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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少甫听了频频点头,亲自为春晓姐弟斟酒布菜,春晓不免有些羞赧,只略尝了几样便放下筷子,端正坐好,静听秦少甫的教诲。
秦少甫见状,也搁下筷子,迟疑片刻,沉声问道:“春晓姑娘,其实在此之前,我就从春华处听过你的事情,当时只觉姑娘命途坎坷,令人唏嘘,却并不知晓,原来你还有这样一身本领,请恕秦某冒昧,敢问姑娘师从何处,又是何时习得的这接生的本事呢?”
第三十九章 再施援手
春晓听了心里一沉,此人为人师表,行事却并不磊落,事先竟然还向年幼的春华打探,说来说去,原来这秦少甫也不过是个俗人罢了,莫非贺府的一幕又要重演么?
既已做好了遭人错待的准备,春晓反倒心中坦荡,她淡淡一笑,直视着秦少甫的双眼,朗声答道:“秦先生知书达理,并非心怀苟且之人,春晓便索性也将话说在明处。我确实研习接生之法多年,而且颇有心得,只是这师门隐晦,不便相告,平素不愿外露,亦并不以此为生,若非今次夫人有难,春晓或许会将这本领藏一辈子也未可知。因此,先生还是不要为难春晓了吧。”
出乎她的意料,秦少甫却并不恼怒,反而缓缓点头,他沉吟半晌,最后竟然露出由衷笑意:“如此甚好,秦某也正有此意,春晓姑娘心地纯善,想来必会有个好归宿,但悠悠之口、三人成虎,这些惹人非议的事情不做也罢。”
春晓听了,惊觉竟是自己多疑,对秦少甫又平添了几分敬意,酒宴散去,宾主尽欢,老妇人又奉上香茶鲜果,秦少甫忽然想起什么,从怀中摸出一只荷包递了过来:“春晓姑娘,小小意思,聊表谢意,还请姑娘莫要推辞。”
春晓接过荷包,见里面竟是三两多碎银和一串铜钱,从秦少甫的家境判断,简直是倾其所有了,忙推将回去,连声说道:“秦先生,您这是做什么,这银钱春晓是万万收不得的。”
秦少甫似乎早已料到她会拒绝,他放下茶盏,并不讳言,直白说道:“春华这孩子天资颇佳,虽谈不上过目不忘,却也只需稍加点拨,且能触类旁通,前途不可限量。春晓姑娘,秦某虽是一介书生,但深知齐家治国,文韬武略,缺一不可,纵使才高八斗,若无强健的体魄,只怕也会中途折翼,无法大展宏图。故而,春华的腿伤还是要尽早医治,姑娘觉得是也不是?”
春晓微微一怔,随即泪盈于睫:“多谢先生关怀,只是先生教书育人,生活清苦,若当真得了您的资助,春晓着实于心不忍。先生放心,春晓自会设法筹措银钱,我……”
秦少甫闻言摇了摇头:“姑娘为何如此固执,我与春华既有师生情谊,又对他青眼有加,出些力也是心甘情愿。这样吧,这些银钱你且拿去,将来手头宽裕,再还给秦某便是。”
话已至此,春晓再找不出合适的理由推辞,只得接过荷包,拉着春华起身,向秦少甫施礼道谢,含泪说道:“先生大恩,春晓姐弟没齿不忘……”
回到自己家中,春晓将春华拉到身前,郑重说道:“春华,姐姐已然想好,从明日起,便四处寻找良医为你治腿,倘若我某日远行未归,你也莫要惊慌,在家中安心等待便是。若是当真遇到难处,便去寻秦先生,知道么?”
