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滕王站在里间,听到岑三娘的笑声脆脆的传来,怔怔的出神。她好像在自己面前从来没有这样自在的说笑过。
他突然极想看看她。偷偷看看她现在的模样。
他慢慢踱步走到房间的另一侧,手指沾了点茶水,轻轻的在窗户绵纸上润出一个小小的洞来。
不多时,他听到了岑三娘告辞的声音。
滕王站在窗边,看到她踩着木屐哒哒经过回廊。她穿着件蓝色出锋貉子毛的大袖衫,系着灰色的皮裙。披着灰白色的斗蓬。发挽了个单髻,插着一枝简单的猫眼石银簪子。领间的貉子毛被风吹着拂在她脸上,衬着脸越发小巧精致。因为天冷,她脸上冻出了红晕,眼神清亮得像水洗过的玉石。
她偏着头和徐夫人说笑,露出耳朵上的银丁香。折射着一点阳光,闪进了滕王的眼睛。他情不自禁的把手放在了窗户上,挡住了那个小小的洞。
他转过了身,望向山崖上那朵微颤的**,从窗户跳了出去,伸手摘了下来。
“王爷!”徐夫人回来,吃惊的看到滕王站在窗户外的院墙下。
滕王转动着那朵**,淡淡的说道:“不必担心。她如果知道本王在此,就不会来了。”
岑三娘回去的时候看了眼回廊。香粉洒了一地,没有痕迹。她带着人回了院子,吩咐馒头:“国公爷说你身手敏捷,你看过那院子的地形,可有把握偷听不被发现?”
馒头说道:“少夫人放心。我爷爷从前是老公爷手下的斥侯。我从后面山崖翻过去,能避开前面的厢房。”
“安全第一,如被发现,逃命要紧!明天我们下山后,你从后山绕过去。”岑三娘叮嘱道。
“是!”
明天再更了
、会面
会面
雨淋淋漓漓下了一整夜,第二天早晨雨势小了。。。空气中飘浮着一团团雨雾,呼吸间都能感觉到山间冬季的阴寒。
岑三娘缩了缩脖子,双手紧紧的扯着斗蓬将自己裹住。她瞅着在车边空地跳来跳去的馒头,却不叫他,上了车,又把逢春叫上来。却吩咐阿秋:“把早晨烙的饼给馒头送去。”
逢春眯缝了大眼睛笑,阿秋的脸就红了:“侍卫们都吃过早饭了,不如中午打尖再给他们……”
话未说完,就被岑三娘冷了脸瞪她:“宠坏你了,那来那么多话!”
阿秋不敢再说,去拎旁边的包袱。
“你拎着逢春的了。昨晚我让你们做的那个。”岑三娘叹了口气。
逢春捂了嘴笑得甚是可爱。
阿秋的脸更红,她飞快的拿了包袱,低着头朝馒头走去。
岑三娘想着馒头要从后山崖攀上去,天又冷又湿,昨晚连夜给他做了个精巧的背包。装了一皮袋烈酒。烙了十来张小馅饼。还包了一袋子饴糖。
背包是岑三娘画了图让阿秋和逢春赶的工。缝制却只让阿秋一人动手。阿秋知道岑三娘的意思,看着在空地上跳来跳去的馒头。想着他傻兮兮的端着滚汤的姜汤,她心里一热,有少夫人给自己作主,她怕什么?
