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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节看了看天色:“此时也该回来了。”又向顾运则道,“珩儿在青文书院读书,我看浩哥儿年纪也不小了,妹丈若是愿意,不妨也送到青文书院去,他们兄弟倒好相互照看。”
青文书院在京城名气不大,但里头扎扎实实都是做学问的人,且不收那等勋爵人家子弟,只收这些需要通过科考晋身的学子,比起北麓书院来略嫌古板,却更多严谨。顾运则也是有所耳闻的,自然称谢不迭。顾浩然在北麓书院读了半年的书,学问是进益了,可是性情也浮躁了些,倒是进青文书院去好生板一板才是道理。
前头男人们说话,后头孟素蓉跟林氏也在说话。
“这院子跟妹妹当年住的时候差不多,也就是两年前把中间的院墙去了,倒正好今日派上用场。妹妹瞧还有哪里不合适的,只管说。”林氏看着屋子道。当初孟素蓉姐妹在闺中时,每人一间小院子,如今将中间的院墙拆了并成一处,正好安排顾家一家人。
“嫂嫂这样精心安排的,哪里还有不合适。”孟素蓉旧地重游,触动心肠,眼圈也红了,“这屋子里摆设,跟当年一模一样。”
林氏笑道:“原是瑾儿住了两年,只说你的屋子本就收拾得好,一丝儿没动就搬进来的。”
“那如今瑾儿住在哪里?还有玫儿。”孟素蓉忙道,“待你妹夫的差事定下来,我就想典个院子搬出去的。”
“这急什么。”林氏拉了脸,“才住进来就说搬走,莫不成谁还撵你?好容易回来了,还不跟娘多亲近亲近,搬出去了,纵然住得再近也是不便。不说别的,你若出门,难道不要禀知你婆母?”
京城里头的主母,不知有多少人精子,林氏也不是个笨的,打眼一见顾老太太,就知道不是个讲理的善茬子:“这回你哥哥做的事,怕是将你也连累了吧?”
孟素蓉拉了她的手:“嫂嫂,这话也只你与我说。我晓得哥哥是对的,只是上了人家的当,可我婆母——幸而老爷还明白。”总归是不好在背后说婆婆的坏话。
“只要妹夫明白便好。”林氏安慰她,“你只要住在家里,老太太总归要看着情面的。”
这话说得隐晦,其实意思就是:顾老太太寄人篱下,再怎么也没脸住着人家的房,骂着人家的娘,就是想苛责一下孟素蓉,也得有所顾忌。相反,孟素蓉却是住在自己娘家,自然如鱼得水,可比在外头要自在多了。
“对了,你这趟进京,银钱可还宽裕?”林氏也不愿多提顾老太太,免得孟素蓉糟心,“浩哥儿年纪也不小了,该去上学。京中有闺学,瑾儿玫儿都在上学,嫣儿姐妹两个也该去。当初你留在京里那个铺子,这些年也有八千两银子进项。我想着放着也是白放,六年前给你在京郊买了个庄子,不大,每年也有四五百银子进来,如今地契在我那边放着,还有六千现银存在银庄里,一会儿都给你。这京城里东西贵,就是真要典房子,也不是一笔小数目呢。”
“多谢嫂嫂替我想得周到。”孟素蓉感激道,“还是嫂嫂对我好。”不自觉地露出一点在闺中时的模样。
林氏掩了口笑道:“你是我小姑,我不对你好对谁好?对了,这会儿珩哥儿也该下学了,走,到前头去,你也见见你侄儿。这孩子,这些年越发像他爹爹了,终日板着个脸,这儿子啊,就是不如女儿贴心。我瞧着嫣儿就好,生得又俏,性子又好。”
孟素蓉也笑道:“瑾儿玫儿难道不好?我回头去告诉她们,你这当娘的背后嫌弃闺女。”
林氏笑得不行,拉了她手道:“几时学得这样淘气了,仔细我也去跟妹夫告一状。”
姑嫂两个笑盈盈来了孟老夫人屋里,进门就见一个蓝衣少年在屋里,正跟顾嫣然见礼呢。林氏便道:“珩儿回来了?今儿倒早。”
孟老夫人笑眯眯道:“可不是,你们才都走一会儿,珩儿就回来了,倒是先见了他表妹了。”
孟珩长相酷似孟节,就连脸上的神情也像,转过身来就向孟素蓉长揖到地:“给姑母请安。侄儿在学中,未能及时回来迎候姑父姑母,姑母勿怪。”
林氏无奈道:“瞧瞧,跟你哥哥是不是一个样儿?”
