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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像这层层花瓣内卷的白菊,没想到顾蔚然还记得。不过他分不出什么银丝卷豆沙包的区别,只是都叫做馒头。
“黄金印种在那边花圃里。”陈云珊被顾蔚然这么一打岔,也忘记了要跟堂兄打架,回手指着一排绿柳那边的花圃,“因是新培植出来的,都在那边儿。先说好了,你们看完了,可要每人画一幅画送我。”
众人说说笑笑转过那排柳树,便见花圃边上站着个丫鬟打扮的少女,见他们过来连忙盈盈下拜:“大少爷,大姑娘,二少爷——”
顾嫣然一眼瞥过去立刻就认了出来,这不是陈云鹏在津浦城里救的人吗?
“敏娘,你怎么在花圃这里?”陈云珊眉头皱了皱,不怎么客气地发话。
敏娘长长的睫毛垂着,仿佛蝴蝶翅膀似的不安地扇动:“奴婢看画像前头供的花有些萎了,想过来剪几枝菊花换上……”
陈云珊不说话了。敏娘说的画像是陈骏生前亲手给妻子画的一幅画像,虽然上头没有他自己,但父之手泽存焉,陈云鹏便悬挂在自己书房里,日日以净水鲜花供奉。这是陈云鹏最重视的事,纵然是陈云珊也不能说敏娘做的有什么不对之处。只是她横竖看敏娘不顺眼,总觉得她娇滴滴的可厌得很。
“难为你有心了……”陈云鹏想起过世的父母,笑容也黯了下去,“只是这黄金印是为了祖母大寿培植出来的新品,祖母尚未赏过,动不得的。”
敏娘怯生生地看了陈云珊一眼:“敏娘知道,并不敢动的,只是剪了几朵墨龙和金丝团……”
陈云珊看见她这模样就觉得心里有气,翻了个白眼小声向顾嫣然道:“瞧她那样儿,好像我会吃了她似的。”
顾嫣然也皱了皱眉。不管敏娘本意如何,她对陈云珊畏之如虎的模样都不怎么合宜,若是不知情的,怕不觉得是陈云珊御下苛刻?
“这就是黄金印?”顾嫣然一个客人,既不好评论什么,便索性将众人都引到了花上,“当真这花形是四方的,这可是世所罕见,怎么培育出来的?”
花圃之中栽着几株金黄色菊花,那花形硕大,看起来与雪球种有些相似,只是花形并非寻常的圆形。虽然不能真如官印一般四四方方有棱有角,却也确实能看出四方之形来,不愧黄金印之名。
孟瑾等人也同样未曾看过这样奇异的菊花,顿时众人围着菊花议论纷纷,直到都转着看了几圈,才发现敏娘还站在那里。陈云珊更不痛快,斜了一眼她怀里抱着的菊花:“不是剪了花回去插瓶么?怎的还不去?再过一会儿,这花也蔫了吧。”
“是,奴婢这就去。”敏娘一脸惶然地向陈云珊行了礼,又看了陈云鹏一眼,才低头走开了。
陈云鹏看着她的背影,对陈云珊道:“她胆子小,又不懂咱们家的规矩,有什么不好你慢慢教,别吓唬她。”
“我吓唬她?”陈云珊气得又要瞪起眼睛,想到有客人在,硬生生又压了下来,憋红了一张脸。
顾嫣然扯扯她的衣袖:“想来这会儿客人也该到了,今儿这花我们饱了眼福,回去一定用心画幅画儿送来,只是若画得不好,你不许嫌弃的。”
陈云珊性子爽朗,却并不是不知礼数,明白顾嫣然这是在打圆场,便扭过脸不去看陈云鹏,闷声道:“若画得不好,我就打上门去让你再画。”
顾嫣然笑着讨饶,众人总算又说笑起来。此时日头已高,外头客人也陆续过来,众人便分成两拨,少年们去前院,女孩儿们带着顾蔚然便回了后头来。陈云珊气闷地扒着顾嫣然:“我最厌烦她要哭不哭的模样,好端端的,也要惹得你不欢喜起来。看着花儿呢,她又提什么画像,你瞧着罢,大哥这一日都要难受了。”说到底,还是心疼陈云鹏。
“她大约也是怕哪里做得不好……”其实顾嫣然跟陈云珊有同感,只是不好评论别人的丫鬟,“毕竟是从外头来的,你们府里这样地方,若不是大公子救了她,如何进得来?”
