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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摇篮和秦稽一同行礼:“拜见师叔。”
“不必行如此大礼。”宿微道,他扶起秦稽,又朝谢摇篮虚扶了一下,谢摇篮立刻感觉一股温软的气息托着她身子直起,“摇篮已经长这么大了,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他话音刚落,似乎觉得这话有些不得体,脸微微红了下,补充道,“你那时候还很小的……”
谢摇篮完全不记得她见过这位师叔,求助地看向栖云。
栖云轻咳一声,“以前师父门派内事务繁忙,你师兄只会玩泥巴,确实是你师叔喂你吃奶的。不过那时候你很小,不记得也是正常。”
被外界称为惊才绝艳的天才秦稽在“只会玩泥巴”这几个字打击下显得格外忧伤。
而修习禅修刚刚勉强达到心静如水的境界的谢摇篮,则在“师叔喂你吃奶”的重压下险些一个踉跄。
师父大人,您的恶趣味什么时候能改改!
宿微自然发觉她不认得他,垂下眼睛,眼睫又黑又密地在眼睑上形成一小片阴影,略有些委屈。
“我记忆力差。”谢摇篮解释说,这是大实话,她记性确实差的离谱,而且最擅长随机选择性遗忘。熟悉的人都多多少少知道一点,可是在他听来却像敷衍,宿微低垂着的眼睫一直没有打开。
四人不再说闲话,各自准备上飞剑往南海赶去,谢摇篮飞剑早已在映日岭之战被震得粉碎,软磨硬缠地上了栖云的剑,盘膝一坐就又发起呆来。
半个月的行程很快过去,这天一早,谢摇篮一行人见到了妙音门的门派地,妙音门门主早就等在那里,她是个模样有二十八,九岁的女人,因为使用定颜珠的痕迹很明显,所以实际年龄约莫要再大上一些,她轻纱披帛,身姿飘逸,一双美目盈盈流转,有情还似无情。
栖云和妙音门门主寒暄过,唤三人来打招呼,妙音门主眼神在他们三人身上一一移过,在谢摇篮身上停了格外久的时间,她皱皱眉头,对栖云说道:“当年枫血宫的血腥魂魄怨气滔天,云心老祖联合几位大能才勉强将其封印起来,后来魂魄怨气渐弱,这才允许弟子每隔百年进入寻求机缘,但是即便如此,那些怨魂最低修为也是金丹期!”
她见栖云没有什么反应,而那个修为最低的女弟子不知是不懂还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神色也很是平静,于是加重口气,继续说道:“枫血宫幻境不同于青冥界别的试炼,其中险恶程度只怕金丹中期的修士也难以应对,其他试炼之中只是些妖兽,枫血宫却是不入轮回的恶鬼,无形无息随时都能威胁性命,甚至被不知道藏在哪里的元婴夺舍,你可想好了?”她眼神轻轻往谢摇篮身上一落,眉头越皱越紧。
栖云不答话,反倒看向谢摇篮:“摇篮?”
“无妨。”谢摇篮道。
“你听到了,徒儿说无妨,做师父的自然不能拦着她。”
妙音门主不再强求,“金丹前期的弟子进入此境虽说危险,但毕竟不是毫无生机,也罢,听闻你门下秦稽道术高深,老祖小徒儿宿微更是颇得老祖真传,应当能护你这个弟子周全。”
栖云一开始打算让谢摇篮进入枫血宫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放她跟在秦稽和宿微背后捡个漏就好,可是自从知道徒儿是个禅修之后,他这个念头就起都没起过了。
道术虽然精妙,可是对付恶鬼妖魔什么的不会再有比禅宗的法术更见效的了,他曾听说只要一个禅修站在那里结一个简单的法印,就能骇得魑魅魍魉不敢近身。
所以,对于妙音门主的话,他只是笑笑,“他们有他们的福运,你我管他们作甚,我此行来还想讨你一碗莲心茶喝,不知道你舍得不舍得?”
