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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纠结了一会儿,就垂头丧气地站起来,对杜恒霜作揖道:“多谢夫人宽宏大量,小的猪油蒙了心,才将偏院租了出去。夫人略等一等,小的现在就进去赶他们出来。”
杜恒霜点点头,对欧养娘道:“养娘您跟他一起进去看看。”
欧养娘忙跟着那管事进去。
那管事一路上满头大汗地奉承着欧养娘,还说让她在外院歇一会儿,让他自己进去就行了。
欧养娘笑道:“这可不成。我们夫人吩咐了,我可不敢阳奉阴违。”说着,反而走在了前面,往二门上走去。
大齐的这些宅院,外院、内院、二门、偏院、跨院的位置都大致差不多。欧养娘一看就知道二门在什么位置上。
那管事只好悻悻地跟在欧养娘后头进了内院,将欧养娘带到一处偏院,指着院门道:“他们在里面……”
欧养娘啐了他一口,“还不去把他们赶出来?——难道你让我进去跟这些人说话不成?!”
这院子大白天都院门紧闭。
那管事上前拍门,叫道:“迟大娘,迟公子,我们主家来了,请你们赶快搬出去。”
里面似乎人手还不少,就听见一阵慌乱地奔跑,然后有人唰地一声拉开门,探头出来骂道:“刘三头,你好大的胆子!你不是说这是你家的房子,怎地又变成你主家的了?你……”那人抬头看见一个气度不凡的老妇人站在那管事身边,顿时把剩下的话又咽了下去。
欧养娘冷冷地道:“请你们赶快搬走,这是我们的房子。”
“这是怎么啦?”又一个声音传来。
院门拉开,一个脸圆圆的,梳着圆髻,一脸福相的中年妇人立在门前,上下打量了欧养娘一眼,笑道:“请问这位是?”
欧养娘垂眸不语。
那妇人讨了个没趣,讪了一会儿,又对那管事道:“刘三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咱们可是签了租约的,你这样毁约,我可以去官府告你。”
那管事刘三头嘟哝道:“您还是快走吧。这是我的不是,我把租金都还给您不吗?让您白白地住了一个月,您就该偷乐了。还去官府告我,您就是把我送进大牢,您还是得搬出去……”
那妇人一听,好像真的是刘三头偷着把主家的屋子租出去了,心里也很不高兴。可是她回头看了一眼这个院子,里面的家具陈设都是上上好的,环境又清幽,来往相与的都是定州的高贵人儿,比在乡下做土财主实在是舒服多了,实是不愿意搬走,就觑着眼睛看着欧养娘,道:“请问你可是这房子的主家?能不能通融通融。让我们住下来?我可以租金加倍……”
“娘,你在跟谁说话呢?吵吵嚷嚷地,我都看不下去书了。”一个温和的男声传过来,紧接着,一个长身玉立,二十出头的男子走了过来。站在那圆脸妇人旁边。
那妇人回头,满脸是笑。道:“冠儿别急,有些事情,娘跟他们说说就好了。”
欧养娘听着这话,完全没有把她放在眼里,心里更气,点头道:“这世道真是怪了。偷着租别人的房子住也就罢了,人家主家回来了,居然还赖着不走。这位妇人,您看着也不像厚脸皮的人。怎么能做出这样厚脸皮的事呢?”
那妇人被欧养娘噎得差一点说不出话来,还是管事刘三头忙道:“你们快走吧,我们主家你们是惹不起的。”
“凭你们主家是谁,哪怕是夏侯氏呢,总不能不讲理吧?”那男子见自己的娘亲被气成这样,也沉下脸。扶着自己娘亲的胳膊,道:“娘,您先回去歇着,我出去会一会这个主家。”说着,还对欧养娘道:“你是主家?”