春华听了连连摇头,抱住姐姐不肯放手:“不,姐姐,春华随你一起去,春华不要与姐姐分开。”
春晓轻抚着他单薄的肩背,半忧半喜地说道:“春华,如今你的身份已然不同,既已入了那学馆读书,便没有随意不去的道理,你且放心,姐姐自会照顾好自己,只是这段时日,只怕要委屈你吃些大饼咸菜了……”
做通了春华的工作,春晓起身去厨房烙饼,一连烙了七八张才停手,接着烧开了茶水,将家中积攒的鸡蛋一并煮成了茶蛋,随后切了些菜蔬腌渍起来,又做了些缝补浆洗的杂事,直到月上中天,才回房安歇。
第二日一早,在姐姐的目送下,春华带着茶蛋烙饼,一步三回头,不情不愿地向学馆走去。
送走了弟弟,春晓又忙着浇菜喂鸡,随后将房内院中里外检视了一遍,略一思忖,又将红宝给的那包药粉藏在腰间的暗袋之中,这才背起简单的行装,关门落锁,朝着事先想好的东方走去。
梅林镇外便是一大片山林,好在日光正好,且此处不时有樵夫和采药人经过,倒也不觉幽僻。
途中,春晓拉住两位看上去眉目和善的采药人询问,听说要寻的是医治骨伤的郎中,两人皆连连摇头。
足足走了两个时辰,春晓才终于走出山林,来到了一个地势开阔的河滩之上。
河面一眼望不到头,春晓不敢莽撞,四下看看,找到一位船家问路。
按照船家的指点,春晓沿着河岸一路向北,又穿过一片荒原,傍晚时分,终于来到了一座小小的村落之前。
那村落只有三十余户人家,春晓从村头走到村尾,选了一个院中晾晒着女子衣物的宅子,上前轻轻叩门。
来应门的是位满面愁容的中年女子,听春晓说明来意,她甚是为难地答道:“姑娘,你一个孤身女子在外行走,照理说我本应行个方便,只是现下我家中有事,实在有些顾不上……”
春晓不欲勉强,道了谢后便要离开,正在这时,房里却忽然传来一阵哀哀哭泣之声,听上去颇为凄惨。
见春晓停下脚步,中年女子抱歉地笑了笑,随即冲着院中不耐地喊道:“杏花,你还是早些休息吧,这种事急也急不来,稳婆不也说了,让咱们安心等着么!”
听到“稳婆”二字,春晓心中一动,随即想起秦少甫的叮嘱,不由暗暗责怪自己多事,但此时杏花的哭声却越发悲戚,春晓被她哭得心软,忍不住低声问道:“这位大姐,家里可是有待产的女子么?”
中年女子显然为了此事头痛已久,见春晓问起,立时松口说道:“是啊,杏花是我妯娌,我们二人的夫婿都在军中,她现下身怀有孕,但不知为何,近日却越来越难过,只嚷着胸口憋闷、喘不上气,后来连竟颜面、手脚都肿了……”
这听上去极像妊高症的情形,春晓闻言一惊,忙拉住女子细问:“她现下怀胎几月?从前可曾生产过么?”
第四十章 化身巫医
中年女子立刻答道:“这是杏花的第一胎,已然快九个月了。”
春晓听了满心忧虑,若那杏花确是妊高症,而且如今已经不堪重负,最好的法子便是尽快生产,但古代没有催产药物,也不具备必要的检查条件,自己赤手空拳,又该怎么办呢?
思前想后,春晓还是下了决心,她向那女子简略说道:“我家世代从医,我也粗通接生之术,这位大姐,您若是信得过我,便去将稳婆请来,我们二人齐心协力,争取让杏花今夜生产。”
中年女子听了大吃一惊:“今夜生产?可是,可是胎儿尚未足月,这……”
春晓摇了摇头,肯定地说道:“大姐,杏花的情形您也看到了,再拖下去,只怕大人孩子皆难保全……”
女子将信将疑,但见春晓神色镇定诚恳,思忖半晌,还是点了点头:“好吧,那就请姑娘先进去看看病人,之后再做打算。”
随女子进了房间,只见杏花半靠在榻上,全身浮肿,口唇青紫,竟已无法平卧。
春晓见状又是一惊,原来产妇的情况比自己预想得还要糟糕……见杏花又哭又喘,她忙在床边坐下,一边柔声安慰,一边嘱咐中年女子快去请稳婆。
杏花却牢牢抓住女子不放,连声哭叫:“美英嫂子,你,你,你可不能,可不能丢下我不管呀!”
