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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心这一掌不同于之前的三次,上次她对楚奕虽然失望,但心中到底还是爱着他的,手下不自觉的留了几分力气,且她现在的武功和当初根本不在一个档次上,楚奕受了她这一掌,已然伤了元气,不在病榻上躺一个月是决计无法下床的。
安心觉得她的意识浮浮沉沉的,脑海中不间断的冒出许多片断,她越不想回忆那些片断却越清晰。
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她冷静下来的时候,竟然已经是下午了,楚奕仍然躺在地上,生死不知,三千如墨的发丝铺在灰尘遍布的地面上,分外的刺眼,洁净的白衣带着濡湿的血迹红白鲜明,安心目光闪过一丝刺痛,偏头转开视线。
“我知道这里有他的人,带他回京吧。”安心忽然扬声道。
四下无人应声。
安心皱了皱眉,她没感受到这屋子里还有旁人的气息,但楚奕是轮回海的少主,在千年前轮回海属于玄族,玄族有隐匿气息的法子,玄力比她高的人,她也探不出来。
“玄卫。”安心只得改变策略,一挥手,清声道。
全身上下蒙的严严实实的一名男子现出身形,跪在安心面前,等候指示。
“弄一辆马车进来。”安心想着她还有需要用到楚奕的地方,不能将他扔在这儿。
玄卫点点头,一眨眼的功夫,人就消失不见。
安心记得乐芷菡很喜欢楚奕,那她发发善心,全了乐芷菡的春闺之梦吧,也许楚奕有了新人,她这个旧人很快就会被他抛在九霄云外了。
半刻钟后,玄卫赶着一辆马车来到门口,安心让他扶着楚奕进了车厢,她自己也上了马车。
“进京吧。”安心放下车帘,吩咐道。
玄卫应了一声,打马离开了这处院子。
安心看了一眼被扔在车厢角落里面的楚奕,径自盘膝修炼内力,三重锁的真气和玄力虽然初步融合,但还不算完美。
马车的速度自然不比骑马,加上安心在院子里耽搁了好几个时辰,今日是无法抵达京城了,夜幕降临的时候,安心停止了修炼,百无聊赖的托着腮叹气。
“你没杀了我,我深感欣慰。”楚奕突然出声。
“如果能杀我自然会杀的。”安心脸上不见半点讶异,似乎早就知道他的苏醒,“你从不打无把握之战,谁知道暗地里你有没有布置了什么高手,若我真出手了,死的不一定是你。”
“天下知我者,永远只有一个安心。”楚奕咳了两声,咳出一大口的鲜血,他不在意的拿衣袖拭了拭唇角的血渍,“你的心是冷的,我会重新捂热它,终有一日,你会和以前一般那样的爱我。”
“你心才是冷的。”安心瞥了他一眼,轻叱道,“我只是对你热不起来。”
楚奕似乎想撑起身子但力不从心,好几次无力的滑倒在软枕上,这一番动作,几乎耗费了他所有残存的力气。
“乐芷菡怎么样?”安心对他那边的动静视而不见,懒懒的托着腮询问道,“她喜欢你,很喜欢,如果你娶了她,对你百利而无一害,我不知道乐正夕是不是你的人,但若是他是,你和他的联盟关系会因为乐芷菡更加的牢不可破,若不是,娶了乐芷菡,乐王府说不定会归顺在你旗下,你得到了如此大的助力,扫平东凌障碍更加轻而易举!”
