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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到挫折的尊严,和难耐的欲火重迭,男子用尽了种种方法,甚至不惜与虎谋皮,最后,终于得偿所望,美人在抱,而该杀的他,已经永远不会再出来碍事了。
事情本来是应该这么发展的。
可是,一周前,探子传回了惊人的消息,本来早该腐烂朽化的他的尸体,竟然怎么找也找不到。尸体是不会走路的,必是有人将之搬移了,应是那些该死的唐国遗民,偷出尸体想厚葬吧!
男子特别下令,要对此事从严调查,但在发下命令的同时,一个不祥的想法浮现心头。
“莫非,他还没死……”
这该是不可能的,那么样的折磨还毁灭不了他,那世上就该再也没有死人,而看守大狱的特殊狱卒,也全该吞豆腐自杀了。
可是,对方是他啊!
如果是一切均以天才着名的他,是不能用常人的标准去衡量的,如果是他的话……
哼!就算他还没死,现在又能作什么,生米早成熟饭,人事尽改,便算他卷土重来,也得不回失去过的一切了。
想到这里,男子不禁有些得意,到最后,自己才是胜利者!
仿佛有意要嘉奖男子的勇气,书房前方的两扇门,给无名急风一吹,“呼”的一声,猛向两边打开。
“啊!”男子的瞳孔倏地睁个老大,不敢置信地死瞪着门外正前方。
门外……
就在门外,十丈远的一棵青松上,银发的骑士,反映月色,乘风立于松枝上,随着松枝起伏不定。
“是他?”
月如银盘,面如雪,衣如雪,飘扬中的长发更是光洁胜雪,冷风未有稍停,在他的身上镀了一层又一层的银白,而掌中斑驳的木剑,此刻正逐渐绽放出耀眼的白芒。
“他来了,他到底是回来了!”
给那鹰隼般的视线一盯,男子惊出了一身冷汗。在这之前,男子从未想过,原来,一个人的眼神,居然可以散发这么浓的怨毒;原来,一个人的心,可以产生这么深的怨恨。
男子想逃,最低限度,也要开口说些话,对方只是个失败者,怎能再次失去自尊,上次所受的屈辱,犹自历历在目,清晰一如昨日。
可是,想出口的场面话,却成了没有意义的梦呓,尽管隔着十丈之遥,凌厉的气势,第一时间就压倒了对手。男子整个身体彷似被钉住一样,瘫在座椅上,冷汗,早已湿透了整件衣衫。
银发骑士在笑,见到这么光景,他的嘴角更是泛起了微笑,那是抹充满讥嘲意味的笑容。
不只是讥嘲这无用的男子,更是讥嘲他自己。将他害至家破人亡、一无所有的,原来就只是这么一个窝囊家伙!这么看来,自己也实在不怎么样嘛!
(他想杀我,他是回来杀我的!)
恐怖的想法,有如电鞭,让男子稍稍镇静下来,多年的武术锻炼,到底是有些用的。男子虎吼一声,猛地推翻书桌作障碍,以最快的速度向内堂奔去,同时尽最大力量发声求救。
桌子推倒,人方举步,救命声还没来得及发出喉咙,男子只觉眼前白光骤亮,逼的人睁不开眼,而足以冻结肺腑的冷冽剑气,覆天盖地直指而来。
(我逃不过的,我死定了……)
走进内堂,只见眼前一片白芒耀眼,凄美的剑光丽而夺目,叫人为之失神,看不真切。
她不懂什么高明的武功,却知道什么是高明武功,惊见此景,马上了解到大部分的状况。
只是大部分,而非全部。
“有刺客”
传闻近来皇室斗争越益明显化,想不到已经闹至这个田地了,电光石火间,她只有这个念头。
(这个男的还不可以死!)
为了许多方面的维持现状,必须要这个男子存在才行,否则自己这些时日的牺牲,岂不是全都白费了。所以,现在还不能让他死……
(尽管我非常希望这人早些死……)
在那瞬间所做出的决定,她扑上前去,用整个身子覆盖住大半剑光。
雪,簌簌落下!
