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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在宁夷旷跟前说了诉苦的话之后,被宁摇碧报到长公主跟前,长公主已经和他交了底——长公主是不可能庇护着他一辈子的,甚至能不能护到他成年也未可知。而且长公主本来就喜欢二房的子孙,不可能完完全全站在他的立场上不问青红皂白的压制二房来哄他侩兴……实际上长公主现在的身体也没有多少精力来哄晚辈侩兴了。
假如他不愿意依靠宁摇碧,那也没有其他人可以依附,婶母祖氏不管替不替他的六叔守节,仅仅只考虑到祖氏如今才二十来岁,十年之后也不过三十许,正当韶华,与侄子瓜田李下,也不可能让他最盼望的祖氏来养他的。大姑姑宁瑞澄不是不想把他带在身边,可说来说去,不让二房养,那就是打二房的脸,就是得罪了二房……如今没人愿意这么做,宁瑞澄也有自己的子女。所以现在他恐惧与怨恨都无用,他必须在二房寄人篱下。
长公主明确让他以后不要再做不必要的事情——这位威严的曾祖母淡淡的道:“你九叔的为人本宫清楚的很,他是不会拿你当亲生骨肉看待,不过你也犯不着觉得委屈,本来你就不是他的子嗣。他自有嫡子与嫡女,爱惜不过来,能分多少关心给你?更不要说你的祖母害了你九叔的亲生母亲,若没本宫这儿的情面,他甚至不会养你!大房现在已经就剩你了,在这之前,大房的爵位也已经被夺去,你如今不过一介庶民……这还是因为你父亲祖父都去了,圣人恩典赦免了你们一家之罪,否则你们还是流徒之中……而你九叔的子女都是侯门子弟,你凭什么和他们比?”“二房什么都不欠你的,能不计前仇好吃好穿养你长大不错了,你九婶还替你置办了点产业……”“可曾孙从前的下人被……”
宁朗清下意识的反驳。
长公主不屑的冷笑:“愚蠢!本宫看你这辈子都栽在了祖氏与这些下人手里!若无他们教你这样作怪……算了,你是本宫的骨血,祖氏本宫会去处置,这些人……念他们对你们大房忠心,暂且饶过,横竖二房也不会把几个下人放眼里。把他们留在你身边,让他们一直教着你学坏?还是让他们帮着祖氏给你出谋划策?换作了你是你九叔九婶,恐怕连他们如今的心胸都没有!”
长公主闭目片刻,道,“你以后都不许再去见你堂弟堂妹了,这一次已经是你九叔念着本宫的情面最后一次饶过你,再有一次,本宫也护不得了你了!”
宁朗清紧张起来:“可大房只有曾孙了!”“可你九叔会在乎这些?”
长公主讥诮的道,“你大约还不大清楚你九叔在长安的名声!记着,往后你再不安分,没人能帮你了,不是本宫不疼你,可本宫也没把握时时刻刻保住你……你九叔也是本宫的嫡亲孙儿,还是本宫亲自养大的,你以为本宫会舍得大义灭亲?”……七月初的时候,长公主让常嬷嬷告诉宁朗清一个消息,祖氏中暑,暴毙了。
宁朗清本能的明白,这是曾祖母怨恨这个婶母对自己的那些叮嘱与教导,下了手……他现在又是不甘心又是惶恐……只是每次不甘心时,想到曾祖母那漠然的神色、还有她说再也不会管自己的话,心头便是一凉,竟然再也不敢继续想下去。他在这里神色变幻的想个不停,长辈们也各有思虑。
长公主见下人们都在,皆盯好了双生子,便转头问宁摇碧:“算起来如今你父亲该到东夷山了罢?”“若行程无误,应是昨日就上山宣旨了。”
宁摇碧笑了笑,道,“料想再有几日,仲崇圣是识时务还是冥顽不灵,便有消息。”
长公主显然也掐着日子,有些担心:“仲崇圣受先帝大恩,不思报答,反而追随逆王,又盘踞东夷山数十年不降,可见顽固。但望这次能够畏惧上谕,不至于狗急跳墙才好。”“苏伯陪着父亲上山。”宁摇碧安慰祖母,“父亲为人敦厚,苏伯却素知西域情形,又擅两军对垒,必不至出错的。何况仲崇圣当真不惧死,当年自杀殉了逆王,岂非还落个干脆?”
