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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美人谋-第20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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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初一觉得情形不大好,索性爽快住下了。

她躺着,听见翻动竹简的声音,便问道,“君上,这是何处?”

赢驷眼睛未离竹简,随口道,“偏殿。”

“臣闻到殿中香味与君上身上味道相似。”宋初一道。

赢驷偏头看着她,“你知道寡人是谁吗?”

宋初一满头雾水,因不能对他呼名道姓,只好道,“是秦国君主。”

赢驷义正言辞,“既是就应当明白,当面拆穿寡人的谎言,不给寡人留颜面,后果何等严重!”

宋初一他一定是满面严肃的在说这种话,可还是想看看他的表情,不过眼下却只能配合道,“是,臣知,君上有容乃大,还请莫要与臣一般见识。”

“嗯,休息吧。”赢驷继续埋头批阅奏简。

宋初一道,“君上,臣想了想,住在这里不妥,还请……”

赢驷头也未抬,打断她的话,“这里从前的确是寡人寝殿,不过现在已经不是,你放心住吧。”

君主居住的方位会影响国家运势,若是挪寝宫也要经过前朝商议,宋初一想来想去确定不曾有这等消息,不禁道,“君上何时搬的寝殿,没露风声?”

“今晚。”赢驷言简意赅的道。

宋初一被噎了一下,正欲开口劝,便听赢驷扬声道,“陶监,送碗安神汤进来!”

“喏。”陶监应声,心中纳闷,这大中午的要安神汤啊!

宋初一叹了口气,安神汤有助眠的作用,赢驷要看奏简,这汤无疑是为她准备,想来是嫌她啰嗦了吧。

约莫只过了半盏茶,陶监就端着药进来。

宋初一咋舌,连忙问,“君上平时睡眠不好吗?”

要不然会时时备着安神汤,随叫随到?

“国尉,这碗不是安神汤。”陶监恭声解释,纵然赢驷平时的确浅眠,他也不好随便透露,“这是您的药。”

“哈哈。”宋初一讪讪笑了两声,接过药碗,道了声有劳。

“是晾过的,不烫口。”陶监提醒道。

宋初一闻言便屏息一口气灌了下去。

汤药里便有助眠的药物,倒是没用得上那碗安神汤。

看着天色已黑,赢驷才遣人去宋初一府上报信。

宋初一一觉睡的香甜,醒来时听见殿内扔有翻阅竹简的声音,惊讶道,“君上看了一夜奏简?!”

赢驷的确连着看了四个多时辰奏简,但这才刚入夜不久。

他淡定道,“你才睡了一个时辰。”

宋初一狐疑,嘀咕道,“明明觉得睡了很久……”

“你这是在质疑寡人?”赢驷冷声道。

宋初一脑门冒汗,“臣不敢。”

赢驷合上最后一卷奏简,站起身,“罢了,念在你有病在身,这回暂不计较。”

“君上。”陶监在门外道,“傍晚整理好的奏简送来了。”

每日送奏简虽不定时,但绝对不会深夜送来,所以现在明显是刚入夜不久,那么之前赢驷说天色已晚,分明已经是入夜了,又说宋初一睡了一个时辰,算起来绝对不早了,可是奏简居然刚送来?

赢驷额上青筋暴起,宋初一捂着被子窃笑,但旋即又想,君上没有理由要骗她吧?

第315章 吾一世独行

赢驷缓缓呼出一口气,“进来吧。”

陶监推门而入,将十余卷奏简放在案上,余光瞧见赢驷似乎面色不愉的模样,立即躬身退出去,将门带上。

赢驷看了一眼,并无加急奏简,便暂且不理会,转而同宋初一说起话,“赢玺早已过及笄之年。”

宋初一的心提起来,君上应当不会又要把赢玺公主配给赵倚楼吧!

“籍羽是跟随你一起过来的人,你可知他家乡是否有妻室?”赢驷问道。

宋初一松了口气,“君上对籍羽满意?”

