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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青牧又惊又喜,急忙将手放在妻子腹部,连声说道:“他方才踢了何处?这里么?还是这里?快让我摸摸……”
见他们夫妻甜蜜喜悦,春晓微微红了脸,她走到一边挽住李婶,刚要说话,蓦地对上老夫人审视的目光,只觉身上一寒,不由打了个哆嗦。
想着此处或许是个是非之地,春晓正思忖着告辞离开,李婶却拉住她的手,激动地说道:“哎呀,春晓,我竟不知你的医术如此精妙,这次真是多亏了你……”
春晓敷衍地笑笑,一旁的老夫人却轻嗽一声,沉稳说道:“这位姑娘,你今次对我们贺家有恩,老身甚是感激,不知可否移步花厅一叙?”
见她说得郑重,春晓只得硬着头皮点了点头。她和李婶跟着老夫人来到一个幽静清雅的花厅中,分宾主落座,丫鬟奉上香茶,老夫人轻轻抬手,让旁人都退了下去,这才转向春晓,上下打量一番,微笑说道:“姑娘样貌出众,见识更加不俗,今日老身真是开了眼界了……”
她随即话锋一转,眼中亦射出两道锐利的光芒:“老身愚钝,只得向姑娘请教,姑娘既然未经诊脉,又是如何知晓真实病情的呢?”
春晓一时语塞,总不能回答说,因为她熟知人血的味道和触感,觉得那血很不对头,而且手测子宫底的位置与孕周基本相符,另外,目测彩月的体重不超过90斤,而根据床上的血迹范围估算,出血量至少有1000ml,别说大声哭叫,恐怕早就休克了之类的吧……
见春晓沉默不语,李婶连忙插进来圆场:“亲家母,春晓她平素处事低调,我与她相邻住着,也不知她有如此本事,想来大半是祖传的技艺,恐怕不便明说吧……”
老夫人又盯着春晓看了半晌,倒也不再勉强,露出可亲笑容,和蔼说道:“原来如此,是老身太过唐突了……”旋即站起身来,恳切地发出邀请:“姑娘今日救了我那嫡亲孙孙,便是于我贺家有恩,不如在此多住些时日,一来帮我家媳妇调理调理身子,二来也给我们贺府一个薄面,以便好生招待恩人……”
春晓正要拒绝,闻讯赶来的贺青牧也从旁附和道:“此言极是,姑娘与彩月是同乡,又是我们夫妇的恩人,理应多住些日子,让贺某好好答谢一番。”
见李婶微笑点头,又想着确实需要一个与她长谈的时机,春晓只得答应下来。
贺青牧将春晓姐弟安排在自家客房居住,还特意派了了几个丫鬟家丁过来伺候,李婶去看过女儿,见彩月已无大碍,便满面喜色地来寻春晓。
两人相对而坐,听春晓讲完家中的变故,李婶沉默良久,幽然叹道:“事到如今,你也只得想开些罢了,要让我说,离了那个狠心的婆娘,你们姐弟日子或许反而好过些,只是苦了你那老实叔父了……”
倾谈了一会儿,春晓见李婶精神不济,便轻声说道:“今日虽有惊无险,想来您也是费了不少心力的,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我又不是明日就走了,这些话以后再说吧。”
谁知李婶一去便没了音信,那几个丫鬟家丁起初颇为热情,但第二天便有了变化,待春晓姐弟虽然客气,脸上却总是淡淡的,似是敬而远之,又似心生鄙夷。
春晓心中纳闷,想着拉住谁问问,丫鬟家丁们却总是来去匆匆,竟连半点插话的空当也无。
到了第二日晚间,春华吃饭时不慎碰落了一只青花瓷碗,丫鬟听到动静,不情不愿地进来收拾,春晓这才明白,原来他们姐弟的一举一动皆在贺府的监视之下,又见那丫鬟对春华横眉立目,不由有些气恼,起身怒道:“我弟弟虽然犯错,但并未故意而为,你摆那些脸色给谁看呢,这就是你们贺府的待客之道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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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世态炎凉
那丫鬟本已收拾好碎瓷片要走,见春晓当真恼怒,停下脚步看了她一眼,撇嘴说道:“姑娘何苦跟我们这些下人生气,您既是不祥之身,本就不该到这府里来,现在可好,弄得老夫人和大少爷对您敬也不是,恼也不是……”
春晓闻言一怔:“不祥之身?这话从何说起?”丫鬟自知失言,不禁吐了吐舌头,但她生性快嘴好事,索性接下去说道:“您在松福镇的事,老夫人他们都已经知道了,您自己坏了名节嫁不出去不说,还克死了叔父,这不是不祥之身是什么?亏你好意思进到少夫人的房里指手画脚,若是冲撞了胎神,可让少夫人还活不活?”
