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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嬷嬷的二儿媳妇进门六年生了四个孩子,基本上一直处于产育之中,所以并没有什么正经的差使,李嬷嬷这才想让二儿媳妇当小世子的奶娘,这样不只是有体面,更能与王府的下一代拉近关系,可保证她们家三代的富贵安乐,当然还有一点也很重要,那便是按着王府的规矩,奶娘的月钱是头一份的,日日吃好的喝好的不说,连四季衣裳都比普通下人的料子好的多,所以每个月能尽得二两银子的月钱。而且得到主子赏赐的机会还特别多,林林总总一算,每个月怕不得拿到五六两银子,一年下来就能五六十两,若是运气好,一年上百两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事关切身利益,李嬷嬷才会对自己的儿媳妇没被选上奶娘耿耿于怀,她又仗着自己奶过庄煜是有功之人,而且王妃坐月子不过问府中之事,就算有个杏云县主暂代王妃管家,料想也不有拿她怎么样,这才有了李嬷嬷这几日的放肆。李嬷嬷哪里能想到赵嬷嬷会不管不顾的狠狠告了她一状,而她奶大的王爷竟然连一丝情面都不讲。
“王爷,老奴知错了,千不念万不念,只念着老奴服侍王爷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老奴求您饶了老奴吧!”李嬷嬷双眼紧紧的看着庄煜,哀声哭求起来。李嬷嬷知道庄煜其实是个心肠很软的人,只要好好求他,这事想来也就能混过去了。
可是庄煜却没有如李嬷嬷所想,他冷着脸沉声道:“你纵有泼天的功劳,也掩不去诽谤中伤王妃之恶。自本王开府之后,念你一家子无依无靠,便让你带着儿孙住进王府,给你儿子媳妇安排了差使,就连你两个还没留头的孙子都在王府里领月钱,你还不知足!竟然说出那般大逆不道之言,本王若再容你,便枉为人夫人父!”
李嬷嬷愣住了,她万没想到一向好说话的庄煜竟然如此决绝。就在这时,丁伯已经命人将李嬷嬷的两个儿子还有孙子孙女儿绑了过来,因怕他们一路喊叫惊了主子们,因此都用麻核桃堵了嘴,李嬷嬷的两个儿子面色灰败,心里却明白必是老娘的事儿犯了,可李嬷嬷的三个孙子三个孙女儿都吓的直淌眼泪,若非被堵了嘴,必定都哇哇大哭起来。
这六个孩子中年纪最大的九岁,被安排在门房学着当差,其他五个都还未留头,只在各处玩着混月钱。看他们兄妹六个的穿戴可都不差,样式是下人服饰的样式,可料子却都很好,里外全是缎子,外袍也不是棉袍,而是上等的羔羊皮袄。而王府的普通下人穿的只是镶缎边的布衣,只有二等以上的下人才能内着细棉布中衣,外头罩伯穿件缎子外衣,或者得主子赏赐能得些皮子做件皮坎肩儿,整料的皮袄他们是不敢穿的,因此那是逾制。
“王爷,王爷求您饶了孩子们吧,全都老奴的错,老奴情愿一人承担。”李嬷嬷见素日里最疼爱的大孙子被五花大绑,那麻绳勒的极紧,看着象是在勒进肉里一般。李嬷嬷便哭喊着大叫起来。
无忧与三个孩子就是庄煜的逆鳞,不论谁敢碰触下场都会相当之惨,所以无论李嬷嬷怎么求,庄煜都冷着脸不答应,只是命丁伯叫人牙子来把李嬷嬷一家都发卖了。
丁伯为难极了,王府从来只有买人的哪有卖人的,再者说这大年下谁不忙着过年,他便是想找人牙子都找不到。丁伯想劝一劝,可看王爷正在气头上,显然劝也是白劝的,因此便直向赵嬷嬷使眼色,示意赵嬷嬷上前说话,这事说到底还不是赵嬷嬷闹出来的。
赵嬷嬷当然不想劝,若是她想劝,这状便不会告了,可是丁伯是皇后娘娘亲自选的睿郡王府大管家,便无忧素日也要给他几分面子,赵嬷嬷自然不能不无动于衷,她想了想,上前说道:“王爷,老奴有一言,不知王爷是否愿听?”