“虽是条汉子,但年纪大了些。”赢驷在榻沿坐下,语气中颇有些无奈,“但小妹看上了,非要嫁给他,这回更是随他一起去平义渠之乱。到底是她自己一辈子的事情,我不便插手。”

宋初一对那位爽利的公主也颇有些好感,除去高贵身份不说,便是从心性德行上,也不辱没籍羽。

倒是赢驷,让宋初一有些意外。在她眼里,赢驷是一个出色的君主、政客,平时更是冷漠寡言,志趣相投时也能露出爽朗的一面,但没想到他竟然挺有人情味。

“他有过一个妻,许多年前过世了。怎么,君上看中的赵将军,公主不喜欢?”宋初一也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态,这件事情就此作罢,她心里欢喜,但又觉得她家赵倚楼年少有为,模样又俊美,赢玺公主看不上真是眼光有问题!

“赵将军是小妹的师叔辈分上就有些问题。”赢驷揉了揉太阳穴,闭上干涩的眼睛,“小妹自小就依赖公父,所以喜爱的男子也大约与公父相类吧。”

宋初一道,“臣还以为,君上像先君呢。”

“我啊。”赢驷笑容温和,语气比平时也柔和许多,“我只是模样随公父,性子则截然相反兄弟之中,就属赢疾性子最像,对待政事严肃不阿,平时却很随和。”

“君上现在就挺随和。”宋初一笑道。

赢驷愣了一下,旋即失笑,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松懈下来。

心里感觉很舒服,然而一旦卸去平时的强硬,就莫名觉得特别疲惫,好像满身的力气都被抽干只剩下一个空壳子,指头都不想动。

“你身子不好,喝下这碗安神汤继续睡。”赢驷起身端了温在炉上的药碗,试着温度刚好,便递到她嘴边。

君上亲侍汤药,便是鸩毒也得欣然饮尽啊!可宋初一今日却不想太顾及君臣之别。

她也知道自己这种情形需要多补充睡眠,但是睡太久不舒服,“君上,臣现在还不太想睡,不如说会话吧。”

“也好。”赢驷将汤碗放回去,绕到垂幔后面去换下衣物。

宋初一听着悉悉索索的声音,心道不会是想君臣同塌而眠吧!要是纯粹的君臣之谊她倒是不介意但是……但是……满脑子都是赵倚楼的身影晃来晃去,这事儿要是给他知道可就没法收场了……

忧心归忧心,宋初一心里难免惋惜要是现在能眼睛好着,说不定还能饱饱眼福。

赢驷撩开帐幔出来,一袭玄色宽袖大袍,从来整齐束起的墨发此刻披散在肩头,眉眼还是平时那般凌厉,只是面部线条似乎柔和起来。

“君上,您方才说赢玺公主的婚事,是同意了?”宋初一问道。

赢驷在案前坐下端起茶喝了一口茶。

“那杯茶已经冷了吧?君上太不爱惜自己身子了。”宋初一没听见他重新倒水如今数九寒天,这么喝法他那脾胃能好起来才怪。

“火炉烧的旺,燥得很。”赢驷搁下杯子回答她之前的问题,“我抱着不反对不支持的态度,她若是能说动公室族老,我下旨赐婚就是了。”

宋初一不予评价。以赢驷的性子和手段,这件事情只要他点头,谁敢说一个“不”字?能让他不愿意轻易做决定,必然是他慎之又慎无法拿定主意的事。于是她也不多言,只道,“君上只说让臣好好活着,自己也得顾惜身子才是,没有君上,臣亦无力开拓。”

赢驷倚在扶手上,远远看着她在灯影下的侧脸,沉默半晌才答腔,“好。”

冷月皎皎,殿内安静,只有火炉中偶尔发出噼啪声。

宋初一躺在榻上,不多时又有了困意。迷迷糊糊中,听见开门关门的声音,心知赢驷已经离开了。陶监命寺人在执灯,轻声问赢驷,“王上欲往何处?”