美英回握住她的手,轻声劝道:“杏花,你听嫂子说,这位姑娘年纪虽小,家里却是世代从医的,她方才说了,定能让你今晚生产,若让我说,与其接着受罪,不如信她一次……”
半个时辰之后,美英带着邻村的赵姓稳婆匆匆赶来,春晓已经摸清了胎位,仔细洗净双手,准备人工催产。
那赵稳婆接生多年,并不曾见过此等阵仗,但见杏花情形,也心知不妙,索性横下心来,从旁协助,一双眼睛眨也不眨,紧盯着春晓的动作。
人工扩张宫颈颇为难耐,杏花连声呻吟,春晓柔声抚慰,手下却一刻不停。
待到完毕之时,春晓额上已经出了一层薄汗,杏花更是汗水涔涔。
杏花身下很快见红,春晓让美英去厨房做了一碗热热的鸡蛋麻油汤面,让杏花尽力吃下,随即叮嘱她闭目养神,自己和稳婆则坐在一旁,静待宫缩发动。
夜半时分,杏花首先破了水,随即腹痛一阵紧似一阵,由于一切都与春晓说得一般无二,她此时对春晓已颇为信服,很配合地吸气吐气,用一阵力,休息一阵,加上未及足月,胎儿并不算大,因此产程进展尚算顺利。
天色微明之时,宫口终于基本开全,然而,此时杏花已是精疲力竭,人也有些昏沉起来。
春晓见状,权衡再三,还是决定给她做会阴侧切,好让孩子尽快娩出,避免发生更危险的情况。
想到此处,春晓站起身来,冷静说道:“美英大姐,劳烦您去帮我准备一把锋利些的剪刀,还有缝衣针和一些棉线。棉线要那种粗一些的黑线,这些物事都要在滚水中煮过才好。另外,家里若有烈酒,也帮我备上一壶。”
美英很快将东西备齐送来,想想对于古代人来说,接下来的举动未免太过惊世骇俗,春晓轻咬樱唇,沉声说道:“美英大姐,还有这位稳婆大婶,现下我要用些祖传的法术,这些都是不可外传的,烦请您二位暂且回避一下吧。”
美英和赵稳婆面面相觑一阵,还是依言退了出去。春晓倒出一点烈酒尝了,味道很冲,想来足有70度的样子,虽比不上医用酒精的浓度,但总算聊胜于无。
重新洗过双手,又在手上淋了些烈酒,春晓拿起剪刀,看准时机,利落地做了一个整齐的切口,此时杏花已经痛得几近麻木,因此并不觉得怎样,只是轻轻呻吟了一声。
侧切之后,胎儿很快顺利娩出,是个漂亮可爱的女孩儿,见那孩子哭声响亮,发育尚好,随后娩出的胎盘也十分完整,春晓这才放下心来。
听到孩子的哭声,美英和稳婆急忙进屋来看,美英欣喜地托起已剪断脐带的孩子送到杏花面前,杏花见到女儿,心头一松,晕厥过去。
春晓伸手试了试杏花的脉搏,发觉她只是力竭晕倒,并无大碍,想着趁机将切口缝好,产妇反而能少受些苦楚,便重新坐好,专心缝合起来。
美英只顾逗弄婴儿,那赵稳婆却惊恐地睁大了眼睛,她看看那个骇人的切口,再看看飞针走线的春晓,面色越来越差,最后竟高喊着“妖孽”,跌跌撞撞地夺门而出。
美英这才注意到春晓的怪异举动,定睛一看,也惊得倒退几步,差点失手将孩子摔在地上。
春晓不由暗暗苦笑,又缝了几针,打结收了尾,这才站起身来,迟疑着说道:“美英大姐,您千万莫要乱想,我……”
那美英却是见过些世面的,她定了定神,将孩子护在怀中,警惕地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莫非,莫非你是位巫医?”
春晓闻言一怔,随即苦笑着点点头,管他如何称呼呢,总之是“医”就是了,若说自己是“巫医”,兴许还能蒙混过关,免得那稳婆四处宣扬,再惹来什么祸端。
美英此时却松了口气:“这倒不妨事,我娘家那边就有一位巫医,不也照样替人瞧病、解人苦难么。依我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