长公主叹了口气,道:“但望如此罢。”翠微山中雨微凉,一般是山的东夷山上,却晴朗得紧。这座西域名山不算高,但地势之崎岖陡峭,却非同寻常。沿着山势与草木,几乎是见缝插针的筑满了防御工事,足见仲崇圣确实不负名将之名。雍城侯虽然因为当年蹭功劳、结果头次上阵就做了俘虏,甚至还被异族美人强抢了一把,以至于名声扫地,但到底也是上过阵的人,不算非常外行,在东夷山上看的越多,脸色越难看。亦步亦趋跟随在他身边的苏史那号称西域名将,几次三番打退过大凉将领,眼光的高明,更在雍城侯之上,苏史那惯常口角带笑,可几处看了下来,连他都有点笑不出来了。
——大凉一直有军队驻扎山下,防止仲崇圣逃窜他处。实际上几十年来很有人疑惑这些年中军队或将领都换过几次了,怎的无一人没打过东夷山这个功劳的主意?等到上山亲眼看见了眼前密密麻麻简直无从下手的局面,长安的使者们方明白了为什么帝后也赞同招降而不是强攻了……若东夷山就在长安左近,这儿的防御再强一倍也无妨,可这里是西域。虽然月氏诸胡已成大凉羁縻,可当真想支使他们去送死,这也不可能——胡人又不傻,情愿暂时撇了产业远遁,大凉的大军难道还能永远驻扎在他们的地方?到时候重头还是要大凉军队为主力,那辎重呢?劳师远征,本就容易出意外……
雍城侯的军略很一般,他也只能想想这些常人都能考虑到的地方,多想了不免就要想到……申骊歌,他深吸了口气,告诉自己不必再想下去了。因为,仲崇圣已经降了。
已到风烛残年的名将,昨日接到小吏上山禀告大凉天使前来,且内有喀王血脉义荣侯,仲崇圣甚至是被人扶着下山跪迎诸天使、自称罪臣,态度之谦卑,让本以为需要好生费番口舌的使者们都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但抱着警惕上山之后就不奇怪了,仲崇圣年岁已长,没几年活头了,他在山上居然子孙兴旺的很,大大小小的足有几十人。最得仲崇圣喜欢、这两日一直伺候在众人跟前的几个仲家子弟,也不过十余岁,是伶俐且剽悍的人,然而到底因为生长的环境显得笨拙和无知了。这样的地方、这样的处境……
见识过大凉的繁华,有几人在临终前还不抓住机会让后嗣脱离东夷山这样的荒僻苦寒之地?仲崇圣若子女不多,也许还有改头换面设法逃离东夷山的指望,可这么多人……
再者当年带上山的女子本就远远少于男子,这些年下来,东夷山的防御越发的稳固,可情况反而越发不妙了。雍城侯没想到,苏史那却想到,山上如此之多的工事,恐怕和女子稀少也大有关系——女子少,分配不均,那么剩下来的男子,即使仲崇圣也很难强行弹压下去,索性让他们一天到晚做着事情,还安稳些……
万里迢迢的跋涉,从初夏到夏末,一路上也不是没有经过艰难困苦,可到了地方,事情处理得如此顺利……顺利得雍城侯都不敢相信。使者们的心情反而复杂起来。一直到下属来报:“宴席已经设好,敢问诸位大人,是否现在就去请仲将军?”——昨日仲崇圣接到消息就投降,并请众人上山后饮宴,事情这样顺利,充分体谅了大凉天威的不可侵犯与当今天子的贤名远播。天使们都满意的很,今日雍城侯便设宴回请,虽然还在东夷山上,用的是仲崇圣昨日请客的地方,但大凉士卒却已经代替叛军接管了各处,这次的宴饮也是使者这边一手打理的。而仲崇圣虽然投降了,但具体的职位还是要回长安后请咸平帝来定……所以如今还是含糊的称其为将军。