欧养娘嗤笑道:“讲理?真不知道这里谁不讲理!强住别人的屋子,主家来了也不走,你们也真大张脸。——好了。我也不跟你们啰唆了,你们既然不搬,我只好出去叫我们的护卫进来,帮你们搬了!”说着,转身就走。
那妇人一听有“护卫”,顿时明白自己确实惹不起,忙叫住欧养娘道:“这位妈妈,您稍等,我们这就搬,这就搬。”说着,转身命自己的仆妇收拾东西,很快就从内院里出来。
杜恒霜和杜恒雪在外面等得都不耐烦了,才见宅子的大门打开,几个仆妇簇拥着一个圆脸的中年妇人,和一个长身玉立的男子走了出来。
那管事刘三头挤过来对杜恒霜点头哈腰道:“夫人、夫人,请容小的再派人去内院打扫一番。”
从宅子里走出来的一行人顿时往杜恒霜那边看过去。
那男人本是憋着一股气,要跟这主家理论理论,可是霍然抬头,看见了杜恒霜的绝色容姿,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眼里再也看不见别人,心里只是翻来覆去一句话:天底下怎会有这样绝色艳丽的女子?!
杜恒雪见那男子定定地盯着自己的姐姐瞧,很是不虞,道:“姐姐,平哥儿和安姐儿都累了,咱们快进去吧。”
杜恒霜点点头,“是该进去了。”说着,目不斜视地往台阶上走。
那圆脸妇人看见杜恒霜的架势,还有杜恒雪通身的气派,顿时两只眼睛不够用了,滴溜溜地一边看着杜恒霜,发现她梳着妇人头,就把目光转向杜恒雪,再看看自己满脸通红的儿子,心里好笑,立时有了个主意,笑着上前对杜恒霜行礼道:“这位夫人请留步。”
杜恒霜点点头,道:“我的下人不懂事,偷着把房子租出去,匆忙之间让你们搬出来,也是我们的不是,还请你们包涵包涵。”
那妇人见杜恒霜这样有礼,心里更喜,索性老着脸皮道:“这位夫人,能不能通融通融,让我们再住几天,我们都是定州乡下的人,因我这儿子出息,去年中了秀才,明年要在定州大比,所以特意来这里寻个清幽的住处,好念书考功名的。”
旁边那妇人的仆妇也跟着道:“求这位妇人通融通融。今儿天不早了,我们就要搬出去,一时半会也找不到合适的房子住,就让我们住几天,等找好新的住处再搬如何?”
那妇人见杜恒霜沉吟不语,又道:“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再说出门在外,都是要靠朋友的,夫人何不结一个善缘呢?”
杜恒霜本不想让他们继续住下来,可是见这天色确实逐渐晚了,而这一家大小似乎人还不少,就算去客栈,都不一定有这么多的屋子跟他们住,就勉强点头道:“你们可以在外院住几天。等找到合适的放在再搬吧。”
“啊?那多谢夫人了!”那圆脸妇人十分高兴,谢了又谢。
那男子也喜笑颜开,过来给杜恒霜长揖在地,道:“多谢夫人成全。”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杜恒霜没有理他,径直拉了两个孩子的手,和杜恒雪一起往屋里去了。
那管事刘三头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对那圆脸妇人道:“你们跟我来。”
那一家的仆妇还有些不满,嘟嘟囔囔地道:“怎么能住在外院呢?内院的房子那么多,不是都空着吗?”
“胡妈,你不要胡说。人家夫人愿意让我们住下,已经是宽宏大量了。这是他们家下人的错,人家完全可以将我们赶走,不管我们。如今让你住了,你居然还心有不足,可见得人心不古,我们家里怎么会有你这种人?真是给我们家丢脸!”那男子毫不客气地训斥自己的家人。
钱伯在旁边听见,虽然依然是面无表情,但是脸上的线条都缓和许多。
杜恒霜一行人进到内院,累得不行,草草收拾收拾,又吃了晚食,洗漱一番,两个孩子就已经东倒西歪,差一点在澡盆里睡着了。
阳哥儿吃完奶,也在乳娘怀里睡着了。杜恒霜让乳娘把阳哥儿放下,今晚跟她睡。
因是第一晚,杜恒霜和杜恒雪两个人都睡在正院的上房,带着三个孩子。外屋横七竖八都是带来的仆妇,打着地铺。钱伯带着护卫守在正院门口,只担心第一晚的安全问题。
所幸没有什么幺蛾子。
一家人香甜一觉,到第二天日头高起才醒来。
杜恒霜便开始分派差事,打理箱笼,布置屋子,又忙着让钱伯和欧养娘去人牙子那里买些仆妇下人回来。
忙乱了一早上,到吃午食的时候,钱伯欣喜地带了一个满脸虬髯的大汉进来,对杜恒霜道:“大小姐,您看谁来了?”