陈云珊皱了皱鼻子:“好吧,你说得也有理。只是这作派太讨厌了,这是来伺候人的,还是来装可怜的——罢了罢了,横竖她伺候大哥还算用心,我也不管了。”
顾嫣然暗笑。陈云珊嘴上说得凶,其实心软着呢。
此时客人们已然陆续来到,偌大的厅堂里席位已然坐满了大半。顾嫣然一眼就看见陈太夫人身边坐的中年美妇,正是前些日子在报恩寺见过的平南侯夫人。满厅的贵妇们,一眼看去花团锦簇的,唯有她衣饰淡雅,一件丁香色长褙子,绣着满满的深色紫藤花,肩头处还有两只翩翩起舞的蝴蝶。紫藤花用的都是暗色丝线,只有这两只蝴蝶绣金滚银,极其亮眼。如此反差,倒让满厅衣饰华丽的夫人们,给她做了陪衬。
陈太夫人显然也十分喜欢她,正满面笑容地与她说话,转眼看见陈云珊等人进来,便招手叫她们:“快来见过平南侯夫人。”又指了孟瑾几人笑道,“这几个都是珊儿的同窗,我喜欢得很。”
厅里这些贵妇们其实也都认得孟家人,此刻听陈太夫人特意说了这话,不少人心里都翻腾起来。有些迟钝的还在暗暗奇怪,怎么多少年都足不出戾的陈太夫人会看中了孟家和顾家的姑娘,以后说不准也该结交一二;有些自觉心思灵敏的,却已经想到了晋王、德妃、齐王这些字眼儿,彼此都在意味深长地交换着眼色。
平南侯夫人显然也没料到陈太夫人会将孟瑾等人特地叫上来,不过随即就微微笑了:“前些日子在报恩寺见过了,孟姑娘顾姑娘都是好的,难怪能得太夫人青眼呢。”
陈太夫人呵呵地笑着点了点头。她今日在席中位份既尊,辈分又高,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不必太过顾忌。
正说着话,外头丫鬟匆匆进来禀报:“晋王和晋王妃,还有宁泰公主驾到,已经到了大门了。”
第三十五章
陈太夫人是已故皇后的母亲;身份尊贵,每逢生辰宫里是必定有些表示的,但如今日这般,晋王携王妃还有公主一齐到贺,还是头一遭。席间顿时有些骚动;女眷们彼此之间低声议论着;都起身准备接驾。
虽说这里都是女眷;但晋王既然来了;当然要过来给陈太夫人当面拜寿的,好在是君臣之别,这些未出阁的女孩儿们也只有行礼接驾的份儿,并不必回避。
顾嫣然偷偷地抬头看了一眼。她也早就听说晋王身体孱弱;大婚四年都未有子嗣;如今亲眼见着,倒觉得也不像传言中说的那般。
晋王身量中等,也确实是瘦削些,但观其面色也绝非想像中那么苍白如纸,不过是少了几分血色罢了。他长相大约是随了先皇后,跟陈太夫人还颇有几分相似,眉目间都是多秀雅而少棱角,加上他穿的是深青色袍子,多少也衬得面色更白,自然就让人觉得文弱了。
晋王妃却是个高挑个儿的女子,几乎是跟晋王一般高。故而她特意梳了低髻,没戴凤钗,却戴了一枝镶红蓝宝石的蝴蝶华胜,配着身上湖蓝色袄子和鹅黄六幅裙,倒更平易近人,像是来走亲戚的样子。
晋王与陈太夫人的感情看来实在不错,才进厅堂来见众人行礼,便一边说着平身免礼,一边亲自和晋王妃上前来搀扶陈太夫人,还略带几分埋怨地道:“原是来给外祖母拜寿的,您怎么倒这样多礼起来。”
宁泰公主跟在后头,笑盈盈先送上自己的寿礼:“绣了一个月,勉强能看得。我先送上,免得一会儿皇兄皇嫂送了寿礼,您就看不上我送的了。”她送的是一条抹额,檀色的底子上用二色金绣了万字不到头的花纹,中间镶一颗指肚大小的祖母绿。绣工自然比不得那些熟练的绣女们,却也看得。何况公主亲手刺绣,这东西之贵重又不在做工上了。