春晓听了气得浑身发抖,未及反驳,春华已经一头撞了过去:“你胡说!我姐姐才不是什么不祥之身呢!”说着,他手脚并用,又踢又打,吓得那丫鬟连连后退,转身逃了出去。
春华用力过猛,收势不及,一下子扑倒在地。春晓连忙将他扶起,却见他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却紧紧咬住嘴唇,不肯哭出声来。
春晓轻叹一声,将弟弟揽入怀中:“春华,嘴长在别人身上,你就算避得开一时,又怎能避开一世呢?也罢,被她这样一说,这两天的情形也就说得通了,咱们这就收拾东西,早些离开便是。”
听说他们要走,贺家老夫人和贺青牧并未露面,只有李婶一人讪讪地上了门。
见她面红耳赤,春晓也不忍责怪,只是背起包袱,淡淡地说道:“李婶,我们这就告辞了,您自己多保重,愿彩月姐姐安康顺遂,早生贵子。”
李婶此时愈发尴尬,她低垂着头,半晌才嗫嚅道:“春晓,你别怪李婶坏心忘本,我,我只是心疼彩月,我……”
春晓点了点头:“我明白,您放心,我并无半点记恨您的意思。”说完,她牵着春华走到门口,李婶却急忙伸手阻拦:“等等!春晓,我还有些东西要给你。”
春晓转回身来,只见李婶从袖中摸出两只缎面荷包,先将月白色的那只打开,不无惆怅地说道:“这里面是我替你暂存的银钱,还有那副先前说好送你的金玉耳坠,春晓,你且安心拿去,也不枉咱们娘俩相识一场……”
再打开那只天青色的,李婶面色更红,说话也有些吞吐了起来:“这,这是贺家的意思,我,我……”
春晓接过荷包,觉得沉甸甸地颇有些分量,原来里面装着两只白花花的银锭,自穿越以来,她还从未见过如此大数额的银两,先是一怔,随即自嘲地笑道:“看来我袁春晓时运不错,若指望着编筐,只怕一年也赚不来这些……”
她随即将那天青荷包放回李婶手中,正色说道:“耳坠春晓就此收下,至于这银子,春晓受之有愧,烦请李婶带回去还给贺家吧。”
李婶急得扯住春晓衣袖不放,连声说道:“你这丫头好生糊涂,李婶知道你有骨气,但这骨气未免有些不合时宜,你和春华日后要吃要穿,到了那梅林镇还要找合适的宅子,哪一样不要花钱呢?何况,你不是还要给春华医腿,送春华读书学武的么?”
