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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四把,一把放在床边,和竹床边的茶几一起摆着,上面也扔了一些乱七八糟的小东西。另外三把则干干净净的由放在房间中央的圆桌旁,桌上摆着一套茶具,看来她平时无事便会坐在这里,自饮自乐。
颜卿环顾一圈,他突然发现,他在里面查看是否有男人衣裳。当他看清楚被阮依依扔得到处都是的衣裳鞋袜都是她自己的,并无男性存在的痕迹,颜卿笑了。
“咳咳……师傅……”被止血后的阮依依有些血气不畅,在颜卿的怀里小声咳嗽起来,咳醒了,便半眯着眼睛开始叫颜卿,双手哆嗦的揪着颜卿的衣襟不放,就怕一松手,颜卿会跑。
颜卿把她放进床里,她身上的衣裳都染了血,而他的身上除了有她的血,还有她的眼泪和鼻涕。
“不要走……”阮依依的右手腕使不上力,只能拼命的用左手抓着他。颜卿发觉不动劲,解开她手腕上的袖箭,阮依依右手腕上一道明显的伤痕印入他的眼帘。
那是柳翠挑断她手腕时留下的伤痕,尽管当时已经及时的替她接回了已被挑断的手筋,但还是有伤痕。红红的,淡淡的一道刀痕,尽管没有蜈蚣脚那样的伤疤,但在颜卿看来,还是很惊心动魂。
颜卿已经不记得,阮依依的伤是谁造成的。他只是想不明白,会有谁这样狠心,会伤害一个如此柔弱的女孩,虽然,这个柔弱女孩缠人的本事太不一般。
“你先躺好,我看看你的伤。”颜卿本着救人是天职的原则,将她摆平。本想先看她的胸口,忽然意识到她是个女孩,这样打开她的衣裳看伤口,怕是不合适。
虽说医者父母心,不该有杂念,但面对阮依依,颜卿的心开始乱跳,他知道,自己有了杂念。
阮依依勉强睁开眼睛,失血过多,令她本就不够强壮的身体更加的虚弱。当她看到颜卿侧坐在床沿上,正拿着她的右手腕仔细研究上面的旧伤时,忍不住的笑了。
她好后悔,拍自己胸口的时候,没顺便把右手腕给弄骨折了。假如她全身都是伤,颜卿就冲着这些伤,也不会轻易离开她了。
只是现在,她没有力气,去把手腕弄骨折。
“你的手腕,断过骨,也断过筋……”颜卿小声叹息,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孩,看上去应该娇娇气气,象个小公主似的被柴智宠着,他怎么会让她受这么多的伤。
普通女孩,有可能会骨折,但很少会手腕骨折。就算骨折也,也不太可能被人挑断手筋。而阮依依,两者兼备,还活蹦乱跳的。颜卿一想到她没来由的从云端之上的悬崖跳下来,不禁头痛。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问题少女自杀?
阮依依笑靥如花的看着颜卿,她有种时间被静止的感觉,其实,这是她最希望的一件事。她希望时间静止,地球停止转动,这个房间,这个京都,这个世界,全部统统的消失。只要留下他们两个就行了,哪怕多了空气,都是累赘。
很快,颜卿就检查完了她的右手腕。阮依依见颜卿准备收手让她休息,不再查看病情,赶紧的伸手左手,可怜兮兮的说道:“这只手……也骨折了……”
颜卿皱眉,看来他真是小看了她,骨折了一只手腕还不够,竟然两只手腕都断过。
“也被人挑过手筋?”颜卿只是按部就班的开始望闻问切,他也不知道怎么了,问她伤势时,他的嗓音忍不住的温柔起来,里面还带着一丝淡淡的责怪和心疼。
阮依依望着自己的双手,她今天才想起,她的双手曾经断过。当时,颜卿气疯了,给她上好药后还要拿戒尺打她。当时她怕被他打,蜷在地上装哭,结果哭着哭着就成真了。
当时,连项阳都吓得够呛,被颜卿那么一瞟就没了魂。