“你还在。打这个。主意…”闻言,楚奕险些岔气,鲜血顺着唇角流淌,他从怀里掏出一方帕子捂住唇瓣,艰难的道,“你最好想都不要想…”
“就你现在这样弱不禁风的样子凭什么阻止我?”安心嗤笑道,“楚奕,是不是你觉得你甘愿受了我一掌我就会对你生出不忍之心?如果你真的是打的这个算盘,那你可就要失望了,你受了重伤,对我来说,只会高兴不会难过,没有你的从中作梗,我才能更好的救出凌紫竹。”
楚奕伸手捂住胸口,眸中的苦痛的情绪怎么也无法掩住,他断断续续的道,“你是不是…咳…非要气死我。才开心…”
“天下人被我气死你都死不了。”安心懒洋洋的道,“好人不长寿祸害活千年,你是祸害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儿。”
楚奕眸光溢出一抹哀色,看着随意懒散的安心,那种骨子里透出的散漫是她的本性,不掩饰,不做作,这样的她,是在小村子里和她初入京城时身上才会有的。
无论他如何努力,他们还是回到了起始点,再无互相接近的可能性么?楚奕长长的睫毛颤了颤,眼底划过一道软弱的情绪,他从没有像现在一样觉得如此的挫败,如此的无能无力。
明明他和安心距离的这般近,近到他一伸手就可以抓住她,但他又觉得两人的距离如此遥远,远到他用尽一生的时间也无法抓住她的心。
楚奕颓然的闭上眼睛,任心中的黑暗一点点的淹没他的神智,他宁愿安心恼他,怒他,怨他,恨他,甚至拔剑杀他,他都毫无怨言,可是她偏偏如此的对待他,让他感觉颓败,心中升不起一丝的希望。
“又不热你放什么冷气?”安心眸光闪了闪,抱着胳膊抱怨道,“等哪天我缺个冰箱的时候,说不定你就能派上用场了。”
楚奕没说话,他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听,这一刻,他清楚的听到了心坎上有什么东西在轰然崩塌的声音。
安心耸了耸肩膀,不在意的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一包瓜子,嗑的津津有味。
寂静的车厢内,楚奕粗重的呼吸和安心清脆的嗑瓜子的声音形成强烈的对比,一人黯然神伤,一人嗑瓜子嗑的跟没牙的老鼠没什么两样。
安心正嗑的起劲,突然感觉怀里的吱吱动了动,顿时一乐,将它掏出来,笑嘻嘻的道,“你这老鼠嗑瓜子的毛病真不好。”
吱吱跳在桌子上,用牙齿咬住一颗瓜子,不用安心帮忙剥壳,牙齿很灵活的将瓜子肉和瓜子壳分开。
安心嗑了好半响,嘴里有些干,也不吃了,兴致盎然的看着吱吱嗑瓜子,全当楚奕是一透明人。
吱吱把一袋瓜子都嗑完了,才意犹未尽的跳回安心怀里,黑溜溜的小眼珠在看到车里的楚奕时,顿时尖叫一声,‘嗖’的一下窜在他腿上,张开嘴就要去咬他。
“你做什么?”安心连忙把它拎回来,死死的抱着它乱动的身子,警告道,“你若咬的死还算好,若是没咬死咱们的麻烦就大了,知道吗?说不定咱们后面跟了好多杀手呢,双拳难敌四手,何况他现在虽然是一副病怏怏的模样,但也有可能是他伪装的,你打的过他吗?”
吱吱不服气的叫了几声,毛发抖了抖,圆滚滚的身子又要变大。
“有完没完?”安心拍了他一下,佯怒道,“切记一点,在什么时候都不要小觑了他。”
吱吱委屈了叫了两声,老老实实的窝在安心怀里,不再乱动。
安心扫了一眼楚奕,他卷翘的睫毛垂在眼睑,投下两片淡淡的阴影,车厢中仅用一支烛火照明,火光明灭跳跃,他雅致的面容掩在昏暗里,看不清脸上的神色,但他浑身上下无处不透着清凉死寂的气息,狭小的空间内冰凉肆掠。
安心蹙了蹙眉,楚奕摆出这一副不死不活的样子是装腔作势还是有感而发?撇了撇嘴,管他呢,反正跟她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打了一个哈欠,安心扯过一个软枕,头一歪,呼呼睡了过去。
楚奕听到安心均匀的呼吸声,嘴角苦涩的笑意越发浓郁,他慢慢的睁开眼,缓缓的坐直身子,他伸出手想去触碰一下那张另他朝思暮想的容颜,手还没到她近前,就见她蹙眉,伸出去的手不由僵住。
曾几何时,安心最喜欢的就是腻在他身边,一刻都舍不得分开,如今,连最简单的触碰他都不能了么?
楚奕低低笑了一声,笑声苍凉痛苦,又隐含压抑和煎熬,他缓缓的收回手,一双凤眸被黑色蔓延,不见半点其他的颜色。
能放手么?他如何甘心?他对安心的爱已经深入骨髓,除非能剥骨挖心,否则怎么将她从心里除去?
