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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素素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笑盈盈地走进来,连忙用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你没看错,是你男人回来了。”安子常笑嘻嘻地走过来,伸手将诸素素抱了一抱,低头在她后颈项亲了一记。
诸素素怔了怔,慢慢张开手臂,也抱住了安子常精壮的腰身,犹豫了一瞬,到底将她的脑袋靠在了安子常的胸口。
安子常也有一丝怔忡。他想要抱紧她,却又害怕压着她的肚子,只好将她轻轻拢在怀里,低声道:“……想我了吗?”
诸素素立即警觉起来。这家伙要干嘛?这样温柔的语气,这样垂怜的姿态,又想戏耍她吗?
诸素素从安子常怀里撑起头,从下往上打量他,看着他无懈可击的下颌,妖孽般的俊颜,眯着眼睛道:“……你从庄子上回来的?”
安子常笑了笑,“你说什么呢?”松开手,若无其事地往内室走,“我要沐浴,让她们准备热水。”
诸素素白了他的背影一眼,扬声叫人去隔间炊水,自己坐下来撑着头想了一会儿,还是不得要领,最后决定还是不要想七想八了,反正孩子都快生了,不管安子常怎样,这个夫妻,他是要跟她做定了。
诸素素不想和杜恒霜一样,把好不容易得来的姻缘撒手放弃。
但是她也理解杜恒霜的感受。如果她和安子常之间也如同杜恒霜和萧士及一样,从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两个人中间本来就容不下任何间隙,她也会受不了安子常这个样子的。——当她不知道送到庄子上那四个妾室,其实安子常还是时不时过去睡一睡吗?
今天还来给她装深情。
啊呸!
有时候,分手不是因为不爱。而是因为太爱了,眼里容不下一点砂子,才比对旁人更加苛刻。
我们可以和仇人谈笑风生。却无法容忍爱人的一丁点瑕疵。
诸素素想得脑壳发痛,终于无法再想。走进改装成书房兼药房的东次间,提笔给杜恒霜写信。
她有很多事情要告诉杜恒霜。有她和安子常之间的,也有萧士及的。特别是有关萧士及的消息,诸素素觉得她有义务帮萧士及一把。不是她要为萧士及辩解,而是她想让杜恒霜知道事情的另一方面。有时候,也许换个角度看问题,就不会钻牛角尖了。
就算做不了夫妻。也不要做仇人。
诸素素不想杜恒霜跟萧士及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不管怎么说,他们生了三个孩子,以后这三个孩子还要回到萧家,这些都是割不断的纽带。
就算杜恒霜改嫁给别人。也无法跟萧士及完全撇清关系。
诸素素的信很快送了出去。
杜恒霜接到信的时候,是七月的一个下午。
她坐在院子里的回廊底下看着诸素素的信,清凉的穿堂风吹过来,缓解了处暑的酷热。
平哥儿和安姐儿在这里没有单独请先生,而是去了夏侯家的家学。跟着那里的小公子小娘子们一起进学。
杜恒霜本来是想给他们再请两个先生,单独在家里学。
夏侯元知道后,劝她说,他们家人少,孩子不能老是关在家里。应该多跟人接触。他们夏侯家的家学有很多饱学之士,而且在夏侯家家学附学的孩子很多,平哥儿和安姐儿由他亲自领进去,不会有人敢嘲笑戏耍他们的。
杜恒霜考虑很久,才答应下来,让平哥儿和安姐儿去夏侯家的家学先试一试,看看他们能不能适应那里的气氛。
一直到现在,他们觉得还不错,在家学里交的朋友越来越多,特别是平哥儿,一改往日安安静静的样子,越发淘气顽皮了。
方妩娘从屋里出来,来到杜恒霜对面坐下,笑着道:“看起来你过得不错,我也就放心了。”
杜恒霜将诸素素的信折起来,放回信封,对方妩娘道:“娘,您是想回去了?”
方妩娘点点头,“在这里快一个月了。看你过得不错,我也没什么牵挂的了。”说着,方妩娘又想起杜恒雪,四下看了看,见没有旁人在跟前,便拉着椅子往杜恒霜那边凑了凑,低声问道:“雪儿那边,你到底想怎样?”