第一百八十一章:之后
宴饮自然是宾主尽欢。
其中雍城侯一行所携带的家伎和着盛世雍容的乐声翩然起舞,更让座中许多从前朝就跟随仲崇圣的老将睹之落泪——这本是为了在劝降中进一步勾起仲崇圣思念长安的计策,虽然成了鸡肋,然而如今倒更让这荒僻的东夷山上的宴席有了几分长安的感觉。
在东夷山出生、此生都未曾见识过长安的诸人,虽然不能从乐声舞袂里追想盛世长安的风流景象,可在女子本就极为匮乏的东夷山,几曾有过这样的享受?原本这些家伎就是特意挑选出来的,个个色艺双绝,虽经跋涉,容色消减,可到底是长安滋养多年,沐浴更衣之后,用从长安一路所带的脂粉钗环打扮起来,足以让东夷山之人想起诸如“倾国倾城”的词语来了。
这场宴乐一直持续到深夜,雍城侯慷慨的答允了几名年轻卤莽的少年将领所提出的要求——令家伎为诸人侍寝。事情到了这里,已经差不多笃定了。宴散后,雍城侯与三位副使略作商议,便决定先将结果送回长安。猎隼振翅飞远,回到自己住处的雍城侯的目光,却没有看向东方的长安,反而凝视着西北的方向,久久不语。“那里是月氏的方向。”苏史那的声音,忽然从他身后传来。雍城侯一惊,随即淡淡的道:“苏将军还未安歇?”——虽然苏史那是宁摇碧的下仆,却并不是雍城侯的下仆,实际上,他们的关系也并不好。
这次苏史那会陪雍城侯西行,一方面是忌惮圣意,另一方面,还是因为宁摇碧的命令。苏史那闻言,也淡淡的道:“招降仲崇圣既然十分顺利,接下来就要兵分两路了罢?却不知道君侯打算让某家参与护送仲崇圣回长安,还是去月氏一行?”“骊歌说过她不要葬在大凉,须将骨灰送回月氏安葬。”雍城侯沉唈片刻,才道,“我既然是她丈夫,这件事情就由我来做罢。你与月氏不和,还是不去的好。”“恐怕某家不去,回了长安对主人无法交代。”
苏史那眼中露出讥诮之色,道,“某家知道君侯已经求得圣意,以好生安葬与看守好老主人的安葬之处为条件,答应将正式的头人之位归还月氏族中……密旨是在君侯腰间是吗?只不过月氏头人之位是老主人留给主人的,君侯有什么资格交出去?”
雍城侯沉下脸,下意识的摸住腰间玉带,半晌才道:“九郎愿意到这西域来?既然不来,拿了这个与他母亲换取身后事有何不可?”
苏史那淡淡的道:“君侯方才还说自己是老主人的丈夫,君侯正在人世,原来大凉的规矩,做妻子的去了,安葬都是儿子来,丈夫却是什么都不出的?”“……”
雍城侯冷静了一下,才道,“这是我宁家之事,你的老主人也好,如今的主人也罢,都是我宁家妇宁家子!我为宁家之主,他们的东西我为何做不得主?”苏史那冷笑:“君侯既然这么说,那某家便先祝君侯一切顺利了。但望君侯不要因此误了某家如今的主人才好。”
他这话让雍城侯心里有些诧异,下意识道:“难道此行有什么不妥?”然而苏史那却一甩袖子,头也不回的出去了。雍城侯到底拉不下脸来留住他,皱眉良久,命人:“请义荣侯过来。”
唐慎之到后,雍城侯开门见山:“未想到仲崇圣如此好说话,如今东夷山上已经开始收拾东西,预备回归长安。只不过我来之前求了圣人一件私事,要将先妻的僘灰葬回故乡月氏,原本以为劝降要熬上些日子,可以趁着仲崇圣考虑的时候去办,如今看来却不能了。”
“君侯可是有什么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