阿秋脸上扬起了笑容,大大方方的走了过去。
侍卫们挤眉弄眼的偷笑着。
阿秋瞪了他们一眼,将包袱扔给了馒头:“少夫人给你的,你等会儿偷偷的看,别给他们瞧见了。”
“噢。”馒头紧紧的抱着包袱,嗓子眼又被堵住了,嘴皮动了又动,什么话都没说,就看到阿秋掉头跑着上了车。
马车缓缓的离开了老君观,沿着山道下山。
滕王站在山巅,望着马车渐渐消失在雨雾隐没的山林中,拢了拢斗蓬道:“回吧。”
他转身走回观里。徐夫人候在小院门口,见他带着侍卫回来,陪着滕王进了内室,赶紧吩咐丫头端姜汤来。
她抱着滕王脱下的斗蓬,面上的缎子都被雨雾浸湿了。徐夫人心里又是一叹,交给丫头用熏笼去烤干。
徐夫人蹲下身给滕王换了鞋,轻声说道:“王爷,那羽绒服的事她怕是脱不了干系,您看是不是……”
“再喜欢,也不必心软。”
滕王的眼神像外面的雨雾,寒意扑面而来。
“是。”徐夫人低低应了声,
老君山海拔两千多米,气势雄浑,传言老子曾在山上归隐修练而得名。连续多日雨天,下山的路湿滑难行,二十几名侍卫小心的护着马车,行走的格外缓慢。
绕过几道弯,馒头看着地形,驱马行至车旁,低声说道:“少夫人,我就这去了。”
岑三娘挑起帘子,故意让馒头看清楚车里的阿秋,轻声说道:“那个背包阿秋赶了一宵,里面的东西你应该用得上。记着,探不到消息没关系,安全第一。我们在山脚镇子打尖等你。”
馒头飞快的睃了眼阿秋。见她眼里透出关切,不由得挺了挺胸:“少夫人放心。”
他下了马,将缰绳扔给别的侍卫,滑下了山道。
马车继续前行,快午时了,才走到半山。刚拐过弯道,迎面碰上一支队伍上山。山道窄,马车便停了下来。
一名侍卫靠近马车轻声禀道:“少夫人,看服饰像是羽林卫。”
马车要让道,下方是深壑。岑三娘干脆下了马车。
那边队伍走了过来,中间也护着一辆马车。见岑三娘领着侍女站在道旁,那边的马车也停住了,帘子掀起,岑三娘不由得一怔:“胡公公?”
见是岑三娘,胡公公赶紧搭着小内侍的手下了车,上前见礼:“杜夫人怎么也在山上?”
岑三娘微笑道:“母亲周年祭,我和国公爷来做**。被雨阻了几日,祖母病着,国公爷就先回府了。这不,瞧着雨小了,我就赶着回去。胡公公怎么冒雨前来?”
胡公公叹了口气,低声说道:“皇上这几日总是梦魇,咱家奉旨请老君观的清风道长去做场**。”
岑三娘躬身道:“那可不敢耽误您。”
她吩咐侍卫下马,靠边让出道,请胡公公先行。
等到胡公公过去,岑三娘这才上了马车,缓缓下山。
和滕王勾结在一处的人居然是皇帝最信任的胡公公。他还有多少的力量藏在暗中?难道历史真不是她熟知的那个大唐?岑三娘震惊不己。
胡公公在羽林军的护卫下进了老君观。清风道长接了旨。安排他在观里住下,只等明天一早下山进宫。
既然来了老君观,胡公公下午就带了小内侍在观里游览。
极自然的遇到了上香还愿的徐夫人。
徐夫人是织锦阁的掌柜,宫里娘娘们也极爱织锦阁的成衣,她很自然的请胡公公去自己的院子吃茶。
胡公公嘱小内侍在门外侯着,和徐夫人一起进了正房。
进了正厅,徐夫人曲膝行了礼,转身进了东厢。
胡公公看了她一眼,拍了拍身上沾着的水雾,挑起门帘进了内室。看到窗边正挥毫作画的滕王,眼里一热,跪下行了大礼:“老奴见过小主子。”
滕王笔势未停,细细的在山石上画出一茎柔弱的**。他瞧了瞧,搁了笔道:“起来吧。”他转身看着胡公公衰老的模样,叹了口气道:“今冬寒冷,劳你长途赶来,受累了。”
胡公公听得这句话,心里暖洋洋的,激动的说道:“能和您再说上几句话,这点子路算得什么。”
“坐吧。”滕王坐在交椅上,亲手倒了杯热茶搁在对面。
胡公公摇头:“小人站着就好。”
滕王和声说道:“坐罢。”
胡公公见他坚持,这才在下首挨着椅子坐了半边。
滕王端起那杯茶送到他旁边的案几上,伸手按住了胡公公的肩,不让他起身。他回身坐了,沉默了会才叹道:“宫里头恐怕只有你还惦记着我。”
“娘娘的在天之灵也惦记着您。”胡公公的眼泪就落了下来:“若没有娘娘,小人早就死了。小主子吩咐老奴做事,老奴心里只有欢喜的份。”
滕王收起了对长安城那座宫殿的回忆,淡淡说道:“宫里怎样了?”
