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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皇上已躺倒-第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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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步下了殿阶,迎上去道:“娘娘。”

田絮走得很慢,步伐微微虚浮,许是一路步行而来,吹久了冷风,发丝略显凌乱,唇色苍白,面上亦不见丝毫血色。卫川忧心道:“娘娘,这寒冬腊月的,风又大,您还在月子里,吹了风以后落下病可怎生是好,有什么事也等过段日子待皇上消消气再说也不迟,现下皇上火气正盛,心情亦不佳,实不愿见到您啊。”

闻言,田絮垂了垂眼,脸色越见苍白了些,开口正欲说话,忽一阵冷风吹来,呛了一口,掩唇立即咳了起来。卫川忙一边替她顺背,一边引着她往旁边行了行,寻到一处避风的地方。

咳了一会儿,田絮缓过些气来,也不多说什么,只是道:“我不进去见他,劳烦卫公公将人领进去便可,再将皇上的反应说与我听。”说罢侧身,对身后的宫女点点头,令她上前。

卫川打量几眼,见那宫女十八九岁的模样,生得美丽,模样却陌生,与从前田絮带来的那些相比,身材要丰腴许多,浑身上下却透着一股子清雅如莲的高傲气质,见了他也只虚虚行礼,问了句安。

皱眉思忖一番道:“那好吧,奴才这便领她进去给皇上瞧瞧,娘娘先行回宫,稍候奴才会派人将人给你送回去。”

田絮轻轻摇头:“不用,我就在这处等。若是皇上没留你便再领她出来,顺带将情况说与我听,若是留了,你也出来和我说一声,我自会离去。”

“唉,娘娘……你这又是何苦。”卫川叹了口气,心知这一个也和殿里那位一样,任谁也不可能劝动,唉了一声应下来,招招手对那宫女道:“那你便随我进去吧。”

那小宫女略一施礼,田絮亦在身后道:“多谢。”

朱红色的宫殿默然而立,殿门开了又合,几名侍卫在门前尽忠把守,目不斜视,冷面肃穆,没有一人向这边投来目光。田絮在原处站了一会儿,目光颤了颤,这才侧身将眼光投向那不高不低的十几层殿阶。

便是在这殿阶下,她失去孩子。剜心蚀骨,痛彻心扉,鲜血蜿蜒了一路,比她想象中还要痛上百倍千倍,尤其是当他得到消息赶回来,冲到床前,不顾她尚且血涌不止的下体,双手紧紧扼上她的咽喉说:“你,好狠的心!同那个女人一样,你们都是蛇蝎!”,那时候他眼中带着刻骨的恨意,红得竟似有血,手上用力,几乎将她的脖颈捏断。

其实捏断了也好,当知道孩子没了的那一刻,她恨不得死去,血肉被剥离时,她才知道,原来自己比想象中更爱那个孩子。

事后她被抬回秀萤宫,昏迷了五日,又在床上躺了十日,他没有来看过,亦不肯再见她。任流言漫天传遍后宫,有说是她恃宠而骄,仗着怀上龙嗣,想做皇后,威胁皇上不成,反弄巧成拙,假戏真做从石阶上滚下摔死了孩子,有说是她其实心有他人,暗中与奸夫苟合,怀上野种,怕孩子生下来事情败露,才一碗落胎药将孽种打掉,企图毁尸灭迹的,还有说其实她本就不爱皇上,爱的是自家宫女小环,只是同为女子,世俗不容,才不得不屈从于皇上,但宁死不肯再为皇上生子……却没有人肯相信,那其实是个意外。

有麻雀突然从枝头飞下,落在离她一丈远的空地上,歪着脑袋,瞪着黑漆漆的对眼瞧她,似乎在判断她是真人还是木桩,为何立在这里一动不动,直到寒风卷起一片树叶打着旋飘到她脚边,田絮眨了眨眼,低头去看那落叶,它才警觉地飞走。

片刻后,殿门打开,卫川匆匆步下石阶,身后跟着那名小宫女,二人面色都不大好。走到田絮身边,卫川摇摇头道:“皇上和昨日一样。”

田絮点头,领过那名小宫女道:“那我明日再来。”

