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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殊挑了挑眉,看了看御座中央坐着的那个少年。
自从暮珝帝驾崩后,这个少年看上去倒是稳重了几分,原本飞扬跳脱的惫懒在穿上了那身明黄后,也变得多了几分肃穆的威严。
“众卿家,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中规中矩的声音,依然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沈殊低眉弯着唇笑,还是个孩子啊!
就这一分神之间,就听对面那人已抢先一步站了出来,微微躬身,朗声说道:“皇上,老臣有本要奏。”
御座上的少年皇帝强压下心头的一丝紧张,含笑说道:“皇叔请讲。”
诚郡王淡笑着说道:“漳州一带今夏雨水甚少,百姓的收成比起往年又少了三分,如今眼见就要立冬,漳州的许多百姓饥寒交迫,恳请皇上速派官员前去赈灾放粮。”
皇甫瑾瑜滞了滞,还没想好该如何开口,就听一个清悦的声音缓缓开了口。
“诚郡王,此事本相在昨日就已经上报过皇上了。”
皇甫瑾瑜瞥向那个从左侧迈出站着的纤细少年,只见他双手笼在宽大的袖中,脸上俱是风轻云淡的不在意,脸上的笑意却丝毫没有传达到眼底。
他心中微微一颤,却又听那个人淡淡说道:“三日后便会命吏部尚书陈明正亲自带人去漳州放粮。”
皇甫瑾瑜心中暗自嘀咕,那个家伙什么时候和自己说过放粮的事情了?
此时诚郡王扯着唇晒笑道:“放粮一向是户部的事情,什么时候又轮到吏部来说话了?丞相莫不是糊涂了?”
沈殊纤弱的背脊却挺得直直的,淡声说道:“本相认为漳州府的各级官员近年来的考授、升调不甚令人满意,所以才会让陈明正亲自前去放粮,顺便查查那里的官员,可有渎职贪墨的,如果有,就顺便一起办了,此事自然是吏部的职责范围。”
诚郡王眉峰一动,心中顿时堵上了一口恶气。
漳州是块富饶之地,那里的官员上上下下几乎都被他买通,这些年来也不知敛了多少财进了自己的荷包。
赈灾放粮更是肥的流油的一项差事,户部是他的人,接手此事更是名正言顺,却不想话刚出口,就被这年轻的丞相堵了回去。
诚郡王阴测测的瞥了一眼一脸淡然的少年丞相沈殊,看来自己对此人防备,仍是大意了。
这个少年不光是凭借着自己姐姐是已故皇后的殊荣上位,他这么年轻能成为沈家的家主,定然手底下是有几分真本事的。
他敛眉一笑,不急,这只是开始而已,交手的日子,长着呢。
他微微欠身:“此事既然丞相已经办了,那本郡王便放心了。”漳州那几个人嘴巴甚严,做事隐蔽又稳妥,不怕沈党能察觉到什么。
他不在意的缓缓退回了自己队列中,沈殊微微一笑,也退了回去。
今日算是皇甫瑾瑜第一次正儿八经的上早朝,这两个人也算是头一次正面交锋。
虽然火药味不算浓,但是沈党与诚郡王一党却都心知肚明,从今日起,这两个人算是正式的卯上了。
接下来又有几个官员上前,奏了几个不疼不痒的事情,皇甫瑾瑜有的能听懂,有的听不懂。
皇甫瑾瑜如今年纪尚轻,也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些朝政上的事情,一切都要从头学起,大丧期间虽然跟着沈殊学了一些,总归有些仓促。如今沈殊只让他多听多学,遇见事情多和自己商量便好。
沈殊担着辅政的名头,所有的事情一一代为处置。
因为无关痛痒,所以诚郡王揣着双手,也不多做言论,只冷眼瞧着那个少年丞相清冷的声音不断传入耳中。
他心中微微冷笑,沈殊,希望你够资格成为本王的对手,千万莫要让本王失望啊!