胡公公赶紧答道:“这几日连着阴雨,天气又冷。皇上头风发作更为厉害。以往皇上极爱皇后宫中的侍女给他**,如今疑了皇后,不愿去了。昭仪聪慧,去太医院学了手法,日夜陪着皇上。皇上发作的时候,常让昭仪给他读奏章,甚至有时他说,让昭仪写。越发离不开昭仪了。”
他越发离不开她。又疑了皇后。废后只是早晚的问题。她做了皇后以后呢?滕王想起了杜燕绥的话:“武昭仪重新进宫,嫌先帝取的媚字太过柔软,替自己造了个字名曌。取日月行空之意。王爷需谨记,女人最善变,尤其是能被先帝忌惮的女人。”
“那时候母妃见太子与魏王争得厉害,未雨绸缪,让你去服侍晋王。你在他身边十几年,对他和媚娘的事最为清楚。媚娘真喜欢他么?”滕王轻声问道。
这是他心里藏了很多年的疑问。宫里的人,他只信得过胡公公一人。却一直没找到机会问个明白。
胡公公对武昭仪又是佩服又是憎恨。她是先帝的才人,蛊惑了滕王,却又投入今上的怀抱。他知道自己的话对小主子甚为重要,不敢加一丝猜测,平实的讲述着他眼里看到的一切。
“……老奴不懂。”
是啊,那是个复杂的女人。能得先帝赐媚为名。却敢提着匕首去驯暴烈的狮子骢。她说是今上对她生情,让自己信她。然而她对今上却并非全然无情。他又怎么可能相信她。
“小主子,老奴不懂为何要助她做皇后。”胡公公不明白。这样的女人哪怕是被逼无奈进了宫,但她也背叛了滕王。
“她做了皇后的好处……日后你就明白了。”滕王话锋一转,“长话短说。我不要你做别的。如有一日杜燕绥犯事,皇上顾念旧情时,你提点他几句。”
胡公公想都不想便答道:“哪怕他是奉了先帝遗旨,却仍是背叛小主子之人,死不足惜。”
他说到这里,又道:“今日上山,正碰上杜夫人返家。王爷,徐夫人在观里,她可会猜到老奴与你的关系?”
“不用担心。眼下她不会说出去。等她想说的时候,已经迟了。”滕王淡淡的说道。
馒头背着背包,上了树,饮了口烈酒。夜色降临,雨势又大了起来。他拉上蒙面巾,紧紧双肩的背带嘀咕了声:“比包袱轻便,少夫人就是聪明。”
他轻盈的翻过矮墙,像猫一样,从阴暗处攀着木廊的廊柱翻上了屋顶。他趴在屋脊上,从包里掏出块黑色的油布盖在身上,小心的移开了一片瓦,把耳朵贴在了缝隙上。
中间隔着承尘,声音若隐若无的传来。
胡公公已经走了,屋里只有徐夫人在侍候着滕王。
“……大概三月吧,皇上会……丹华已去了……”
馒头急得抓耳挠腮,他一句都听不懂。他暗骂着道观的院子修这么好做什么,一边轻轻的将瓦揭到旁边。
瓦片移开,露出屋顶的椽子。下面是薄木板搭的承尘。馒头个头大,他瞧准房梁的位置,抓着椽子想要滑下去。
房梁在一步开外,他看了眼距离,只得放弃。脚勾住椽子,倒挂着探下身去。
声音更清楚了。
“……杜燕绥必须死。我可不想她手里还有握着兵权的大将。”
馒头一惊,她是谁?
“王爷,后院墙下有脚印!”
馒头想都没想用力勾住椽子翻了出来,脚尖用力在房顶上一点,朝外面跃了出去。
瓦片哗啦啦的掉进了天棚,发出咚咚的响声。
“屋顶有人!”
随着叫声,院子外面冲进来数人,朝着后院包抄过去。
馒头只觉背后一股大力撞过来,差点被撞岔了气。他攀住墙头跳了下去,飞快的朝着后山的树林奔逃着。
院里灯光亮起,滕王绕到后面,看了看墙边的脚印,眉头紧皱。
一部份侍卫已经追了出去。剩下的人围侍在他周围。
“王爷,屋顶移了个洞。”有侍卫上了房,察看着被移开的瓦说道。
滕王负手站在院子里,嘴角抽了抽:“原先不是见着我就躲么?本王又猜错一回。”
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