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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簿忙道:“大人您伤成这样,还是算了,不如等到明日?”
“不能等。”余文殊脸色苍白道,“只是失血多一些,等我审理完,自会回去。”
今日刺杀他的人有两个,其中一个逃之夭夭,这一个被抓住的,却是他付出了血的代价,还有随身带去的两个衙役的命,才留下来的。
也是他疏忽,没有想到陆象晋竟然会使出这种手段!
陆象晋甚至策划了精密的计划,利用他要去查那些商人,丢下诱饵,引他去杭州城外,继而派出杀手刺杀。
今日之仇,他一定要报!
余文殊去了牢房,那杀手也受伤了,腿上被刺了一剑,正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他的手脚均被绑着。
“陆象晋派你来的罢,他给了你多少钱?”他单刀直入。
那杀手不吭气。
“好,我知你们也讲义气,不透露雇主性命,好得很。”余文殊目光森森,忽地下令道,“扒下他衣服!”
几个衙役一愣。
那杀手也很茫然。
“扒个精光,他既不肯指正陆象晋,自也不愿说出自己的姓名,既如此,我只好让别人认出你的真面目来!”余文殊缓缓道,“脱得一件不剩,绑出去,哪个认出来,重重有赏!若是杭州城没有能认出的,再去下属所有乡县,还没有,便绑去邻近县城!”
众人都惊呆了,这种手段还是第一次听说。
那杀手满面赤红,大叫道:“你敢辱我至此?”
“你杀了我的人,我什么不能做?”余文殊喝道,“到底是你脸面重要,还是陆象晋重要,你自己选罢!”
余文殊也是真正的悲愤,到底两个护卫死了,还是为他死的,他如今身上背负了两条人命!
那杀手浑身发抖。
他堂堂一个大男人被人脱光拉去街上,任人观看,他如何可以承受?他可是学剑道的,虽则入了杀手之门,可也有自己的尊严!
他口一张,就要咬自己舌头。
余文殊伸手一捏,阻止住他,叫人拿布条塞上。
他语气阴森:“你别想寻死,再说,只咬断了舌头,也未必能死,最多变成哑巴罢了,这并不妨碍你的模样,仍是可以叫人认出来的。”
杀手恨得不知如何是好。
他至多以为自己会被逼供,这个他是可以承受的,反正死不开口就是了,可是面前这位,竟然不动用武力,而是用了最让人难以忍受的招数。
杀手眼见几个衙役过来扒他衣服,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忙用力发出声音。
余文殊道:“你愿意招供了?”
他点点头。
衙役便把布条拿了,那杀手长叹一口气:“你够狠,我这次栽你手里也算倒霉!你说的没错,是陆象晋雇佣我们的,给了我们五千两银子,不过是他的失误,此前并没有说你有武功!”
假若他们知道余文殊的武功不错,一开始一定不会那么出手。
余文殊道:“证据呢?”
“那银票我放在晖阳客栈了,本想事情一完,便走的,你们可以去拿,这银票是百通钱庄的。”杀手一五一十说了。
这种大额银票的取用,钱庄都有记录,余文殊想一想又问:“另外一人呢?”
“自然是逃走了,你别想抓到他们,当然,你也别问我他叫什么,我们彼此是不认识的!”
余文殊见他都如实告知,便没有继续追问,离开了牢房。
他很快就在客栈找到了杀手所租用的客房,里面有可以兑换两千五百两银子的银票,他拿起来看看,冷笑一声,这下陆象晋真是自寻死路,把自己的死期给提前了!
他立刻带人前往陆家。
陆象晋这次请的杀手在江湖上是有点名气的,他只当余文殊一定丢了性命,只要余文殊一死,税关必定又大乱,那些商人还不是怕死呢,自然也不会那么快就供他出来。
也许他就会获得一线生机!