杜恒霜抿嘴一笑,“娘,您这么说什么意思?”
“你别跟我装傻充愣。”方妩娘撇了撇嘴,“你当我不知道许言邦那小子一双眼睛恨不得长在雪儿身上?我看啊,他是打定主意,哪怕被他爹赶出家门,也要娶雪儿为妻了。”
杜恒霜深有同感地点点头,道:“娘说的是,我以前以为他只是一时的兴趣,谁知过了这么多年,雪儿受了这么多苦,他还是不放弃她。我希望雪儿能想通了,能试试跟他在一起。”
“雪儿懂什么?”方妩娘很是不满,“你是她大姐,她最听你的,你要跟她说,她一定不会不同意的。”
杜恒霜苦笑着摇摇头,“娘,不能这样。雪儿已经是二嫁。俗话说,初嫁由爹娘,再嫁由自身。雪儿二嫁,还是让她自己挑个合心意的吧。我们觉得再好,她不觉得好,又何必呢?日子是她在过,不管好的坏的,我们又不能帮她承担。”
方妩娘很不喜欢听见这话,一扭脖子道:“怎么不能了?她有事,还不是你帮她的?”
杜恒霜也有些不高兴了,脸色淡下来,道:“娘,雪儿在孙家受苦的时候,我们可没有人去帮过她……”而且曾经有一个世间的雪儿,是被孙家人给挫磨死了的……
杜恒霜想到曾经从流光镜里看见的那一世,眉头蹙了起来。
想到那一世,她就想到身有重影的废太子妃,就觉得坐卧不定,寝食难安。
说起雪儿在孙家受的苦,方妩娘也无话可说了。那个时候。杜恒霜失踪,外面都说她死了,方妩娘不信。见天带着人去外面寻她,也没有去关心杜恒雪过得怎样了。
不过。也不能完全怪她。
方妩娘梗着脖子道:“她就是个锯了嘴的葫芦,她自己不说,谁知道她过得那样?所以啊,就越发不能听她的,让她自己挑,还不知道挑个什么烂茶渣!”
杜恒霜不想跟方妩娘争执,可是这话说得实在太过份了。
“娘。孙耀祖,可是您和许大人一起挑的。”杜恒霜淡淡地道,定定地看着方妩娘。
方妩娘语塞,终于讪讪地低下头。叹口气道:“好吧,听她的,听她的,是娘的错。不过,”方妩娘抬起头。看着杜恒霜,“你还是帮她掌掌眼吧。她如果看不上许言邦,就早些跟人家说清楚。这样一直不清不楚地拖着,算怎么回事呢?”
说起许言邦,杜恒霜也很头疼。跟狗皮膏药一样。一直粘着不走……
“娘,这件事不能怪雪儿。是许言邦一直在这里粘着她,可不是她吊着许言邦不放。您要劝,还不如直接去劝许言邦。”雪儿是自己的妹妹,杜恒霜当然偏向她,但是她也说得是实情,确实是许言邦实在是太能缠人了。
母女俩正说着话,知数从外面进来回道:“夫人、老夫人,外面有夏侯的婆子送请帖来了,请夫人和老夫人,还有县主和几位公子小姐明日去夏侯家赴宴。”
方妩娘抿嘴笑,看着杜恒霜道:“这夏侯家真是诚心,我们在这里不到一个月,已经请了我们四五趟了。”
杜恒霜笑道:“娘说得是,我们也要回请他们一次才是。”说着,想起了夏侯家的老夫人,悄声问方妩娘,“娘,夏侯老夫人,跟娘说过什么话?好像跟娘很熟的样子……”
方妩娘皱眉道:“我也觉得她很奇怪。每次都是那样看着我,说话却又遮遮掩掩,不知搞什么名堂。”
杜恒霜眼珠转了转,道:“娘,要不您明儿别去了,让我试探试探夏侯老夫人,到底有什么目的?”
