鉴,三皇子殿前失仪,是嫔妾教导无方。只是方才黎顺容过来,同三皇子说话,又拿些点心诱哄,这般的小女子行径,臣妾恐引了三皇子往日的习性,这些日子的功夫就全都白费了。故而臣妾叫黎顺容走开,不想黎顺容只顾思念皇子,竟全忘了皇上旨意,只是立着不肯去,就拉扯起来。想是黎顺容举动失措,碰倒了桌子。”黎顺容听她这般颠倒黑白,气的全身乱颤,但她原本就是个不善言谈的,皇帝又没问着,更不敢随意开口,只是略略抬起了头,偷偷看着皇后。
萧清婉听了贵妃的一番话,就笑道:“贵妃姐姐这话就差了,三皇子还只是个半大孩子,爱吃些点心,也不妨事儿。怎么就和性情扯上了干系?再如何,他也是黎顺容的亲生孩儿,母子连心,既见着了说说话,又怕些什么呢?贵妃姐姐,怎么就这么急着要黎顺容走开呢?”贵妃在下头听着,心中急怒不已,待要张口分辨,却听萧清婉又道:“皇上,臣妾也有几日没见三皇子了,今儿瞧着好像比往日倒还瘦了些?”赢烈听了,就张口道:“纪儿过来。”
那赢纪哭了一会儿就停了,带他的宫人给他擦了把脸,就领到了阶前。赢纪自己上了台阶,走到父皇跟前。赢烈看着赢纪哭花了的小脸,摸了摸,道:“是瘦了些。”又温言问道:“纪儿最近可好?”赢纪撅着小嘴,道:“纪儿不好,父皇,纪儿不要住在长春宫里,纪儿要回母妃那儿去。贵妃娘娘不让纪儿见母妃,还把母妃送来的点心都丢掉了。”赢烈便冷着脸,问贵妃道:“朕只叫你看养三皇子,并不曾让你阻绝他们母子相见,你为何如此?你宫中是怎么照顾皇子的,竟叫他形容瘦损?!”贵妃惊了一身冷汗,脸上一白,就要张口。萧清婉在旁却又轻轻道:“皇上,贵妃姐姐也是求成心切,急于教导,却忘了三皇子还是个半大孩子,也不宜苛责。只是这么大点的孩子,还是跟在自己母亲身边更为妥当些。且三皇子素日脾胃如何,贵妃姐姐并不知个底里,长春宫里饮食不对胃口,皇子难免失了调养,加上思念母亲,时日久了怕是要闹出病来呢。孩子的性情,自有书房的先生陶冶教导,三皇子如今还小,也不必急在一时。”赢烈听着这话在理,他人至中年,膝下统共这三个皇子,这赢纪又是最小,虽是言行一贯不入眼,却倒是格外疼爱些,便开口道:“贵妃养育皇子无方,三皇子即日起还是归黎顺容抚育。”
话音落地,黎顺容急忙叩头谢恩,贵妃脸色难看却并没说什么,还是端端正正的磕头领旨。
出了这桩事,赢烈兴致全无,淡淡道:“朕与皇后都累了,就先行回宫歇息,诸位爱妃便自在享用宴席,宴毕还是贵妃着人料理。”言毕,就挽着皇后的手往殿外行去。行径二皇子赢绵的席位时,萧清婉便觉一道似有若无的视线停在自己身上,还是迈步越了过去,只作不见。
第40章 恣意怜
行至殿外,仪仗同辇车都候着,赢烈便道:“天也晚了,咱们就一道乘车回去。”说着,挽着皇后的手,就要上车。萧清婉忙道:“皇上且慢,此举与宫规不合,臣妾不敢违制。”赢烈笑道:“朕许你如此,没人敢说什么。”萧清婉道:“皇上万不可开此先例,今日臣妾如此,往后旁的宫人必定效尤。长此以往,宫规岂不荒废?”赢烈道:“你想得且是长远,朕倒没想那么许多。”萧清婉微笑道:“皇上心系国家大事,后宫里这些微末小事哪里值得挂在心上呢。臣妾只是想,臣妾既然身为皇后,自然要为后宫表率,哪能率先违反宫制?”赢烈轻轻一笑,道:“后宫里的事情,也不算很小。”说着,就又道:“既如此说,那朕就先行过去,等着皇后。”萧清婉笑道:“皇上还是先去别处走走,待会儿再到坤宁宫去,臣妾要先回去布置一番呢。”赢烈笑道:“这般,朕就先往太液池边去瞧瞧,过上一刻再去你那儿。”说着,就自上了车往太液池去。