孟素蓉笑道:“珩哥儿这是礼数周全,有什么不好。”
孟珩脸上微微红了红,往后退了一步,站着不说话了。他本来不是个爱多话的,今日屋里又多了一个陌生的表妹,越发有几分拘谨了。
一会儿孟老太爷等人也从前头回来,林氏便张罗着开饭。这也算是家宴了,因人多,分了男女两席,中间也不用屏风隔开,就热热闹闹坐了下去。
顾老太太从头到尾是极不自在的。孟家众人礼数周全,可就因为太周全了,反而让她倍觉压力,这才知道京城里的书香门第不是闹着玩儿的,孟素蓉从前在顾家,是略过了好些事儿的,如今在孟家一一经历,只觉得手脚都没处放似的。
再一个不自在的就是白姨娘了。孟家没姨娘,自然没人陪她。到了用饭之时,柳姨娘那是做惯的,立刻就站到孟素蓉身后服侍,只闪了她一个,站也没处站,坐自然更没位子了。还是孟素蓉顾忌着顾运则的脸面,将她和柳姨娘发回自己屋里用饭去了。送来的饭菜当然也是普通的,气得白姨娘肝疼,饭也没好生吃得,一门心思地琢磨,怎么能挑唆着顾老太太快点离了孟家才好。
晚饭过后,孟老夫人虽有千句万句话想跟女儿说,却也要碍着顾老太太的脸面,叫顾家人先去歇息了。顾老太太没情没绪,顾运则陪她说了一会儿话,看着她睡了,便起身到孟素蓉房里,将今日孟老太爷说的同文馆一事讲了一遍。
“老爷怎么想,是去还是另想办法?”孟素蓉静静听完,并不多嘴,只问顾运则的意思。
“去。”顾运则肯定地回答。他也不是个瞻前顾后优柔寡断的人,吃了一餐晚饭的工夫,已经打定了主意。孟老太爷让他进同文馆,必然是有道理的,那地方若是半点希望都没有,孟老太爷也不会提。
这些年过来,他心里明白得很,孟家对他这个女婿可算是多有提携。别说如今孟节也进了同文馆,就算孟节不进,孟老太爷让他进,也必然是有些机遇的,只看他能不能把握得住罢了。
若是再向前十年,这同文馆他是不会进的,宁愿谋个穷乡僻壤的小县城从头做起。可他如今已经四十岁了,没有那许多时间来慢慢地再熬,京城里虽然高官贵人多,可确确实实的,机遇也多些。
“老爷拿定主意就好。”孟素蓉并无异议,“倘若老爷进同文馆,就得在京城里寻一处宅子了。既要久居,就不能租赁,还是得买一处。只是京城里房子难找,我想求求嫂子替我慢慢寻着,这事怕是急不得。”
“已然麻烦岳父和舅兄多矣。”顾运则没听出孟素蓉话里的含意,顺着道,“京城居,大不易,我们也不好催促,只是久居此处,只怕岳父岳母也不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的。”孟素蓉回眼瞥了顾运则一下,似嗔似笑的,“嫂嫂今日便与我说了,珩儿在青文书院念书,就让浩哥儿一起去;还有嫣儿和怡儿,也跟着瑾儿她们去闺学。咱们还没进京城,哥哥嫂嫂就都已然打点过了,单说这几个孩子,也是住在这里方便。”
顾运则听得连连点头:“只是住便住了,一应开销可不好再劳烦舅兄。”
“这老爷尽可放心,我有分寸。”孟素蓉笑着将林氏又帮她盘了个米铺的话说了,只隐下了那六千现银,“……过日子尽够了,只是手头上的现银不多——这京城里,买处宅子动辄也要七八千两。与其紧巴巴买个小的挤在一起,倒不如再攒一攒,挑着合意的买一处。”
顾运则倒是并不想寄住岳父家,可是听孟素蓉这样一算账,也觉得有理。同文馆那点俸禄只怕还不够他跟同僚应酬的,若是为了买房子将手头现银都搭进去,万一有个什么事,难道还要问大舅兄借银子?那还不如就先寄住一段日子呢。
“都听你的。”顾运则打定了主意,便一心去琢磨同文馆的事了,“听说同文馆里编书也分着好几处,经史子集分得明白,不知我能去哪一处。”他有自知之明,论读书之渊博,他远不如孟节,所以真进了同文馆,还不是所有的地方都能上得手的。
“老爷想去哪一处?”
