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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眼泪就快掉下,他急忙抬起头来,夏日的夜风带着些许暖意,他却只觉周身冰冷。
春晓身子一颤,两手停下动作,将衣角死死捏住,良久才勉强笑道:“好。你,你也保重。”
程松朗再也无法忍耐,转身夺门而出,春晓随之软软坐倒,睁大眼睛望着院内景物,心中只觉凄清空濛。
不知过了多久,她取过那只石匣,颤着手将它打开。里面散碎的玄冰玉石晶莹无瑕,切面上折射出片片月光,那么美,那么冷……
思忖半晌,春晓将石匣仔细收在院中的石板之下,回到房中,躺在床上一时思索,一时落泪,彻夜未眠。
第二日起来,春晓便觉头痛欲裂、身体困重,勉强支撑着挤了羊奶、做了早饭,起身时动作猛了些,便觉一阵天旋地转,扶住桌角不停喘息。
春华唬得撇下饭碗,过来扶姐姐坐下,带着哭腔问道:“姐姐,你这是怎么了?究竟哪里觉得不好?”
第七十章 难解相思
春晓闭目摇头,强自忍耐了一刻,才虚弱答道:“不碍事的,大概是昨日没睡好的缘故……”
见她面色苍白,春华心中慌乱,握住姐姐微冷的手,轻声劝道:“姐姐,我先扶你去房里躺躺吧,这样兴许会好受些……”
春晓点了点头,由弟弟扶到卧房躺下,春华为春晓拭去额上的冷汗,看看姐姐面色,忍不住起身说道:“姐姐,你好生躺着,我去请郎中过来。”
春晓急忙抬手阻止,但刚一睁眼,就觉头晕目眩,只得重新躺回榻上,听着春华走远。
过了大半个时辰,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春晓听了片刻,知道是春华带着郎中回来,又听到秦婶的声音,不由暗怪春华多事,却也只能闭目静养。
郎中将手指搭在春晓腕上,凝神摸了一会儿,起身向秦婶春华说道:“这位姑娘并无大碍,只是不知因何伤心劳神,兼之受了些凉,身子一时承受不住罢了……吃些汤药,精心休养,想来过上几日便会好转。”
稍停了一下,他又接着说道:“调理身体自是不难,只是这心病,还要你们多多开导规劝才好……”
秦婶和春华听了连连称是,引着郎中去了外间开药,春晓却忍不住暗自苦笑,这下好了,她的心事被这郎中一语道破,回头若是春华问起,自己又该如何回答呢?
春晓病着,春华便不愿再去学馆,秦家每日派秦伯过来询问,秦婶更是索性在春晓家中住下照料。
这场病来势汹汹,初始只觉头痛,第二日却开始发热,加之咳嗽痰喘,颇为难捱。
秦婶专心照顾春晓,铺子便一连几日都未开张。怎知如此一来,又惊动了不少熟识的人,齐枫宇和红宝自不必说,连远在青山镇的贺青源与梁芷萱都特意前来探望。
秦婶心直口快,言语之间难免露出“心病”二字,齐枫宇听了垂首不语,只略坐了坐便告辞离去,贺青源闻言却是一怔,梁芷萱凝望着病弱的春晓,思忖半晌,向秦婶和春华说道:“烦请二位回避片刻,我有话要对春晓妹妹说。”
看看眉头紧锁的贺青源,梁芷萱轻叹一声:“青源,你也先出去吧。”
见她神色郑重,秦婶和春华对视一眼,依言退了出去,贺青源站起身来,看看春晓,却将嘴边的话咽回,也转身出了卧房。
房中骤然寂静下来,春晓颇不自在,挣扎着待要坐起,却牵动心肺,又是一阵咳嗽。
梁芷萱心疼地抚着她更显单薄的肩背,柔声问道:“妹妹莫怪姐姐唐突,你,你这次生病,可是为了那个人么?”
春晓眼中顿时蓄满泪水,转过头去不肯说话。梁芷萱摇头叹息,低声说道:“妹妹,若让我说,你大概是错怪了他了……”
忆起过往种种,春晓心中一动,转头问道:“芷萱姐姐,你,你跟贺大哥与他可是旧识?”