事隔多年,颜卿再看她受伤的手腕,有的,只是一个医者应有的关心,和普通的望闻问切。
颜卿见她的笑脸慢慢退去,取而代之的是忧伤和失望。他开始心绞痛,好象把绞肉机开到了最低档,然后剜出他的心,扔进去,慢慢的绞啊绞,一定要看到她笑,才能停止。
颜卿不说话,阮依依也不笑,他看着她的手腕,阮依依也盯着自己的手腕看,痴痴的想着过往,想着眼前这个人是她盼望已久的男人,可是,真正出现在她面前时,就算她有足够的心理准备知道他不再记得自己,阮依依还是觉得心灰。
她自知自己抵不过天意,但内心还是会有丝丝侥幸,以为凭着她和他之间的深情,可以唤醒他对自己点点记忆。最后已是徒然,阮依依竟不知自己还能再做些什么,所以沉默,长长的沉默,左手拽着他的衣角,怕他在自己沉默的时候会走开,但又不知该再说什么好,于是,就这样,拽着,看着,发着呆。
颜卿见自己的问话没有得到应有的答案,身体往她身边靠了靠,将她的左手握住,见她还是不肯放开他的衣角,温柔的说道:“左手骨折的旧伤好了很久吧,应该不会影响你的生活。”
阮依依点头,左手更加紧张的捏着他的衣角。
颜卿只好放开她的左手,从乾坤袋里找出药膏,替她的右手上药,一边敷着一边说:“你的手筋前几天是不是又扯伤了?”
阮依依还是点头,不说话。
“这药膏可以令你的手筋重新生长,只要你一个月内不再受伤,就能恢复自如。”颜卿升仙后最大的好处就是,能研制出比凡间更胜一筹。人间的药,不能将阮依依的右手腕完全治好,神仙的药,可以。
阮依依根本不在乎这手筋能不能好,这五年来,这右手几乎没有用过,除了勉强拿起筷子来吃饭夹菜,连笔都不拿,好不好,又有什么重要的。
而且,这些年,柴智为了照顾她,她所有的菜式全部切成丁。阮依依只需要拿把勺子舀上一勺塞进嘴里吃就行了,有时候,一个月也夹不上两回菜。
颜卿见阮依依懒洋洋软绵绵的看着他把神仙药敷在手上,也无动于衷,心中暗自惊叹。世人都道神仙好,见到神仙个个都激动不已。假如有神仙给药,哪个不是跪在地上诚心念佛拜上几年,唯独她,连眼皮子都懒得抬,爱看不看的样子,只差啐口痰来鄙视他了。
半躺在床上的阮依依觉得胸口有些闷,哼哼两声后,就在颜卿刚刚替她包扎好手腕正准备站起身离开时,哇的一声,又吐出一大滩血来。
不等颜卿重新查看她的伤口,门被柴智一脚踹开,他冲了进来,将颜卿一把推开,坐下来抱住阮依依,急忙问道:“你怎么了?”
“没什么,胸口闷……”阮依依瞄了一眼地上的血,心想自己这呕血的本事真是越来越大了,呕了这么多还没有晕倒,真正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她见柴智心急如焚的看着自己,轻轻说道:“没事……呕了血反而觉得舒服些……”
鱼娘和老叟终于也赶了过来,一路上,他们有意缠着柴智不让他这么快赶来。当他们进来时,看见是柴智搂着阮依依,不禁露出苦瓜脸,再挤挤,都能挤出苦瓜汁来。
好不容易为颜卿和阮依依创造了一个单独相处的空间,结果被颜卿这小子浪费了。老叟想想都觉得泄气,冲进来时,看到地上这滩血,越发的火,对着颜卿就要踢。
“你是谁?”阮依依第一次见老叟,她不认识他,看见他在踢颜卿,忍不住的护短,捂着胸口说道:“你好好的,踢我师傅干嘛!”
“真正是女大不中留,我是你祖师爷啊!”老叟觉得很委屈,他看向鱼娘,向她求救。
鱼娘见柴智搂着阮依依不放,轻轻一提拎,就把他拎开,扶着阮依依坐了起来。
阮依依跟鱼娘最亲,她靠在鱼娘肩膀上,见她点头,才相信,老叟是自己的祖师爷。
但她对老叟没有太大的好感,阮依依只是轻轻的喊了他一声之后,便不再理他。
“你你你!你这个娃真没良心!”老叟原地一转,变了个人样,阮依依看得瞠目结舌,与柴智异口同声的喊道:“老掌柜!”