杜恒霜和杜恒雪抬头一看,并不认识,不由皱了皱眉。
男人开口笑道:“见过夫人、县主。”——正是杜先诚的声音!
杜先诚以前在长安的时候都是把虬髯染成棕黄色,如今恢复以前的黑色,又重新按照大齐男子的习惯修剪了一番,就跟以前做海西王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了。
就算是杜恒霜和杜恒雪跟他特别熟悉,看第一眼的时候都没有认出他来,还是他用了真声音说话,她们才听出来。
、第579章 祸水 (4K,含猪头的520和氏璧5+)
杜恒霜和杜恒雪十分兴奋,但是屋里的下人众多,她们也不想给杜先诚惹麻烦,就依了钱伯的话,叫杜先诚“杜伯”,假托是钱伯的一个远亲,从乡下来投靠钱伯的。
“杜伯远道而来,快来坐下一起吃午食吧。”杜恒霜热情地招呼道,又招呼钱伯坐下。
钱伯既是杜家的老仆,也是教杜恒霜射箭的恩师,杜恒霜从来没有把他当过下人,而是当做一个可以依靠的长辈。
杜先诚对钱伯微微点头。两人一起坐下,跟杜恒霜和杜恒雪吃午食。
平哥儿和安姐儿好奇地盯着杜先诚,总觉得他有些熟悉。但是对杜先诚到底还是不如杜恒霜和杜恒雪她们熟悉,所以也没有认出来这就是他们的“王爷伯父”。
吃完午食,平哥儿和安姐儿要出去逛逛。
杜恒霜不让他们走远,只能在正院的院子里,他们的眼皮子底下玩耍。
钱伯忙道:“大小姐要放心,我带他们去院子里玩吧。”
钱伯出马,杜恒霜当然放心,忙谢了又谢,看着他们去庭院里玩去了。
杜恒雪又让屋里伺候的人下去吃午食。
他们父女三人各自端了一杯茶,去里面的隔间茶室里喝茶消食。
杜先诚见周围没有外人了,才低声道:“我刚得到的消息,士及拒绝了陛下让他并嫡的旨意,因此被夺爵,关入了天牢。”
杜恒霜端着茶杯的手抖了一抖,才悠悠叹气道:“……这么快啊。”
虽然这是她曾经心心念念要做到的事情,可是如今真的目的达到了,她又觉得怅然。
说到底,她还是为萧士及觉得不值。虽然她对他再无感情,但是她并不把他当仇人,她已经彻底把那段感情放下。如今已经可以把他当做一个曾经一起长大的玩伴和友人来看待。
没有谁比她更清楚,萧士及为了爬到柱国侯的位置,付出了多少心血和努力。
“你也别伤心。这件事对他来说,是好事,不是坏事。”杜先诚淡淡地道,“他从小没有父兄家族护持。又升得太快,在那个位置上坐得长久才怪。今儿不下来。明儿也会下来。再说,陛下的心思,真的当别人都是傻子呢……也就是欺负士及不是士族门阀出身,是升是降都是他们一句话,不用考虑别的利害关系,所以凡事拿他做筏子是最容易的。”
杜恒霜一只手转着茶杯盖子,叹息道:“希望他真的能明白过来。”
杜恒雪在旁边静静地听着,忽闪着长长的睫毛,看看杜先诚。又看看杜恒霜,突然道:“萧大哥是因为拒绝并嫡才被夺爵的?可是姐姐已经跟他和离了啊,他为什么会拒绝呢?——都不用并嫡,直接娶进来就行了。是谁要跟姐姐并嫡呢?”
杜先诚飞快地睃了杜恒霜一眼,见她脸上并无异色,才道:“是绥元县主齐月仙。士及当初在阵前答应娶她。后来又反悔。据说萧铣自尽身亡的时候,陛下答应他,一定……会让他的女儿有个好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