轻飘飘,彷似无根的白莲
羽毛般地遨翔……
滴答……
滴答……
滴滴答……!
水滴在地上绽放了红梅
一朵一朵又是一朵
红梅,会不会流泪?
落在地上的红色水滴,是什么?
熟悉的温热,融化了雪,
像泪,很温暖的眼泪,
情人的眼泪!
剑光如雪,长衣如雪,握剑的手惨白似雪!
当他飞剑疾刺,心中充满了快感,激荡的心情,甚至让整个人有些飘飘然,血海深仇,切肤之恨,就将一剑了结。
但,当这一剑将刺中实物前,一道人影打横里冲出,趴盖在男子身上,这令他微微一楞。
(是王府侍卫?还是内侍?愚忠的家伙!)
冤有头,债也到底有主!唐国李煜岂是滥杀无辜之人。
心念急转间,他拨剑回抽,打算发出第二剑,再取敌命。
哪知男子惊见敌刃临头,正自狂呼“我命休矣”之际,喜觉一个人体冲来当活盾牌,胆颤心惊之下哪顾其它,把背上那人往敌刃一推,寄望阻得敌人一阻,趁机拨腿逃命。
“卑鄙小人,竟用这等无耻手段!”
他勃然大怒,却已回手不及,剑刃已刺入来人体内,虽觉是其咎由自取,却总不愿就此误伤人命,又发觉入怀的是个女体,当下硬生生止住剑势,整个人如箭矢般向后飚射。
剑尖浅入即退,仅仅入肉三分。
男子发力狂奔,将要奔入内堂。他心下大急,不待脚步站稳,向前猛跨一大步,挥剑拦截。
剑光水平挥出,便要斩去男子首级。
血光溅起,那女子竟从中拦截,伸手紧紧握住长剑,不使他再能前进半分。
(天杀的愚忠蠢货,坏我大事!)
眼见良机将逝,他又急又怒,便想猛施辣手招数杀敌。便在此时,他与那女子打了个照面。天地彷佛死寂了下来。
犹记小苹初见,两重心字萝衣,琵琶弦上说相思!
她把身子覆盖上去,还来不及弄清发生何事?只觉身体直往后跌,彻骨寒气袭体,刹时,脊椎一凉,紧跟着便是微微一疼。
没有多剧烈的疼痛,仅像给蚊子叮了一口般,稍稍麻了一下,慢慢地,麻痹感往下传去……
(我受伤了,伤得重不重?刺客是什么人?)
白光再起,剑芒又盛,这些念头全集中成一个,“那个男人还不能死!死了,过去的牺牲就没有意义了。”
也不知从哪来的勇气,她以快得连自己都吓一跳的敏捷动作,猛地转过身来,手一伸,将刺去的剑刃牢牢握在掌中。
稠浓的鲜血,顺着剑刃滴落。
好痛!与刚才的麻木不同,手指立刻就痛的失去知觉,而她终于看清了刺客的相貌。
(怎么会!)
两人目光交接,心头皆是剧震,彷佛数十个晴空霹雳在耳畔同时响起。
刹时间,恍若隔世。
他颤着口唇,说不出话来。握剑的手,这辈子从来没有那么沉重过。
犹记玉阶送别,小儿女笑说眼前事,两情相悦思无穷,欢喜怎管其它。
谁料一去不归,鸳鸯翼惊破两边飞,生死凄凉无话处,沧桑哪堪回首。
多少日子以来,朝思暮想的那人儿,终于出现在眼前。熟悉的面容上,竟有着全然陌生的表情。该杀的贼天啊!自己到底被夺走了多少的东西啊。
想说些话,但哽塞的喉咙早已失去功能,两行清泪,爬上了满是风尘的脸。
自古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是,斯情斯景,又怎由得他不流泪。如果可以,他甚至想把全身血液,化作泪水奔流,洗去这些年来造成的伤痕。
虽然,那是不可能的……
对不起,对不起啊!嘉敏,一切都是我的错,都是我不好,我没有用,居然这么久了才来接你……
跟我走吧!嘉敏,从嘉哥哥接你离开,我们一起离开这里……
喉咙间咽呜出声,他伸出手来,想把玉人扶起,趁着没惹出大事前,全速脱出重围,好好为她填补这些年的伤痛,却发现她还紧握着剑刃,连忙撤去真气,使剑刃化利为钝,再成无锋。
“啪!”伸出的手,给无情的拨开,他便犹如给一桶冰水临头罩下,呆立当场。
再见情郎,她如何不是泪眼朦胧,柔肠寸断。眼前的他,是自己懂事以来,魂牵梦萦,誓同生死的夫君啊!