妙音门主红唇勾起,美目此刻盈盈含情,整个人看起来都生动了许多,她嗔道:“少不了你的莲心茶,随我来吧。静檀,你带几位客人去休息。”
···
妙音门看起来对三人都很有敌意,只将他们领到厢房,就再也无人问津,三个人都是好脾气的主儿,各自在房里修炼,把暗自等着他们暴跳如雷的妙音女修们气的不轻。
枫血宫开启当天,三十人连同妙音门主,栖云,一起站在海上的一艘龙舟上等待,里边修为最高的就是金丹期圆满,最低的就是谢摇篮,众女修落在她身上的目光都隐隐带着轻视。
妙音门女修以一个穿红色轻纱的女子为首,她轻纱覆面,只露出一双眼睛,偏偏这眼睛就漂亮得紧,眼波流转之间似乎能勾魂夺魄,谢摇篮一怔,立刻暗暗结了个印守住本心,这才心神平稳地移开了目光。
那女子眉眼间地轻视消了两份,可依旧挂着嗤笑,她修习的媚术是来自于九尾妖狐,来之不易,许多修为在她之上的修士都鲜少能抵挡住,更何况这种刚刚金丹初结的小修士。当下,她断定这谢摇篮应该是凭借什么厉害法宝才得以一时抵挡住这蛊惑之术,心中悄悄冷哼一声,本想让她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个人的念头也被压了下去。
她转眼去看那个看起来清澈干净的男人,熟料他居然直接和她对视,眼睛还无辜地眨了两下,嘴角旋起梨涡露出个让人心神暖暖的笑容,她呆呆傻傻回了一个笑,反应过来之后,气得直想跺脚。
连续碰了两个钉子,她并不放弃,正要尝试第三个,这时候海面一阵潮涌,连带着他们所在的龙舟都摇晃起来,不远处阳光照耀下的海面缓缓升起一座宫殿的幻影,亭台楼阁蜂房水涡。长桥卧波复道行空,壮观得让人不由得咋舌。
妙音门女修们辞别门主,各显神通地祭起飞行法器,朝缓缓开启的朱门飞去,有人看到谢摇篮上了秦稽的飞剑,毫不掩饰地讥笑一声,意有所指地问:“菟丝花能长命吗?”
“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女修倘若不自强自立,只最终归宿,不过一炉鼎尔。”
妙音门全部是女修,其中不乏曾经因为资质上佳被圈养作为炉鼎培养,后来被妙音门主救下带回岛上进行自尊自强再教育的女修,她们最恨被轻视,恨被当做炉鼎,恨女修不知自重甘为男修附庸,更有偏执者甚至恨上天下男修。
秦稽面带怒容,而谢摇篮只当没听见。
倘若说她穷得连个飞行法器都没有,估计没人肯信。
待三十人依次进入了红色朱门,阴森的鬼气立刻铺面而来,让人不由自主打了个寒战,此刻身后十人高的朱门缓缓关闭,伴随着关门的吱呀声,阴风如鬼嚎般越来越大,周围黑雾时不时结成各种怪脸在众人头上身边盘旋。
秦稽和宿微自觉将修为最低的谢摇篮护在身后,跟在熟门熟路的妙音门女修身后走入黑雾之中。
为首的红纱女子看了谢摇篮一眼,眼中不屑更是明显。
一路上偶尔有鬼气凝结的小怪物窜出来,也不用等谢摇篮祭出灭渡,就被挡在前边的宿微和秦稽一人一剑剁了个干净。
脚下白玉阶到了尽头,红纱女子脚步顿了顿,口中念念有词地在空中画了个符,黑雾渐渐散开,露出一道如长虹般的拱桥,红纱女子朝三人道:“客人先请。”
秦稽往里边看了看,脸色顿时变了,他声音有些冷:“妙音门人进门就用百鬼之阵欢迎我们,是否太好客了些?”
红纱女子倒也不甘示弱:“听闻清羽弟子个个道法高强,如今不过百鬼,就惧了不成,这枫血宫可不止百鬼,千鬼万鬼也是有的,倘若害怕,不如现在就用传音符唤门主给你开门,如何?”