庄煜还是很给无忧的陪嫁嬷嬷脸面的,便沉沉点了点头。赵嬷嬷立刻躬身说道:“王爷,李奶奶恶语中伤王妃,奴婢心中很是气愤,活撕了她的心都有,只不过如今王妃正在月子里,现在又快过年了,这大年下的也不作兴罚人,不如王爷先把李奶奶一家送到庄子上去,等转过年再发落也不迟。”
丁伯听了这话微微点头,赵嬷嬷说的没错,大年下的罚人可不吉利,如今王府里新添了三位小主子,正该为小主子们多多的积福才是。至于转过年之后怎么发落李嬷嬷一家,到时候便可以由王妃做主了,想来王妃念在李嬷嬷奶了王爷一场,应该不会下手太狠。若是今日按王爷所说将李嬷嬷一家立刻发卖了,李嬷嬷这一大家子可就彻底完蛋了。有什么人敢将睿王府的罪奴买去呢。
庄煜抬眼看看站在周围的下人们,见大家好象都在微微点头表示赞成,便对丁伯说道:“丁伯,你说呢?”
丁伯赶紧说道:“回王爷,老奴以为赵嬷嬷说的有道理,如今年关将近,腊月和正月人牙子也是不作生意的。不如等过了正月再行发落?横竖庄子里也有空。只交待给庄头安置就行了。王爷万万不可为这等人气伤了身子,王妃和小公子小郡主还要王爷照顾呢。”
听丁伯提起无忧和三个孩子,庄煜脸上露出一抹笑意,是啊,他还有妻子儿女要照顾,实在不值得在李嬷嬷身上费太多的心思。
“也罢,就依你们所说,先送以庄子上看管起来,传本王的话,谁敢徇私放跑她们,本王便拿谁顶缸!”说罢庄煜便甩袖离开。
李嬷嬷一听暂时不卖自己一家人,心思便又活了起来,只对丁伯小声求道:“他丁叔,让俺们收拾点东西吧,这大冷天的,到庄子上可难熬的很!”
丁伯狠狠瞪了李嬷嬷一眼,他真是被拎不清的李嬷嬷给气着了,还收拾点东西,她以为这是到庄子里去休养啊,真是想的美,就凭李嬷嬷说了那些中伤王妃与小郡主的话,她死八回都不多。何况刚才绑人的时候丁伯注意到李嬷嬷家里好几样陈设他看着都有些眼熟,仿佛都是库房里报了破损的,如今却完好无缺的摆在李嬷嬷的房中。
想想李嬷嬷的大儿子就是管器物库的小头目,丁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私盗主人财物,这可是为奴仆的大忌,原本主家打死奴仆是要受处罚的,可若是因为奴仆私盗主家财物而被打死,那可是死也也白死,主家不用承担任何责任。
丁伯冷哼一声,命人将李嬷嬷一家押到一旁,然后亲自进房抄检。这一抄捡可不得了,丁伯的脸都气青了。原本他一直以为自家王府与隔壁的忠勇郡王府的下人是京城世家之中奴仆手脚最干净的,绝无那些以次充好损公肥私之事,不想他真是想的太乐观了。
李嬷嬷不过是个不当差的老嬷嬷,王府白养着的,每月都给她发五两银子的月钱,李嬷嬷的儿子媳妇孙子孙女们全都加起来,一个月也不会十两银子,睿郡王府开府到现在不过四年,李嬷嬷便是不吃不喝的存着,也存不下一千两银子。可是丁伯却在李嬷嬷的家中抄出黄金二百两,白银三千两,大小面额的银票合计两万两,这还不算李嬷嬷与她两个儿媳妇的头面首饰。这婆媳三人竟然各有分量十足的赤金头面各两套,一套是赤金錾花的,另一套是赤金嵌宝的,至于其他的金玉手镯戒指等物便更多了,可以说李嬷嬷婆媳所拥有的首饰比五品以下品官夫人的都多。
其实丁伯原本存了放李嬷嬷一马的心思,可是当他看到那些被抄查出来的东西之后,丁伯的脸色便黑的如锅底一般了,从李嬷嬷房中抄出的东西证明了他管家无方,这才让李嬷嬷一家钻了大空子。可是李伯怎么想也不想不明白,这几年他管理王府已经很仔细了,每次的盘库查帐都不曾有大的出入,那李嬷嬷家中这些东西到底是何处得来的?