“没用的,”卫川皱眉,忍不住再劝道:“娘娘与其往这里再领人,不如去跟皇上仔细认个错,等缓过这段日子,皇上过了这个坎,兴许就原谅娘娘了……娘娘莫怪奴才多嘴,这一次,娘娘实在是令皇上伤了心了。”

无怪乎卫川也这样想,有时连她也觉得,是不是因为她说不要这个孩子,老天爷听见了,便替她收去,否则为何先前连落入冰湖都不惧、坚强挺过的孩子,经不起这区区十几层并不高的殿阶。田絮敛目,未多说什么,向卫川略略颔首:“多谢卫公公,我走了。”

卫川目视她走远,跺跺脚道:“一个两个的都这样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不才还处得好好的,转眼变成这样……好好的龙胎,怎么说掉就掉了!”不怪皇上受打击大,晌午才得了喜讯,晚上就没了……

接下来几天,田絮依旧每日下午领人过去,皇帝一改以往的排斥,来者不拒,照单全收,只是依旧不见她,田絮便站在外面等,有时是一个时辰,有时是两个时辰。卫川说,他似乎比以往好了一点,开始同那些女人说话了,也肯让她们近前了,只是依旧不亲密,不让触碰,到了夜里,那些人依旧如往常一般被退回去,没有一个被允许留下过夜。

转眼到了小年,宫里张灯结彩,爆竹声声,一片喜庆之气,只除了秀萤宫死气沉沉。田絮没有出席在朝岁殿举办的小年宴,也没有人通知她前去。

夜里,宴散,皇帝喝得烂醉,在卫川搀扶下走到秀萤宫,入了院,推开卫川一脚踹开房门,径直入内。

田絮还未睡下,握着一枚牛角木梳,在窗前走神,见他踉跄着,被花瓶绊倒摔在地上爬不起来,险些被花瓶的脆片割刀,终究走过去相扶,被他一把挥开:“滚开,别碰到朕!”

田絮默然,起身回到窗前,远远的不再靠近。他瘫坐在地上,手撑在身后,歪着脑袋瞧她,眼里都是讥嘲,半晌,眯着眼睛笑了起来,口齿不清道:“是不是在想,朕到这里来做什么……爱妃,朕和你说,朕是来看‘蛇、蝎’的。”

那“蛇蝎”二字拖得极长极慢,田絮睫毛颤了颤,没有出声,转身面向那扇半边闪着萤光、另半边却黑漆漆的雕花窗格。

“真是毒啊,”他感叹着,眯着眼睛看着她无动于衷的背影,吃力地撑着坐起来,连着拍了好几下手掌,摇晃着脑袋哧哧地笑:“两只……呵呵,朕竟遇见了两只蛇蝎!谁说虎毒不食子,朕怎么不觉得,你同朕的母妃一般,她为了和那个奸夫双宿双栖,不惜抛夫杀子,你为了出宫,不惜牺牲朕的孩儿……”

左手扣紧窗沿,掌中的木梳齿深深刺入皮肉,唤起丝丝疼痛,身体晃了晃,几欲站立不稳,田絮捂住胸口,默然不动。

他仍是坐在地上,盯着她的背影,眼神迷茫不清,寸寸转冷,忽的想到了什么,笑得更加大声,摇晃着从地上爬起:“可笑你还一直试图说服朕,说大道理,给朕讲故事,把女人说得多么伟大和崇高……呵呵,这便是爱妃口中的伟大么,为了出宫,不惜杀死自己的亲骨肉!”

伤口被撕裂,破成一个洞,每一个字都像是凌迟,连呼吸都是痛的,田絮颤抖着转过身来:“如果……我说,不是我有意弄没的……”

“不是你又会是谁!”他猛地扑上去,像是一只失控的狮子,将她按在窗子上:“除了你,还会是谁,难道你要告诉朕那些落胎药是别人迫你喝下去的?”

田絮抬目:“我没有喝过落胎药,我只是头晕,失足跌下,不小心磕到……”

“这么巧,偏偏就头晕,偏偏就失足跌下?”他嘲讽着,手指一点一点移上她纤细的脖颈,眼中满是冷然的恨意:“没有服过么?那太医为何言你服过,连冯良义也断定在你寝宫外找到的那些药渣便是落胎用的?”