萧清婉看着皇上仪仗过去,才上了皇后的辇车,回了坤宁宫。
赢烈到了太液池边上,就着宫灯,看了会儿鱼儿,又对张鹭生道:“去养心殿,将朕桌上摆着的红漆匣子拿来。”张鹭生应喏,一溜小跑的去了,不多时便已返来,将匣子双手捧与了皇帝。赢烈打开匣子瞧了瞧,便道:“时候差不多了,往坤宁宫去罢。”张鹭生听了,便要伺候着皇帝上车,却听赢烈又道:“不必坐车了,就走着去罢。你打发几个内监去养心殿取了明日更换的衣服到坤宁宫,就让辇车回去。明儿一早朕就坐了步辇去书房。”张鹭生听了吩咐自去布置,赢烈便移步往坤宁宫而去。
来至坤宁宫,门上的人通报了,宫内内监婢女跪了一地,赢烈扫了一眼,并不见萧清婉,便道:“皇后呢?为何不出来迎朕?”穆秋兰垂首道:“回皇上的话,娘娘在后头院子里候着皇上,烦请皇上移驾。”赢烈心中疑惑,便叫了宫人们起身,带了内监要往后头去。穆秋兰又上前道:“奴婢斗胆,娘娘请皇上一人过去。”张鹭生听了,立时便道:“穆姑姑也是宫里的老人了,如何这般不知规矩?皇上身边,怎能没人跟着?”穆秋兰只低头噙笑不语。赢烈道:“罢了,左右只是宫里,也不会有什么。你们都去罢,朕一个人过去。”张鹭生还待要劝,赢烈却已往后头去了,只得罢了。
待皇帝转到后院去,穆秋兰才对张鹭生道:“只是在坤宁宫里罢了,还能怎样?你也太小心了些。”张鹭生只是苦笑,道:“这位皇后娘娘,福气真好。”穆秋兰道:“娘娘既能做皇后,这福气自然是好的。只是要福泽绵长,倒还要张公公御前帮衬一二了。”张鹭生瞧了她一眼,笑道:“咱们做奴才的,也只是听主子吩咐罢了,哪里说得上帮衬不帮衬。”穆秋兰就笑而不语了。
赢烈过了角门,便见院中地上三步一停的摆着一盏琉璃宫灯,琉璃罩子已被漆了各种颜色,里头烛光隐隐透出,映着满园扶疏花木,透了满地斑驳的树影,清风徐来,夹着淡淡的花香,中人欲醉。赢烈立着瞧了一会儿,却听前方传来一阵埙声,曲调悠扬,隐含秋季萧瑟之意,不由会心一笑,迈步上前。
走了十余步,果然见到萧清婉立于桂树之下,捧着一只埙在吹奏。她脸上脂粉不施,头上乌云乱挽,只撇着一根玉簪子,身上一色月白衣裙,再往下看裙子却并未盖住鞋面,就露出一双绣了腊梅的小巧绣鞋。因捧着埙,袖子就滑了下来,露着两只雪腻的腕子,右手腕上套着一只碧玉镯子,月光下散着莹莹的光泽。
赢烈就笑望着她,萧清婉却是一心吹埙,眼睛只望着庭前的一丛玫瑰。待她一曲吹毕,赢烈才笑道:“是秋风词?”萧清婉含笑回道:“正是,皇上觉着如何呢?”赢烈道:“曲调悠远,而略带秋季萧条之感,倒也合了眼下意境。只是想不到,你还会这个,虽不及伶人技艺娴熟,却别有一番清远意味。”萧清婉道:“也是臣妾昔日闺阁里闲时打发时光的,不敢说好,只是博皇上一笑罢了。”说着,便自去牵了赢烈的手,道:“皇上且随臣妾入席罢。”赢烈觉那指尖微凉,就紧紧的握了握。
二人转过桂树,赢烈见树影里摆着一席酒宴,酸枝木嵌理石面的八仙小桌,桌边是同样料子的两只方杌。萧清婉上前,抽了火折子,点了桌上正中摆着的一支蜡烛。烛火映照之下,赢烈见那桌上果然摆着十来道菜肴,菜式新颖,不是素日里常见的。
萧清婉侍立在桌边,笑道:“请皇上入席,今日没有旁人,就臣妾侍奉皇上用膳。”赢烈笑着在桌边坐了,看着满桌的菜肴,道:“这便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