秦稽还想反驳,谢摇篮低声劝他,“师兄,别吵了。”
熟料红纱女子美目一转,眼神冷冷落在谢摇篮身上:“既然你如此护着你的情哥哥,不妨入这百鬼之阵去替你情哥哥开个路?”她凉凉笑了一声,“要知道,这可只是枫血宫之行的开胃菜罢了。”
8出手
白玉阶尽头,晴光朗朗,春日融融,流水拍打卵石的声音如碎玉,此景同周遭黑雾弥漫,阴森冷凝的环境极为不相符,乍一看如同极乐之地一般,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踏入其中。
红纱女子捋着袖角,看到谢摇篮木讷地看着前方,似乎被吓到一般,顿时眼中轻视更是不肯掩饰分毫。
谢摇篮当真没有把这所谓的百鬼阵放在眼里,她只是突然想起,师父曾说这是当年妙音门一位出窍期长老的洞府,当年陨落在这里的,除了那长老和她的夫君,也只是她的徒子徒孙,最多不超过百余人,可是此处为何如此怨气冲天?
而且从枫血宫的布局来看,红纱女子所说应该不假,此地百鬼之阵却是是最低级的阵法,尤其是大殿周围,一个阵套着一个阵,神识放出去,甚至走不出三丈开外就被狠狠打回来。
是谁下这么大手笔,又是在防着些什么?
红纱女子一声冷笑,唤醒发呆的谢摇篮,她向前踏一小步,抬手正要祭出灭渡,冷不防被宿微用力拉到身后。
“我去就是。”宿微道,他用力捏着谢摇篮的手,回头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笑容。
正蠢蠢欲动的灭渡冷不防被泼了一盆冷水,狠狠哼了一声,在谢摇篮丹田处一片翻江倒海地闹腾,谢摇篮修为现在略低,这杖也明显是个欺软怕硬的性子,发现她奈何不了它,顿时闹腾得更欢,谢摇篮分出八,九分神识才压制住它的躁动,一时间脸色煞白。
宿微略担忧地看了她一眼,“别怕,师叔在呢。”
谢摇篮没应声,依旧在用神识死死压制着那把不听话的杖,宿微已经祭出了他的剑。
周围女修突然一阵惊呼,“真武剑!”
连带着红纱女子看宿微的眼神也有些不同,只听她说:“真武剑乃清羽山开山鼻祖飞升前曾用过的剑,当时他于清羽山门前一剑斩落魔修之中七魔头之首,何等英雄气概!”
宿微微微点了下头,控制真武剑进入鬼阵之中,霎时一阵刺耳的鬼号传来,那暖阳春日之景霎时霎时被利爪撕裂一般,取而代之是弥漫着森冷气息的黑雾,雾中时不时传来桀桀怪笑,渐渐地,那浓雾中浮现一条羊肠小道,不知通向何处。
宿微冲众人说:“跟上。”说罢拉着谢摇篮踏上羊肠小路。
此刻谢摇篮已经彻底将灭渡压制下去,她闭目内视,看向丹田处,灭渡它乖乖地蹲在那里,忧伤地一下一下地画圈圈。
谢摇篮这才放心下来,在袖间结了个施无畏印,防止怨魂近身,几乎是立刻,周遭羊肠小道扩大了两倍有余。
众女修只当是宿微的神通,当下对他的态度一改以往。
她们都不是第一次进入这枫血宫,以前在这百鬼之阵中,纵使大师姐,开出一条只容一人行走的路已是勉强,而这清羽山的年轻人,随随便便地出手,开出的路竟然能容许三人并肩而行,当真不同凡响。
红纱女子也露出一丝钦佩,可是只是对宿微而言,她走过谢摇篮身边,传音道:“我倒要看你能凭男人护你几时!”
谢摇篮连解释都懒得,只管向前走去,期间想抽走被宿微牵着的手,奈何他攥地紧,见她态度坚决,更是难得地冷了眉眼:“我答应师兄护你周全,别胡闹。”
秦稽在一边暗自偷笑,被谢摇篮瞪了一眼,才勉强忍住,问道:“前方是何处?”
谢摇篮放出的神识已经回来,面上虽然如常,声音里却带着喜悦:“师兄快走,前边有肉吃。”
秦稽好奇地看她一眼:“师妹看到什么了?”他放出神识一看,脸色白了两分。跟在他们身后的妙音女修们修为不比他们差多少,自然也察觉到前方异样,众女修面色更是平常,各自祭出法宝,用灵气做了护体,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