第4章 痛苦的学习
早朝好容易结束了,皇甫瑾瑜扶着贴身内侍小录子的手缓缓朝后殿走去。
他表面尚维持着镇定,只有小录子知道,在那宽大袍袖下,抓着自己手腕的那只手,依然在颤抖着,满手尽是湿滑。
他不动声色的垂头低声说道:“皇上,您镇定点。”
皇甫瑾瑜偷着瞥了瞥两边,发现他们已经离开了大殿,正在朝着自己的寝宫崇德殿而去,而随侍的宫人离他们也在好几步开外。
心情顿时放松了几分,皇甫瑾瑜偏了头低笑问道:“怎么样?朕今天表现的还不错吧?”
小录子今年十四岁,与他同龄,两人自幼一起长大。皇甫瑾瑜从小到大没有什么朋友,唯一能说得上话的,却只有这个小太监。他登基以后,顺手就提拔了小录子做了太监总管。
小录子今年虽然只有十四岁,却是心思活络,手脚灵便,又极会来事,知道自己年纪小却做了如此高官,一定会惹来众怒,所以行起事来一向低调。他嘴巴又甜,哄得内殿上上下下内侍宫女无不心头喜悦,加上他又是当今天子身边第一红人,所以暂时倒也无人敢来为难他。
听到皇甫瑾瑜问他,小录子嘻嘻一笑,低眉顺眼的说道:“皇上您今天可威风了,第一天早朝就尽显了您的英明神武。”
皇甫瑾瑜嗤笑,明知他在阿谀奉承,心头却也有了几分高兴,自己也觉得这第一次的早朝,表现的甚为满意。
还没走到寝殿门口,却见一名内侍匆匆而来,来到他跟前跪地说道:“启禀皇上,丞相请皇上去书房。”
皇甫瑾瑜怔了怔,方才想起前日沈殊告诉过他,下了早朝后,还要去书房学习。
他不禁开始懊恼起来,前几十日的大丧期间,他本来就没有休息好,虽说不用日日起早,但是每日都有祭拜,闲暇还要跟着沈殊学习,本就苦不堪言。
好容易大丧完毕,一日都未休憩就又要早朝,好歹今日因为是第一次早朝,有着几分兴奋,才好容易从床上爬了起来。
此时早朝完毕,早已感到浑身乏累,正想着速速回寝宫再睡一个回笼觉,把前日沈殊的话早就抛在了脑后。
心中顿时不耐烦起来,此时此刻眼皮子都在打架,困顿不堪,哪有心思再去书房学习?
正想开口拒绝,却见身边的小录子已在不停地给他打着眼色。
皇甫瑾瑜的脸色不是很好看,却始终不敢违背沈殊的话,见那太监还跪在地上等着自己发话,只得硬着头皮说道:“知道了,朕这就去。”
小太监恭谨的答应了一声,转身走了,小录子也松了口气,见皇甫瑾瑜的脸色依然难看,连忙低声说道:“皇上,其实沈相也是为了您好,您就且忍忍些儿,等到有一日亲政了,就好了。”
亲政,这两个字萦绕在皇甫瑾瑜的心口,久久无法散去。
何时,他才能真正的亲政?
真是向往啊!
故意磨蹭了一阵,皇甫瑾瑜才慢吞吞的进了书房的门。
此时虽然已是辰时许,但是天色依然没有完全发亮,殿内儿臂粗的蟠龙红烛依然亮着。
沈殊神态怡然的仰坐在殿旁一把宽大舒适、铺着柔软毛皮的交椅中,手中一只拇指粗的狼毫在他纤细的手指中转来转去。
皇甫瑾瑜看着那纤细的手指以及飞快转动的狼毫,再看到沈殊那张精致白皙的脸庞,忽然心中就忍不住狠狠一跳,连忙低了头,唤了一声:“小舅舅。”
沈殊略抬了抬细长的眉,手指尖转动动着的狼毫也静止了下来。
他淡淡说道:“你迟了一炷香的时间,先练一个时辰的字吧!”
皇甫瑾瑜心中多了几分恼怒,冲口便道:“朕方才出恭去了,你难不成还不准朕上茅房?”
沈殊挑眉,问道:“既然上过茅房了,甚好,那就练两个时辰的字吧!”
皇甫瑾瑜愕然,刚想跳起来怒叱,却被小录子大惊失色的紧紧抓住他的袍袖,苍白了脸低声说道:“皇上。。。。。。皇上您忍忍!”