然而,余文殊死里逃生,他根本就没有事。
陆象晋听到下人禀告的时候,呆若木鸡。
他,陆象晋不止贪了税关的钱,还雇人行凶,加起来,一个脑袋都不够掉的,陆象晋内心翻腾,好似有一把火在心里燃烧着,可渐渐下来,火灭了。
他的人生已经到头了。
余文殊刚踏入院门,就听下人在院子里叫道:“老爷,老爷死了!”
什么?
余文殊快步走到堂屋,只见半开的门后面,陆象晋已然掉在了梁上。
他自杀了。
余文殊立在门口,好一会儿都没有动。
祖父曾经说过多少次的话又一次回响在耳边。
此种斗争,一点也不比战场上来得轻松,甚至于,更加残酷!
他看看自己的手臂,这条伤疤大概会伴随一生罢?
但也警示着他,在任何时候,任何一刻,都决不能松懈,决不能轻视。
他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87 孩子
余文殊没有回来;江素梅根本也吃不下饭;只胡乱扒拉两口就停下了筷子,等到接近傍晚;余文殊才到家;他的脸色白的好像冬天里的雪。
江素梅一模他的手;大吃一惊:“怎么这么冷?你的伤怎么样了?”
“没事;我只要睡一会儿就好了。”他虚弱的笑笑。
江素梅往翠羽看一眼,翠羽低下了头。
余文殊去了卧房,衣服也没有脱;躺下来只片刻功夫,便沉睡过去。
江素梅轻轻撩起他的衣袖;只见里面包扎了好长一截,隐隐还有红色像是要映出来,她心里一抽,说不出的难受,可又不知该如何,只得又放下袖子。
“看起来,他伤的挺重的。”江素梅皱眉道,“你怎说是轻伤呢?”
“少爷叫着这么说的。”翠羽忙道,“少爷怕少夫人担心,奴婢也是,少爷现在既然回来了,应是伤势还不算太重,少夫人请大夫再来看看就好了。”
江素梅叹口气:“也只能如此,倒不知,他受伤了又去做什么了,现在才回,你去把长德叫来。”
长德一会儿过来,把来龙去脉讲了。
江素梅听得心惊。
原来他竟遭遇了这样的事!
不止被人刺杀,还连累两个护卫丢了命,难怪即便受伤了也要硬撑着把事情解决,想来他心里定不好受,可惜陆象晋竟然自杀了,这懦弱的混账!
到死了,都不敢面对自己犯下的错误,以死亡来逃避。
江素梅十分恼恨,可人都已经死了,还能怎么样呢?
她命长德去问之前给余文殊看伤的大夫,问问最近吃食如何安排,要注意的事项,还请那大夫等晚上再过来一趟给余文殊看一下。
她生怕伤口会有什么变故。
长德急忙就走了。
余文殊直睡到天黑才起来,忘了手上的伤,一撑起来,痛的额头上都冒了汗。
江素梅连忙来扶他,嗔道:“怎的也不出声,你如今还能用这只手呢?千万别动它!”她拿来干净的外衣给他换上。
余文殊笑笑:“小伤而已,没过多久就好了。”
“骗谁呢,长德都说了。”江素梅安慰道,“都是陆象晋灭绝人性,这等事都做得出来,你不必太过自责。”
余文殊长叹一口气:“假如我再细心些,也许会觉察出来,多带几个人去便好了。那两个护卫年纪还轻,连孩子都还没有呢!”