春晓听了紧咬樱唇,思前想后,只得接过两只荷包,拉着春华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
一直走出贺府,待那两扇沉重的黑漆大门在身后重重关上,春晓才停住脚步,抑制不住地落下泪来。
这是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镇上的酒肆商铺还未打烊,远远望去,各式招牌、各色灯火颇为热闹。春晓也只觉心中清冷空寂,她失魂落魄地领着弟弟走出很远,直到春华怯怯地扯住她的衣襟,轻声问道:“姐姐,那边有家客栈……”春晓才如梦初醒,抬头看看那块“平顺客栈”的招牌,拉着春华进了店门。
手中有钱,心中有气,春晓银牙一咬,要了一间上好的客房。店小二这次颇为周到,片刻工夫便送来了热水面巾,还殷勤地询问他们是否要些酒菜。
在现代时,每逢觉得烦闷落寞,她都会打开一瓶红酒自斟自饮,如今心情不畅,便当真要了一壶老酒、一碟豆干、一碟牛肉,让春华吃牛肉和馒头,自己则就着豆干下酒。
春华从未见过姐姐如此,唬得大气都不敢喘,夹起一片牛肉轻轻嚼着,半天不曾咽一下。
春晓将弟弟的无措都看在眼里,越发忍不住泪水,索性扑在床上放声大哭。
春华扔下筷子抱住姐姐,也跟着失声哭道:“姐姐,姐姐,你这是怎么了?你别吓春华啊……”
良久,春晓收住泪水,起身揽住弟弟,凄然说道:“春华,姐姐从前是不信命的,可是,可是如今,我真的快要支撑不住了……”
春华为姐姐抹去泪痕,倔强说道:“姐姐莫怕,春华会一直陪在你身边,只要咱们在一起,缺吃少穿、挨冻受苦我都不怕!”
春晓心中悲苦,连着喝下数盅老酒,许是喝得太猛,只觉天地仿佛都旋转了起来。她支撑着起身走到床边,随即颓然坐倒,苦笑着叮嘱春华:“我好像有些醉了……春华,你,你好好……好好吃饭……”
话还未完,春晓已经昏沉睡去,春华愣了片刻,上前费力地将姐姐双腿搬上床铺,先帮她脱掉鞋子,又拉过棉被给她盖上。
坐在姐姐身旁发了一会儿呆,春华埋头吃下几块牛肉和半个馒头,自己漱了口、洗了脸,熄灭了灯火,在床尾寻了个角落,蜷缩着身子躺了下来。
夜色渐渐深沉,春晓姐弟都睡熟之后,窗户忽然被人轻轻打开,一个人影一闪,悄无声息地跳将进来。
那人径直走到床前,月光从半开的窗子里照入,刚好映在春晓因醉酒而平添娇艳的脸上。她睡得极不老实,伸出一截皓腕和一只玉足,领口处也将开未开,露出雪白颈项和半段优美锁骨。
来人连忙移开视线,脸上已经狠狠地烧了起来,良久,他轻叹一声,为春晓姐弟将被子严实盖好,又原路返回,身形一晃,悄然离去。
第二十九章 自立门户
第二日醒来,宿醉的春晓头痛欲裂,连着用冷水醒了几次神,下楼结清账目,牵着春华出了客栈,向梅林镇的方向走去。
与前两次不同,这回走的大多是山路,见春华实在辛苦,春晓拦下一辆路过的牛车,双方谈好价钱,姐弟俩依偎在一起一路颠簸,终于赶在日落之前到达了梅林镇。
春晓自然对此处毫无印象,只是觉得这里要比松福镇小上许多,说是镇子,其实更像一个大的村落。令她意外的是,春华竟然还记得一些在梅林镇生活的片段,并且顺利地领着姐姐找到了自家从前的宅子。
镇上民风淳朴,院门上只是虚虚地拴着一段草绳,春晓上前解开末端的绳结,将门轻轻推开。
这座宅子也比叔父家的小些,只有一间正房,两间偏房,院子里却有着一架藤条和木板制成的小小秋千,角落处开辟出了一块小小的菜园,院内还栽种着数棵高大树木,看上去颇为惬意。
想象着儿时的春晓在成荫的绿树下荡秋千、身边父慈母爱的场景,她不禁微微湿了眼眶,春华却已欢叫一声,径直向正房奔去。
春晓急忙跟上,春华进了屋子,却只是在一张堆积了厚厚尘土的桌案前站定,忽然泪眼婆娑。
春晓正要上前安慰,春华已经抽噎着说道:“我记得这张桌子,从前,父亲总是伏在此处书写……还有那张床榻,母亲常常揽着我坐在那里,给我唱一首很好听的歌……”
说到这里,他转身扑进姐姐怀中,半是难过半是高兴地说道:“不管怎样,咱们终于又回到自己家啦……”
将房间院落彻底清扫一遍之后,戌时已然过半,令春晓惊喜的是,两间偏房的柜子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