梁芷萱迟疑片刻,轻轻点头:“是。青源与他自小相识,两家也多少有些来往,成人之后,他们更是时常见面。”
春晓听了更加难过,思忖半晌,凄然说道:“姐姐,我已经将这些都撇开了,咱们不说他了罢。”
梁芷萱拉住春晓的手,柔声说道:“好,咱们不说这些,妹妹,我只是想着,你们缘分未尽,将来或许尚有转圜的余地,你且好生将养,先将此事放一放吧。”
见春晓只是簌簌落泪,梁芷萱叹息着站起身来:“情思之事,旁人是做不了主的,需得自己想通才好。妹妹,我今日就先回去了,改日再来看你。”
一直等到门口的贺青源听到响动,过来将梁芷萱挽住,略一迟疑,向春晓说道:“袁姑娘,松朗兄送你的那件物事非比寻常,你还是寻个隐秘的地方存放才好。”
说完,不等春晓询问,他已携着梁芷萱走出屋子,跟秦婶、春华简单打过招呼,出门而去。
想想贺青源的话很有道理,三日后身子好些,待秦伯再来问候,春晓将他和春华唤到一旁,取出那只石匣给他们看。
春华不明就里,只是惊喜叫道:“这是什么?冰冰凉凉的,还生得如此好看……”
秦伯却大吃一惊,凑近再三查看,皱眉问道:“春晓姑娘,这玄冰玉石是从何处得来?此物罕有,据秦某所知,仅有帝王家才有区区几块……”
春华闻言变了脸色,春晓也甚是惊异,思前想后,涩然说道:“如此,便找个地方深埋了吧,以后若有机会,依旧还给那人便是。”
秦伯缓缓摇头:“倒也不必如此,这些玉石过于细碎,只怕入不了皇家贵族的眼,姑娘既然得了,不如安心用着,为免事端,只是自家知晓,避开旁人即可。”
说完,秦伯站起身来,沉声说道:“我现下便去院中探看,设法建造一座地窖,平日也可储藏一些粮果菜蔬。”
秦伯自去做事,春华看看姐姐,低声问道:“姐姐说的那人,便是姐姐的心上人么?”
见春晓凄然不语,春华不再追问,只是轻轻抱住姐姐,思忖半晌,哽咽说道:“姐姐莫怕,待我再学些本事,便带你离开此处,另寻清静之地……”
仅仅半日之后,秦伯便在院子角落里挖好了一座宽敞的地窖,窖口还装了一扇木门。他将当日挤得的羊奶和石匣放入地窖,随后搬来一些竹筐竹篓,将入口仔细隐藏起来。
玄冰玉石果然名不虚传,此后原料成品皆不再腐坏,窖中阴凉阵阵,如入深秋。
身子大好之后,店铺忙碌的空当,春晓想起刘婶之事,不觉有些发愁。宫颈换扎尚算容易,但麻醉和消毒之事又该如何?此前几次出手,大多情况危急,容不得周详筹备,而这一次,时间相对充裕,理应确保周全……
思来想去,她忽然想到一人,反复权衡一番之后,春晓将春华叫到身前,正色说道:“春华,姐姐要关店一月,去惊雷镇寻冯先生……”
第七十一章 如虎添翼
春华闻言一惊,拉住姐姐双手,皱眉说道:“姐姐,那冯先生疯疯癫癫的,你又去招惹他作甚?若当真要去,也依旧带上春华吧。”
春晓不欲隐瞒,将自己打算去冯金庭处讨要麻醉药粉和学习针刺止痛之法的事情说了,轻抚着弟弟的头发,柔声说道:“姐姐此去乃是学艺,需得专心隐忍,你若一同前去,岂不反倒令我分心?何况你还要去学馆读书习武呢。春华,你听姐姐的话,好生留在家中,最多一月,待我学成之后,即刻便会返回。”
春华思忖半晌,轻轻点头,又迟疑着问道:“那……姐姐不去跟秦先生商量一下么?还有齐大哥和红宝……”
春晓淡淡一笑:“今次之事,乃是我一人所揽,与旁人无关,齐大哥自不必说,若当真让秦先生知道,定会又派秦伯跟随,如此不是给他们添麻烦么。春华,你放心吧,我已经去过惊雷镇两次,跟冯先生也是相熟了的,他脾气古怪时,我离他远些便是。”