他走的时候,余二夫人精心挑选了护着他的,都是年轻力壮的男子,其中一个甚至还未娶妻。
江素梅也很难过,拍拍他的手道:“你又不是神仙,哪里能什么都知道呢,他们既做了你的护卫,遇到事情,自是会出全力,也是职责所在,以后好好安抚下他们的家人罢。”
余文殊神色黯然。
大夫这会儿来了,又解开棉布看了看,发现伤口俨然又出血,少不得责备几句。
那伤口又深又长,看得江素梅手心都出汗,若是用线缝合起来就好了,也许会愈合的快一点,可惜她不懂医术,什么也帮不了。
大夫重新上了药包扎过后,便告辞走了。
这事儿他们自然没有写信告知余家。
陆象晋自杀之后,商人们自觉无望,心理上承受不住,慢慢就交代了,自此,往年税关的账才露出了真正的面目,正如余文殊所猜测,陆象晋合计下来,共贪了大概二十八万余的钱财,杭州城若没有受他控制,税钱显然是稳稳占据前三的。不过陆象晋这二十八万银子,除了置办下的家产,平日里挥霍无度之外,还有十万左右无从查寻。
他想,大概陆象晋还拿去贿赂了京中的官员,不然这几年,应不会那么太平,可惜这条线索却断了,陆象晋的妻儿对其一无所知。
但不管怎样,此事也算是得了一个了结。
江素梅原本以为余文殊就能回京城,结果皇帝大笔一挥,又命他为杭州知府,索性留在此地管理杭州。
也罢,这儿好歹是风景秀美的鱼米之乡呢,她暗想,这肚里的孩子要在杭州度过他最初的童年了。
新年一过,不到两个月,余拙与余二夫人一同前来。
这回,余二夫人带了好多的行李,看起来是要在这里住很长一段时间了,幸好知府衙门的内院很是宽敞,倒也能全部都安置下。
“雪卉生下一个男孩,可把你大伯,大伯母高兴的,如今身体看起来也算不错,不过你这一个月左右就要生了,不管如何,我都是要来的。”余二夫人亲昵的握住她的手,满意的道,“你这孩子就是能干,果然都好好的。”
“也是母亲派来的人好,吴大婶子什么都了解,我听她的就是了,一点没有问题。”
余二夫人笑起来:“我原本就是这个目的,对了,你六妹也怀上了。”她叫下人拿来一包东西,“她听说我要来杭州,亲自上门送来的,里头好几套衣服,帽儿,小鞋子都有,是她与她娘一起做的。”
金姨娘身体好了之后,江画梅便与她置下一处独院,母女两个经常往来。
江素梅听说她有喜了,很高兴的道:“真是太好了!”
又打开包裹一看,只见样样东西都做得很精细,尤其是针线功夫,堪比一流绣娘,她轻声笑道:“多半都是玉姨做的,我那六妹可不行,能做出这么一两件,都是难为她。”
余二夫人便笑了。
余文殊此时的伤口差不多愈合了,只是那道疤痕的颜色仍深得很,好在行动自如,余拙与余二夫人也没有看出来。
余拙现收心养性,难得出一趟门,这次到了杭州,瘾又发了,每日都出去游玩,把杭州城附近的名胜逛了个遍,当然,也没少叫着余二夫人去。可余二夫人难得来一次,只愿意陪着儿媳妇,余拙无奈,在余文殊休沐日,便只缠着他去。
父子两个倒是去了好几回。
三月莺飞草长,四月春夏交替,很快就到了江素梅临盆的日子。
这日她肚子就开始痛了。
余文殊初做父亲,手足无措,幸好有经验丰富的稳婆在旁,还有余二夫人,他才稍微镇定些,不过还是忍不住问余二夫人:“这是要痛多久啊?有没有止痛的东西?孩子何时生下来?”
余二夫人把他往外面一推:“你就安心等着罢。”
随即就把门关上了。
他怔怔的看着门口,耳边传来妻子的痛呼。
余拙上去把他拉到院子里,安抚道:“不用很久的,当年你母亲生你下来,好似是一个多时辰罢。”
“一个多时辰?”余文殊惊呼,“虫娘要痛那么久,她受得了吗?”
“这个……”余拙挠挠头,“女人生产都是如此啊,咱们也帮不了忙,生完之后,你好好待她就是了。”
余文殊的心静不下来,开始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又低声道:“我听说还有难产的,会不会……”自己又摇头,“应该不会罢,虫娘现在身体不错。”
“不会,不会,肯定不会!”余拙脸一白,“我还等着抱孙子呢,怎么会难产,你别乌鸦嘴!”
“我只是担心。”余文殊解释。
“别瞎担心,你不想想咱们余家几十代人了,哪一代不是安安稳稳生下孩子的?没听说过难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