方妩娘忙点头,道:“那敢情好,我可实在受不了她了。”
杜恒霜掩袖轻笑,眼角瞥见杜恒雪和许言邦一起进来了,就把刚才的话闭口不提,只是跟他们打招呼道:“回来了?这大热的天,也要往外跑,也不知道外面有什么好的。”
杜恒雪背着一个小药筐,许言邦身上背着一个大药筐,两人手里还各有一把药锄。
“姐姐,你不知道,这定州附近的山上,可有不少好的药材呢。我今儿只走了半座山,明儿再去另一半。”杜恒雪笑着将药锄递给下人。
许言邦帮她把背上的药筐背篓取下来,也递给下人,她们会放到专门给杜恒雪布置的药房。
杜恒霜笑着掏出帕子,给杜恒雪擦汗,“看,你这些天都晒黑了。以后晒城小黑炭,看有没有人愿意娶你……”
许言邦笑呵呵地道:“哪里黑?一点都不黑。再说雪儿太白了,黑一点正好。”
杜恒雪嗔了他一眼,不去理他,对杜恒霜道:“姐姐,我去换身衣裳,身上都是汗呢。”
“去吧。明儿要去夏侯家赴宴,你明天别出去了。”杜恒霜一边吩咐,一边起身去厨房看晚食准备得怎样了。
许言朝在这里无事,终于磨得方妩娘同意,让他也去夏侯家的家学附学去了。
等他们回来吃完晚食,杜恒霜就忙忙地将几个孩子都打发上床,说好了明天要早些回家,一起去夏侯家赴宴。
夏侯家这一次的筵饮,安排在傍晚时分。
杜恒霜带着平哥儿、安姐儿、阳哥儿,还有杜恒雪、许言朝和许言邦,一起去夏侯家赴宴。
方妩娘托辞身子不舒服,没有去。
到了夏侯家,夏侯老夫人果然等在那里,一见方妩娘没有来,很是关切,拉着杜恒霜问了半天。
杜恒霜就把杜恒雪招来,跟夏侯老夫人说方妩娘的“病情”。
杜恒雪是懂医的人,她编起“病情”来,当然是丝丝入扣,说得夏侯老夫人不断点头。一点都不怀疑。
吃晚食的时候,夏侯老夫人就把杜恒霜叫到身边,看着她的脸。叹口气道:“秦国夫人,不是老身多嘴。你娘跟老身以前的一个外甥女生得实在太像了。”
杜恒霜没有在意,在心里悄悄做个鬼脸,暗道我还像你们侧帽风流的夏侯信太祖父呢……
夏侯老夫人看见杜恒霜不以为然的样子,就知道她没有明白,便笑着套她的话,“秦国夫人,你可知道在前朝大周之前。是谁做皇帝的?”
杜恒霜想了想,“是柴家啊。如今平乐公主的驸马,就是柴家的嫡系。”
“是啊。”夏侯老夫人感慨地道,“柴家最后一个皇帝。曾经娶了原家的嫡长女为皇后,结果,却是断送了柴家的江山。”
杜恒霜知道,前朝大周的开国皇帝德坚帝姓原,他在做皇帝之前。确实是北周柴家的臣子。
不过这些年来,这片土地上你来我往轮着做皇帝的事情太多了,她也没有在意,笑道:“可不是,如今兜兜转转。居然又到大齐,轮到齐家人做皇帝了。”
夏侯老夫人试探着道:“那你总知道,我们夏侯家的一个姑娘,是原将军的原配嫡妻吧?”
杜恒霜的眼珠转了转,摇头道:“这我倒是不知。”
“我的小姑子,便是前朝大周开国皇帝德坚帝的皇后夏侯氏。她的嫡长女就是原婵娟。原本她是把她女儿嫁给北周的皇帝,我外甥女原婵娟曾经也是一国之后。前朝大周灭了北周,原婵娟就从皇后变成公主。当然,前朝大周也是个短命的,只传了一代了。”夏侯老夫人摇了摇头,“人老了,就啰嗦了,老是想着这些往事。”
杜恒霜好奇地道:“呃,您刚才说我娘像您的外甥女,难道就是像这个北周皇后、大周公主原婵娟?”
夏侯老夫人不置可否,亲自执壶给她倒了一杯酒,“喝点果酒,很不错的。”然后放下酒壶,对杜恒霜道:“还请秦国夫人见谅,老身年老体弱,要先回去歇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