“不可能!”田絮断然道:“不可能有那些东西,要么是有人陷害,要么是冯良义撒谎……”

“陷害,呵,”他又笑了:“当日在场之人,只有我和小川子,还有谁知道你的身子?”他甚至来不及宣布这个喜讯,便成了噩耗,这个女人,是真的狠,说下手便下手,没有一点犹豫。

“那太医朕已严刑拷打,发誓并未将任何情况泄露出去,朕的贴身近卫也绝不可能背叛朕,你说说看,谁有可能陷害你?你说冯良义骗朕,难道太医院所有的太医都骗朕?先前你与他一道联合起来,瞒下孩子的事不报,若他要害你为何早不下手,帮你瞒到今日!”他越说越激动,酒气上涌,烧得他越加狰狞,掐在她颈子上的手又开始不受控制地收紧再收紧,咬着牙一字一字道:“红花,麝香,芒硝,水银……每一样都是最烈的禁药,不仅会杀死朕的孩儿,甚至还会让你再也不能生育,你说,你心里究竟有多么厌恶朕,厌恶到不惜毁坏身体,还是你真的以为,只要你不能生了,我便会放你出宫么?”

眼泪无声滑落,顺着脸颊,滴落于他光洁的手背,身体再也支持不住,缓缓软倒下去,田絮闭目道:“我不清楚冯良义为何说谎,不论你信不信……我的确想要离开你,我的确想过不要他,那个孩子,可我……我……很爱他。”

那晚过后,皇帝没有再来秀萤宫,田絮也没有再到储秀宫,也没再往那边送人。两天后风兰来探望,带来大包补品,陪着田絮坐了半日,安慰她许久,嘱咐她好好养身。

田絮看起来很平静,面上未有过多起伏,也没有哭,只是不说话,风兰心疼她,却也没有法子,她没有过生育,不能完全体会她的痛苦,更不能代她分担,只能由着她慢慢回复。待到中午,起身告辞准备离开时,田絮却忽的抬起眼,问了一句很突兀的话:“兰姐,你想不想做皇后?”

风兰以为自己听错,田絮面无血色,下巴尖瘦,整个人看起来虚弱又憔悴,眼底却透着十二万分的认真:“如果我可以帮你,让你得到独宠,你愿不愿意做皇上的女人?”

“妹妹,”风兰惊讶,很快道:“你知道皇上心中没我的,我心里也没有皇上……”

“我知道,”田絮眼神疲倦,嗓音沙哑:“我知道兰姐心中一直有人,但那个人远在宫外,你已入宫,与他再无可能,今生你既不打算再出宫了,与其独守着一个没有希望的念想,何不……”

“我没有念想过什么,”风兰急急打断她,脸色变了变,眼神稍许落寞,低声笑笑道:“我只是,放不下,也不想放下……一个人只有一颗心,我的已经装了别人,便不能勉强再装另一个人,妹妹你也爱过人,这种心情你是可以理解的吧,即便明知不会有希望,明知道不可能,却依然还是装着,舍不得,放不下。”

“对不起,”田絮双唇颤了颤,起身握上她的手,羞愧道:“兰姐,我、我实不该对你这样说。”

“无妨的,”风兰拍拍她的手,笑道:“你不必如此,何况你这也是为我着想,是我自己不愿意放下。”

“不,是我自私,你不知道,我这样说其实并不是为你着想,我只是为我自己,”田絮眼圈红了红,道:“兰姐,我……无地自容,无脸再面对你。”

风兰怔了怔,掏出帕子为她拭泪:“思虑伤身,你莫想得太多,好好养身才是当务之急,孩子的事和那丫头的事,过去便过去了,人死不能复生,你莫太自责了,你还年轻,日后的路还有很长,有得是机会,皇上那也别太灰心,也莫要再怪他,他只是一时气怒,过不去心里的坎,你也知道但凡男人没有不重子嗣,皇家尤是,又是第一个,说没便没了,心里哪能不难受,昨个小年你是不在,没有看见他的样子,真是叫人看了也心疼,但总归气是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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