顾运则看着帷帐想了一会儿,才慎重地道:“岳父今晚说过,同文馆里有人想编一部《括地志》,将各地情况尽包其中,甚至还想再绘一幅全舆图呢。”舆图当然是从前朝就有的,但年代久远,河流改道山陵崩移,总归是不够精准了。
“若论经史诗文,我比舅兄差之太远,倒是跑过几处地方,在编纂这《括地志》上,或许还能说上几句话。只是若要绘舆图,只怕还时常要出京去。”画地图这种事,没有坐在家里不动就能画出来的,总要去实地考察一番,单凭着书上说的也不能为准。
孟素蓉想了一想道:“老爷这样踏实总是不错的,虽说同文馆是冷灶,既烧了就该用心烧,若是出京也尽管放心,家里有我呢。”
顾运则在黑暗里捏了捏妻子的手:“又要委屈你了。”
孟素蓉笑了一笑,转而说起孩子们的事来:“嫂嫂说,那闺学是昌平侯府办的,当初有好些勋贵人家的女儿在里头附学过,连公主郡主都有过的。这些年昌平侯府有些败落了,不过这闺学还办着,只是去读书的人家世大抵比从前低了些。我想着这样倒好,免得遇上那盛气凌人的,反而让孩子吃了亏。”
顾运则对此十分赞同:“我们是正经读书的人家,跟那些勋爵人家且不必走得太近。”
“既这样,过几日我就带她们姐妹两个去闺学拜拜先生。青文书院那里,老爷也该亲自带浩哥儿走一趟。”
夫妻两人商议了半夜才睡去。第二日孟节要去同文馆,便带了顾运则同去,虽说在吏部那里走文书也还要几日工夫,但先去瞧瞧却无人限制的。
孟素蓉梳洗过了,问问顾嫣然姐弟几个一路累了,还睡着没起,便自行先去了顾老太太处。才一进屋子,就见白姨娘已经在了,还扯着顾浩然。顾浩然显然是没睡醒,坐在顾老太太身边还直打呵欠。
“母亲昨晚睡得可好?”孟素蓉看这样子就知道白姨娘肯定又说了什么了,并不理睬,只管给顾老太太问安。
“有些择床,后半夜才睡下。”顾老太太脸色不善地答了一句。
“记得母亲从前并无择席之症,大约是路上太劳累了,该好生歇息几日才是。”孟素蓉只当没看见她的脸色,款款坐下,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
白姨娘笑盈盈地道:“太太怎么没带大姑娘他们过来?可是一早去亲家老太太那里请安了?”
顾老太太脸色顿时就又黑了一层,孟素蓉不紧不慢地道:“一路颠簸,我特地让他们多睡一会儿。小孩子不比大人,身子骨还没长结实,这一路上累了,就得多歇息才是,歇了过来,做事才有精神。”转头又看了一眼顾浩然,“浩哥儿这是没睡足?你父亲过几日就要送你进书院念书,这样呵欠连天的可不成,叫书院先生看见了,或许还当你怠惰。”
顾老太太哼了一声:“浩哥儿这是孝顺,一早起来就给我请安来了。”言下之意,那不来的自然就是不孝顺了。
“孝顺也不在这一日。”孟素蓉泰然自若,仿佛没听出顾老太太的意思,“若是没歇好,身子有什么适,岂不还让母亲担忧?若是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