赢驷举目迎上耀白的月光,“角楼。”

“喏。”

脚步声,在静夜之中显得格外清晰。一众寺人簇拥着他,他们都微微弓着腰背,只有他一个人如苍竹劲松一般,寒风撩起散开的青丝,那背影一如往昔的冷漠而孤独。

方才宋初一一言令他惊醒,倘若卸去为君主那份争霸的心,他也可以很随和。

然而不能。享受安乐便会让人觉得艰辛加倍,他怕自己在未来漫漫长路中过的更加辛苦。

争霸,是因为他有野心,却也是大势所迫,因为不前进就要等着被人鱼肉!不争就只能等着灭亡!秦从濒亡之中挣扎崛起,两代人付出了毕生心血,这样一机勃勃的国家放到赢驷的肩膀上,他必须扛起来,必须让它继续强大下去,不能将两代人的心血付之一炬,更不能让秦人再过上那种朝不保夕的日子!

秦国的命运,秦人的命运,都需要他一个人扛起。身前荆棘密布,身后是万丈悬崖。

不能软弱,不能退缩,不能犹豫。

他一直都很清楚自己对宋初一这份别样的情意,重用她除了为她才华心折也带着一丝私人因素。正因如此,他才更不愿放纵自己。

男女情欲于他来说抵不上一个知心人陪伴,堂堂君王,偷情的事情他做不出,又知倘若折断宋初一的羽翼将她困于后宫,换来的只会是恨。况且,失去光彩的宋初一,也不是他所心系那一个女子。

既然如此,他一时的念想又怎能纵容?

既不能纵容就索性半点不要出格吧,哪怕一丝一毫的温存都不要有,没有尝过,就不会知道滋味,就不会奢求更多。角楼中灯火缓缓亮起。

陶监见赢驷神情与往常无异,便小心的道,“奏简都在寝殿,王上不如早些歇息吧。”

未曾得到答复,他又试探着道,“不如让人送碗安神汤来?”

依着陶监的经验赢驷没什么事做却不去休息,一定是失眠了。

赢驷扶着栏杆,看着月下苍茫的咸阳,静立许久之后,才道,“去吧。”如此寂夜,也有人与他一样辗转不成眠。

国尉府内,赵倚楼着一袭牙白色宽袍抱臂立于廊下,垂眸不知看向何处。白刃在院子里来来回回转悠,一会儿便到赵倚楼脚下蹭蹭一会儿又在雪地里滚的满身是雪。

“将军休息吧,明日便可接先生回府了。”丫这几日总算闹明白将军与先生为什么总是睡在一间屋里,虽震惊但很快便平复了心情,先生是男是女并不紧要,只要先生还是先生。

赵倚楼未答话,看着又蹭到他脚边的白刃,轻声道,“你也想去找她吧。”

白刃仰着脑袋,一对乌圆的眼睛巴巴的盯着他。

丫忽然想起来,“呀!我忘记喂它晚膳了!”

说着便拎起裙裾一溜往厨房跑白刃立刻摇着尾巴欢实窜到她前面。

赵倚楼长叹,丫跟着宋初一久了也这么会煞风景!

一夜无眠。

次日晨会之后,赢驷令御医蘀宋初一看诊确定无恙之后便遣人送她回府。

赵倚楼早已侯在宫门口。

“怀瑾!”他上车看见宋初一眼上覆着布,霎时所有问题都抛到九霄云外,“眼睛怎么了?”

赢驷派人传信,只说留宿却并未说宋初一出了什么问题。

“无碍。”宋初一摸到他的手,“只是旧疾复发,御医说并无大碍,只是这几日雪光刺眼,得避着些。”

赵倚楼略放下心,因顾忌四周人多,只好道,“回府再说吧。”

宋初一颌首,心里开始疑惑一件事情,她看不见东西又睡的糊里糊涂,可也隐隐能感觉到时间与君上所说似乎对不上,如果君上撒谎,那究竟是为什么?

她仔细回忆最近所有的事,一切正常啊!

宋初一留宿宫中之事被赢驷封锁,外臣不得而知,但后宫还是有人得了消息。

砰!

殿中器物碎裂的巨响,紧接着传出婴儿啼哭的声音。

“王后息怒!”满殿侍婢不知国后为何突然发怒,却全都惶恐的跪匐在地。

魏菀眼决堤。后宫从来没有人能够宿在王上寝殿,如今居然教一个男人开了先例!

“王后请摒左右,奴有话要说。”一名近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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