楚奕眼神飘忽了半响,清雅的眉目间锁着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须臾,眼中恢复一片清明。
就如他之前所说,就算是捆绑,他也要将她留在身边,大不了两人彼此相恨一生,只要能日日对着她的笑颜,他也认了。
楚奕倦怠的靠在车壁上,闭上眼睛,沉沉的睡了去。
一夜时间悄然而过,安心吩咐玄卫将马车赶到玉王府的门口,她并不下车,而是让玄卫通知风扬来接人。
得到消息的风扬脚步匆匆的来到王府门口,安心掀开帘幕跳下马车,对着一脸复杂之色的风扬道,“下次看好你家世子,我不会每次都这么好心的。”
风扬掀起车帘,见楚奕面无血色的半靠在软枕上,心下一惊,失声道,“世子…”
楚奕悠悠的睁开眼,慢吞吞的出了车厢,在风扬的搀扶下,不急不慢的下了马车,当他的行踪暴露在外人眼中的时候,他即刻便回到玉王府世子的身份。
温润如玉,尊荣贵气,被天下人所敬仰的玉世子。
“去皇宫。”安心抓住车辕,跳上了马车,对着玄卫吩咐了一句。
玄卫点点头。
“记得早些回来,你肚子里还有孩子,切勿动怒,免得伤了胎气。”楚奕站在车前,眸光柔情似水的看着安心,温柔道。
闻言,安心脸色一寒,没好气的放下车帘,恼怒的声音隔着薄薄的帘幕传了出去,“你少来气我,我自然不会动了胎气,给我准备一间上好的房间,免得你夜晚睡觉压伤了孩子。”
“是,夫人。”楚奕温柔的声音似春风拂面。
玉王府因为有楚奕,在京城一直都是个聚焦点,三三两两的行人见到安心,纷纷驻足停下来探头探脑的看着这边的情形,听到楚奕的话后,顿时心中恍然,原来玉世子畏妻啊。
楚奕耳力好,捕捉到行人小声的私语,嘴角勾起一抹愉悦的弧度,笑意浅浅,苍白的脸色显出一抹瑰丽。
安心冷声道,“赶车。”话音落地,马车顿时朝皇宫的方向缓缓驶去。
“世子,你受伤了?”风扬从远处的马车上收回视线,脸色焦急的问道。
“还是重伤。”楚奕低头看了一眼披在他身上的披风,眉宇间笼罩着一团浓的化不开的沉郁,“她是真的对我绝情到底了,若不是我对她还有用处,想必她连表面上的功夫都懒得做了。”
“世子…”风扬担忧的道。
“不必多说了。”楚奕软软的靠在风扬身上,这几句话似乎抽干了他所有的力气,虚弱道,“扶我进府。”
风扬立即小心的搀着楚奕进了玉王府。
安心趁着马车行驶的时间,抽空看了一眼经过街道四周的情形,老皇帝在两日前就葬入了皇陵,京城的百姓还沉浸在皇帝殡天的伤心中,出来摆摊的小商小贩也是零零落落的,宽敞的主街上来往的行人脸上都带着哀伤。
一别不到一月,京城改变天翻地覆,繁华不再,平添了几分秋风过后的萧瑟。
马车停在了宫门口,安心缓步下车,受宫门的侍卫见是她,立即让开,恭敬的道,“长安郡主请进,摄政王在御书房候您多时了。”
安心挑了挑眉,长安郡主而不是玉世子妃,想必是凌亦痕特意吩咐的,她点点头,脚步轻缓的进了皇宫。
皇宫内还挂着未曾撤下的白幡,来回穿梭的宫女和太监脸色都挂着凝重之色,老皇帝一死,新帝这几日好不容易稳定了名声,但她的那一封诏书不是万能的,若凌亦痕有一丝没做好,那他努力营造出来的声望就会被打回尘埃。
甚至在凌亦痕最岌岌可危的时候,民间竟然流传出了若玉世子为新帝会更加让东凌国泰民安的言论,虽然很快就息止了,但无风不起浪,许多百姓都把这句话深深的记在了心里。
安心叹了一声,加快步伐来到了御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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