陈太夫人当即就叫丫鬟服侍着自己将旧抹额换了下来,将宁泰公主绣的抹额戴上,一时间众人都夸奖起来:“大小长短都适合得很……这颜色也好,戴上了更显得太夫人年轻好精神……这上头的祖母绿干净澄澈得很,是难得的……”
丫鬟拿过铜镜,陈太夫人仔细看了看,眉开眼笑:“好好,今儿一冬就戴着这个了。”
这也是场面话。堂堂公府的太夫人,哪至于一冬就是一条抹额?只是众人皆知,陈太夫人这话不过是表示跟宁泰公主亲近罢了,于是纷纷附和了一番。
“这是王爷托人从外头寻来的,”晋王妃捧上一只盒子,“王爷说您喜欢琥珀,这东西又是佛家七宝之一,戴了定精凝神……”
盒子一揭开,众人都倒吸口气。陈太夫人喜欢琥珀是京城中人皆知的,琥珀这东西,说起来也比不得宝石珍贵,但这串手串由十八颗琥珀珠子串成,难得是每颗珠子里都包着一只小虫!这等包有虫子的琥珀却是稀少罕见的,更不必说琥珀本身颜色浓厚,质量上佳了。
“好,好,难得你们这样费心……”陈太夫人将手串套在手上,摸摸手串又摸摸抹额,满脸笑容收都收不住。众人自然又是好一番夸赞,直折腾了盏茶工夫,晋王才由陈云鹏陪着去前头男宾席上了,晋王妃与宁泰公主便在厅堂里坐了。
有王妃和公主在,难免众人都有些拘束,却也有人特意过去搭话。钱喻敏因为是陈云珊的同窗,今日也受邀前来,趴在顾嫣然耳朵边上小声笑道:“你可知道,晋王的侧妃病重了。”
顾嫣然要想了想才明白钱喻敏话里的意思,不由得一笑:“你怎么消息这样灵通?”
钱喻敏嗤地笑了:“你不晓得我有个姑姑吧……”
钱家是世代相传的占卜观星的本事,几乎每代都有在钦天监里任职的,职位虽然不高,却颇受官宦人家欢迎——毕竟风水之事,这些官员还是十分相信的,尤其是那些武将们,不像文官一般承圣人训,“子不语怪力乱神”,又是在刀头上挣功名的,对这些就特别看重。
钱喻敏的姑姑钱雪,也算是颇得家传,对风水甚有研究,自出嫁后便很得后宅女眷们欢迎,故而她的丈夫虽然只是个六品小官,她却时常出入高官显爵之家,自然能听到不少消息。
钱雪喜欢女孩儿,可偏偏她自己一口气生了三个儿子,就是没能生下女儿来,故而对钱喻敏这个侄女就格外疼爱。且钱喻敏性情活泼,与她格外投契,钱雪只要一回娘家,就能跟侄女絮絮叨叨说半日的话。她是与丈夫单独居住在京城,公婆都在原籍乡下,自己顶门立户,出入也自在,隔三差五的就回趟娘家也没人说她什么。于是,钱喻敏的消息也就格外灵通了。
“晋王那位侧妃啊,听说生得倒是颇为美貌,就是身子弱——”孟瑾是不大爱说话的,钱喻敏虽然喜欢她,有时也觉寂寞,如今遇到了顾嫣然,可算是找到了说话的对象,“嫁进晋王府也三年了,可惜也没留下个子嗣。”
“咳——”顾嫣然听她说到子嗣的话,连忙咳嗽了一声,这可不是未出阁的女孩儿该说的话题。
钱喻敏发觉自己失言,有些心虚地笑笑,闭上了嘴。
晋王妃跟几位高官勋贵家的夫人姑娘们寒喧着,仿佛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问道:“听说云珊表妹在闺学里也结识了几个好友,都是哪几位呢?”
陈云珊连忙招手叫孟瑾等人上去,晋王妃一一地看了,笑向陈云珊道:“一个个瞧着都是文静的姑娘,你不会总欺负人家吧?”说着,目光在孟瑾身上来回打转,仔细端详。
孟瑾微低着头,虽然觉得略有些不自在,却仍是稳稳站着。孟玫和顾怡然到底年纪小,都有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