第二日一早,春晓背起简单的行装,与弟弟挥手作别,向着惊雷镇的方向走去。
途经潭村,春晓在杏花家门前略张了张,看到院中晾晒的婴孩衣物,远远听到女娃咿呀学语之声,还伴着美英和杏花的开朗大笑,无限欢洽快意,不觉随之莞尔,不欲上前打扰,返身离去。
来到冯金庭居住的宅院之前,春晓不禁有些好笑。只见冬天时秦伯辛苦砌好的围墙又被推倒,换回了竹篱柴扉,院中还新挖了不少沟渠,里面引入清水,上端建了一架小小的水车,令水得以流动,聊以纳凉。
冯金庭此刻正躺在院中的石板之上,手里摇着蒲扇,身边还放着半拉艳红西瓜,不时俯身凑近水渠,恨不能将头扎进水中。
春晓收敛笑意,在柴扉上轻叩了两下,冯金庭听到响动,不紧不慢地舀起一勺瓜瓤送进嘴里咀嚼,这才悠悠抬起头来。
见到春晓,冯金庭口中的瓜瓤瓜子喷吐而出,他放下蒲扇,抬手揉了揉眼睛,忽然惊喜叫道:“春晓姑娘?!你怎么来了?”
说着,他慌手慌脚地爬下石板,颠颠跑过来给春晓开门。
将春晓让进院中,冯金庭向她身后张望片刻,不无失望地问道:“春华小弟呢?他怎么没跟你一道来?”
春晓拣块干净地方坐下,摆手拒绝了冯金庭递来的已然吃到一半的西瓜,微笑说道:“冯先生,我这次来,是想拜您为师……”
冯金庭听了顿时收起笑容,嘟哝着说道:“你想学这接骨正骨之法?那可不成,你聪明伶俐,若是都被你学了去,我可靠什么吃饭呢……再者说,你再有本事,毕竟是一介女子,气力耐力都差得远,若做这行,难免要吃些苦头……”
春晓莞尔笑道:“先生误会了。春晓并非要学那接骨之法,而是想问先生讨些麻醉药粉,同时学那针刺止痛之术……”
冯金庭闻言颇为纳罕:“麻醉药粉?止痛之术?你要作何用处?”旋即换上一脸紧张神色,凑近春晓,关切问道:“怎么,莫非春华的腿伤又有反复?那你如何不带他来?”
春晓不想再与他纠缠,便将刘婶之事和盘托出,末尾恳切说道:“身为女子,无不为怀胎生产所苦,先生若能将那针刺止痛之术传授与我,又得了药粉,再遇到难产一类,春晓便可安心救治,解世间女子苦难……”
令春晓大感意外的是,冯金庭并未针对她会接生一事反复盘问,只见他思忖半晌,缓缓点头:“好,既然如此,我便先将那针刺止痛之法教予你吧。只是你要记住,众人对针刺的反应不尽相同,有些境况之下,这针刺止痛甚至会完全无效,断不可盲目依赖……”
真正拜师之后,春晓才知道,原来这针刺止痛之法颇为精深,根据止痛部位不同,各有穴位搭配和独特手法,林林总总,不一而足。
学了两日,春晓只觉头痛昏蒙,冯金庭见她如此,便将课程尽量精简,只将下半身止痛的法子详细讲了,随后拿来穴位图表和精致人偶,让春晓对着反复练习。
正经了几日,冯金庭故态复萌,时常支使春晓给自己做饭洗衣,春晓每次问起手法要领,他也含混了事,颇不耐烦。
春晓无法,只得利用空闲时间潜心琢磨,及至后来,索性用针在自己身上试验,有时手法不当,便会酥麻上整整半日,动弹不得。
历经整整一月,春晓终于学成,满心欢喜地去找冯金庭讨教。
冯金庭却不相信,只让春晓用针扎他,穴位深浅,皆有要求。
一番刁难之后,冯金庭终于点头赞许,他返身取来一套崭新针具递给春晓,欣然说道:“春晓姑娘,这套针具你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