皇甫瑾瑜咬牙切齿的怒视着沈殊,恨恨的一撩衣服下摆,坐在了殿中央的御案前。
小录子慌忙来到他的旁边,铺纸、研墨。
皇甫瑾瑜翻开御案上摆着的一本字帖,随意翻了一页,便照着开始写了起来。
写了一阵,心境倒也慢慢平和下来。
室内光线渐渐明亮起来,小录子轻手轻脚的拿着剪子将室内燃着的红烛小心的灭了,见屋内还有着一丝烟气,便将靠近手边的一扇窗户轻轻推开。
一丝清晨清新的空气迎面扑来,小录子只觉得头脑中顿时清明了几分,忽然身后却传来不合时宜的两个喷嚏声。
他愕然转头望去,却见年轻的沈相大人一脸恼怒的说道:“谁叫你开窗户的?快关上!”
小录子慌不迭的连忙掩了窗,却见沈殊双手笼在袖中,一张精致的脸孔已微微发白。
原来,沈相畏寒啊!
小录子悄悄的给皇甫瑾瑜递了个眼神,皇甫瑾瑜虽然没有说话,心中却多了几分得意,原来这个家伙,竟然也是有弱点的。
又写了片刻,皇甫瑾瑜就开始感觉腹中阵阵饥饿起来。
他原本就起得早,起来后也就匆匆喝了一杯茶,吃了几口点心便上了朝。
如今近两个时辰过去,腹中早已饥肠辘辘,口干舌燥起来。
他停了笔,揉了揉发酸发胀的手腕,对小录子说道:“去端些茶水点心来,朕饿了。”
“还不到时辰。”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皇甫瑾瑜脸皮一抽,他却忘了沈殊在教他前曾立的规矩,其中一条便是学习中途不许吃喝。
看看时辰,才不过辰时过一些,皇甫瑾瑜暗暗摸着自己发瘪的小肚子,哀怨的想着,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成为第一个因为吃不上早膳而被饿晕的皇帝。
好容易捱到了午时,皇甫瑾瑜顿时浑身虚脱的趴在了御案上,口口声声说道:“快!快端点心和茶水来!朕要饿死了!”
小录子将早已准备的点心和茶水端了上来,皇甫瑾瑜飞快地一手拈起一块糕点就往口中塞去。
狼吞虎咽的吃了两块糕点,又灌了一盏热茶下去,才感到浑身有了那么一点热乎气。
小录子偷眼看了看坐在旁边小桌几前低头抿着热茶的沈殊,小声在皇甫瑾瑜的耳边说道:“皇上,其实沈相早上也没有吃任何东西。”
皇甫瑾瑜瞥了一眼慢条斯理,举止文雅轻啜香茗的沈殊,忽然感觉自己的举止太过。
他讪讪的拍了拍手上的点心渣子,刚想客气一下让沈殊也吃点,却见一直坐在软椅上的沈殊已站了起来,掸掸衣角上的皱褶,对小录子说道:“现在去传午膳,半个时辰以后继续学习。”
小录子脸色一白,心中默默替自家主子默哀了一声,连忙答应着转头就跑。
沈殊也不再理会皇甫瑾瑜,负着双手离开了书房。
皇甫瑾瑜唉声叹气的软倒在椅上,支着下巴叹息起来,这才刚刚过去半天而已,下半晌怎样熬啊!
沈殊来到偏殿,早有阿薰从相府带来了午膳,见他过来,忙一一从食匣中取出摆放在了圆桌上。
菜品不多,三菜一汤,两素一荤,做的精致小巧,色香味俱全。
沈殊用膳的样子很斯文优雅,速度却很快,用膳期间并未说一句话,阿薰也只默默站在他的旁边静候。
一碗米饭半碗汤,每样菜品也只动了不到三分之一,沈殊便停了筷子。
从袖中掏出一方洁白的绢帕轻轻拭了拭唇角,不在意的扔在了桌上,沈殊站起身,淡声说道:“申时末来接我。”
阿薰轻声说道:“是。”
等到沈殊再回到书房时,偌大的御案上所有的笔墨纸砚早已搬走,取而代之的是满满一桌珍馐佳肴。
皇甫瑾瑜正大咧咧的坐着,指挥着小录子跑前跑后的为他布菜。
少年吃得正开心,全然没有察觉刚刚从门外进来的沈殊。
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