赵嬷嬷也没有想到能从李嬷嬷家里抄出这么多东西,她在吃惊之余,便越发认真的打量起李嬷嬷了。也可以说这是这么久以来,赵嬷嬷头一次认真打量李嬷嬷。
李嬷嬷看上去并不很显老,略显花白的头发梳的油光水滑,戴了一套七件的金镶玳瑁头面,方脸,颧骨显的很高,一双晦暗的眼睛中泛着惊恐的光,她身上穿了件老绿色回字纹对襟大袖过膝缎面皮袄,襟口袖口都滚镶了一圈浅灰色风毛,系了条石青缎五彩马面裙,这一身打扮都快赶的小官人家的老夫人了。素日里在王府走动之时,李嬷嬷可不会穿成这样的,她总是打扮的很朴素,甚至还有些个寒酸。倒哄的主子们可怜她,时不时的赏她些什么,原来都是装的啊!
李嬷嬷见赵嬷嬷打量自己,心中很是紧张,立刻别过头去不看赵嬷嬷,赵嬷嬷见状心中有些起疑,李嬷嬷的回避中透着一股子心虚,好象生怕什么再被看透似的。
赵嬷嬷走到丁伯命人查抄出来的箱笼之前细细看了一回,倒也没有看出什么特别的。她随手拿起一个黑漆嵌镙钿的妆盒,看这样式应该是李嬷嬷用的。赵嬷嬷将拿在手中轻轻晃了晃,听到了细细的沙沙声,那声音不象是首饰相互碰撞产生的,却象是纸张晃动的声音。
赵嬷嬷知道李嬷嬷并不识字,便立刻将这个妆盒打开,在拉出三个小抽屉之后,赵嬷嬷果然发现这妆盒最底下有一个小小的暗抽屉夹层。
将妆盒送到丁伯面前,赵嬷嬷低声道:“丁伯,这妆盒有古怪,您看看?”
丁伯拿过来摆弄几下,便将暗盒打开,露出了一叠纸张。李嬷嬷一见那些纸张被丁伯找到,立刻吓的摊倒在地,她知道这一回自己彻底完了。
丁伯将那叠纸取出来,只打眼扫了一下,脸色立时就变了,他飞快的将那叠纸卷起 袖中,沉声道:“来人,将李嬷嬷一家押下去分别关起来等候王爷发落。”众家丁应了一声,丁伯又对赵嬷嬷说道:“赵嬷嬷,还烦你与我一起去见王爷。”
赵嬷嬷虽然没有看清那叠纸是什么,可是她看到丁伯神情严峻,便知道这事儿小不了,立刻点点头道:“好,我这就跟您去见王爷。”
庄煜刚回到无忧身边没多一会儿,便听说丁伯与赵嬷嬷在外头求见,他皱皱眉头,为无忧仔细的掖了被子,才匆匆去了西暖阁。
丁伯一见到庄煜便双膝跪倒,举起那叠纸说道:“请王爷过目。”
庄煜接过来定睛一看,不由气的怒发冲冠,狠狠将那叠纸摔到地上,大怒道:“好个狗奴才,竟敢借本王之名重利盘剥,真真胆大至极,本王绝不姑息养奸,丁伯,立刻将人锁拿送至刑部,由刑部按律治罪。”
原来那叠纸不是别的,正是李嬷嬷私下放印子钱的契书,利钱竟然高达四分,大燕律早有规矩,放印子钱的利息不得高于二分,那怕是收二分一厘的利钱都要受到刑律制裁,不要说李嬷嬷放的利钱已经高达四分,足足比朝庭的规定翻了一倍。
丁伯刚才的疑问此时便也有了答案,原来在李嬷嬷家中抄出的钱财全是这么来的。从契书上来看,李嬷嬷是自从五皇子庄煜出宫建府之后便开始放印子钱,到现在已经放了将近四年,她家里存着的可都是丧尽天良的黑心钱。这也是李嬷嬷一定想要儿媳妇给世子做奶娘的最根本原因,有两代王府主人奶娘的身份罩着,李嬷嬷怎么放印子钱都有底气。那些借印子钱的人都是走投无路才不得不借印子钱,他们难道还有本事与圣眷极隆的睿郡王做对不成!
“王爷,真的把人送到刑部?”丁伯犹豫的问了一声,李嬷嬷这印子钱是打着王府的名号放的,这话,到了刑部可就说不清楚了,就算是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