几百个夜晚,她辗转难眠,泣不成声,唯一的念头,便是只求速死,而就是为了想再见他一面,才甘愿苟活下了的不是吗?
现在终于见着,知他安然无恙,却是一头黑发尽转银丝,显是不知经受多少苦楚,再瞥见右手上的斑烂伤痕,她泪如泉涌,完全忘记了自身的遭遇,把整副心神放在探索他受过的伤害上。
只有老天知道,她有多想投入他怀里,紧紧拥住他,为了已失去的那么多东西,好好痛哭一场。
可是,她又哪里还有脸,再回到他的身边呢?他神采奕奕,意气风发看来犹胜往日,而自己……这副已万劫不复的身躯,这么污秽的自己,又怎能再配的上他!
况且,又怎能如此儿戏,说走就走。想起在宫里的这些日子,不管是侍女还是内侍,都在有意无意间,替主子传递了同样的讯息。
“只要你敢有二心,我就命人入金陵城屠城,看你怎生忍得,怎生承受得起!”
她忍不得,更承受不起,若因自己的一举一动,而使得故国百姓遭劫,那怎对得起涂炭生灵,又怎有脸再向他交代,所以,不管再怎么屈辱,她都得放下羞耻,作一只乖乖的笼中鸟。
现在,突然说要离开,不管他武功多高,拖着自己想必是沉重负担,姑且不论成功与否,便算成功逃逸,若这些冷血人魔当真实现诺言,那又该如何是好?她不能牵连这许多人民,更不能累他为己成为千古罪人。
所以,当他伸手来扶,她下意识的动作,便是挥手把他拨开,仿佛害怕什么一样,整个身体直往后缩。
(她怕我……为什么?)
从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进行别后重逢,他呆立原地,怔怔不语。
在流浪的一年间,他听过许多传闻,泰半是说她贪慕荣华富贵,喜新厌旧,忝不知耻,一受封为王妃,便争宠献媚,极尽下流之能事……每次听到这样的传言,他都只有流泪。
自小青梅竹马累积的感情,怎会如此不堪一击,她的心、她的脉脉深情,普天下不会有人比他更了解;也再不会有人,比他能体会在表面之下,内心的悲伤。不管身体分离多远,他们的心始终会是连结在一起的呵!
因此,由始至终,他只是不断的憎恨自己无能,眼见心上人倍受凌辱,却只能千里旁观,不能相救,这么样的废物,算什么男人,哪有资格称作男子汉。
可是,当看到她这等反应,再想起适才她两次舍命相救那狗种,他不禁动摇了,种种阴郁的谣言、由伤痛所产生的怒火与恨意、因背叛而受辱的男性自尊,形成啃食人心的蛀虫,散发着不祥的湿臭,开始腐蚀彼此间的真挚感情。
嘉敏!难道你也像师兄一样么?
你们都是我最相信的人啊!
难道,连你也背叛我了吗?背叛了家国,背叛了亲人,背叛了我的感情、我的信任……
原本便已激动的心,此刻被新的愤怒所填充。握剑柄的右手,下意识地逐步捏紧,而又忽地放松,如此不断反复,他长叹一声,两肩无力地垂下,却是拿不下半分主意。
他的眼神,为什么突然变得那么炽怒?
他的手为什么移到剑上?
他身上的杀气,为什么突然大盛?
多年来的相处,他的一喜一怒,各种情绪的大小动作,她实在太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