鱼娘不明就里,只有阮依依最清楚,原来那日在大西北来渡颜卿的,正是她的祖师爷老叟。
当时老叟也嫌弃她不在意他的来历,心里只有颜卿。事隔五年,一样的,阮依依还是嫌弃老叟,只在乎颜卿。
“好了,不是叙旧的时候,没看到她把血都吐完了?再不治,真死了我看你们哪个有好日子过!”鱼娘凶巴巴的瞪着老叟,但言语之间不是那么的刻薄。
阮依依听出些端倪,心想他们两个都服了忘情,不记得对方。但看眼下这情形,老叟对鱼娘情有独钟,大有追求的意思。
听闻天界对神仙与凡人之间的恋爱有禁令,但神仙与妖的结合还是有先例的。老叟应该是知道这个规矩,所以才敢这样放胆去追。
阮依依忽然觉得缘份这东西真是太玄妙了。一千年前,老叟为了升仙服下忘情忘记鱼娘。鱼娘苦守一千年,最终在看不到希望的时候也服下了忘情。
但,他们为了颜卿,又相遇。老叟不改千年前的喜好,依旧对鱼娘动心。只是,鱼娘没有再坚持下去,忘了他,讨厌他,在他的追逐之下,何时能发生改变,只有天知道。
是啊,只有天知道!
阮依依苦笑的摇摇头,她觉得好累,她没有能力象鱼娘那样守候千年,她甚至活不到一千年。她短暂的生命里,只有颜卿,全是颜卿,在他离开之后,再回之后,始终不变的,只有颜卿。
天知道,再重逢,又会如何。
“鱼娘,我有点头晕……我想休息……”屋里人太多,从来没有这样热闹过。阮依依从先前的冲动慢慢冷静下来后,只觉得累。人累,心累,看什么都累,就连看到颜卿,都无法激动起来。
都说女人善变,阮依依觉得,自己应该是善变里的战斗机。
鱼娘觉得自己能理解她的感受,苦苦煎熬的滋味不是谁都能承受的。久别重逢的喜悦之后,往往需要更多的力量去支撑亲身感受到的失望。她等了颜卿这么久,本以为今生今世都不会再见,突然见了,对面相逢不相知,这种感觉,并不比一辈子不能相见好受。
鱼娘将她放平,柔声说道:“你好好休息,有事叫我。”
说完,就要把柴智和老叟赶走。
颜卿跟着往外走了几步之后,犹豫着,转身回到床边。鱼娘见状,佯装不知,只管把众人赶走,然后关上门窗,布下结界,不让外人进入。
“让我看看你的……伤口……”颜卿说这话时,结结巴巴。身为神仙,本不该对凡人有这样的尴尬,可是,他竟觉得害羞。因为阮依依的伤在胸口上,他要看伤口,就不得不褪去她的衣裳。
身为医者,这是很正常的事。可是,颜卿还是觉得害羞。
阮依依以为自己听错了,狐疑的看着颜卿,一直等到他再重复了一遍后,才知道,他说的是真话。
“就是一根铁针在里面,没有什么。”阮依依垂眸,她不肯,不是因为害羞,而是因为这个颜卿还不记得她。
阮依依总觉得,他的脑子里假如没有她的记忆,就是一个陌生人,就象柴智戴着颜卿的面具出现一样,长得一样,心不一样,又如何。
颜卿莫名其妙的上了犟脾气,他坚持。
“一根针在里面这么多年,你没死,是万幸。但是,老天爷不会次次的这样宠爱你,留你性命的。”颜卿说得很严厉,他非常生气阮依依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有大病大伤都不治。
现在是神仙求着给她治,她还傲然拒绝,真是太任性了。
阮依依也犯了牛脾气,她何时是听话的主,以前不是,现在更不是。
“这身体是我自己的,我不想,就不想,你怎么着!难道你还强迫我看病?”
“你!”颜卿语塞,他第一次遇见这样不讲理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