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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众人都知道青娥教主今非昔比,但真正看到她出手,还没有几次。但见她宽袖如流云般飞舞,身形婀娜,在狂风中兀不为动,无论楚天行怎样逼近,都神色悠闲,看着卷轴笑容微微,惹得他怒发冲冠,玉面上渐渐浮起晕红,右手已然为掌推出。房内劲风一阵强过一阵,所有家具都在不停颤动,任元被甩出圈中,还在声嘶力竭地大叫:“楚门主不可!”
楚天行哪里肯舍,清叱一声,将内力逼到十成。众人但见他手掌如玉,眼看就要击到青娥教主肩头。
电光石火之间,但见黑影一闪,青娥教主面前已多了一人。那掌全部击在了此人前胸,惹得他浑身一震,嘴角不禁溢下一缕血丝来,犹要笑道:“天行的修罗掌越发精进了,只是怎能向嫂子身上招呼?”
楚天行气得浑身发颤,指了他道:“小柔每日里为你焚香祷告,你就给她这个结果?看看这个丑女人,比之小柔,简直是寒鸦较之凤凰。萧宁远,你的眼睛长哪里去了?”
萧宁远向后看了一眼,见她置若罔闻,只顾瞄着那卷轴,心里一声长叹,笑容不改,对楚天行道:“天行莫要再出言不逊,我已经说了,青儿以后就是你的嫂子,你不得对她无理。你若一意孤行,就只好连我这个大哥也不要了。”
只见得楚天行手指都在微微抖动,蓦地发出一声狂笑,环视四周道:“你们都听到了,他岂止是眼睛瞎了,根本就是被猪油蒙了心了!好,既然如此,我回修罗门便是,也省得看着你本性全失!”
他拔腿就走,却被萧宁远按在肩头,方待拨开,却瞥见他嘴角那缕鲜红,不觉心里一软,口中还冷冷道:“你待作甚?”
萧宁远深深看着他,半晌不语。最后终于绽开一个微笑,道:“天行,无论如何,喝过我和小柔的喜酒再走,好么?算我求你了。”
楚天行一手将他推开,狠狠瞪了他一眼,一言不发,转身离去。
潜龙居内之人,早被任元遣散,他忙着扶那桌椅,眼角早瞥见萧宁远叹了口气,扶上青娥教主的肩头。后者微微一笑,道:“我不生气,只是不想跟他说话。”
房内又是寂静,忽听萧宁远低声道:“我确实不想让你生气,但如今,却生怕你不生气。”
后者猛然抬起那双幽深的眼睛,定定看了他一眼,终于什么都没说,垂下头去。
旭日自东方升起之时,聚贤山庄披红挂翠,满眼繁华。
天绝宫大患既除,虽然逃脱了一个勾魂使,但毕竟不成气候。一场浩劫终于揭过,众人都觉得借这场大婚来冲淡一点哀思,倒是个不错的主意。萧宁远如今声名如日中天,谁不景仰?所娶的又是武林第一美女,红花夫人的爱徒,叫各派年青弟子,都好不羡慕。武林各派都有借机修复关系之意,刚刚离开,又自发聚拢过来,来的人比上次武林大会还要齐全。但见得人头攒动,热闹无比。
忠义堂焕然一新,张灯结彩,柱都裹起红绸,挂上堂幔。桌系桌围,椅系椅披,茶几上系绣花围。红木供桌居中,上放龙凤锡钎,喜烛高插,上摆柳条笆斗,内装五谷杂粮、数皮、花生、栗子、红枣,斗里擂一杆秤,上裹黑丝包头。各种物品上均贴红纸剪的双喜字,和合轴子高高悬起,上面喜联写的是:“秋水银堂鸳鸯比翼 天风玉宇鸾凤和声。”一对纸马,别在和合轴子下端,代表天地。旁边是八仙桌旁,放着太师椅。椅前地上放和合盘,俱用红绸包起。供桌前有拜垫,也用红绸包着,地上满铺红毡毯。那团炫目的红色无处不在,喜气洋洋。各色牡丹放在各角,竞相吐艳。里面案上摆放了各式各样的贺礼,叫誊写礼单的弟子头也抬不起来。
奚长老忙得头不点地,见一弟子匆匆跑入,喝问道:“花桥是否迎到?”那弟子连连喘气,道:“到了,到了!”
果听得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丝竹齐鸣,唱不尽鸾凤和鸣,众人涌出庄门,但见喜僮开道,一雕花八抬大轿徐徐而来,四面高围着帏帘,红缎上绣着合欢花,四角挂着牛角透明的挂灯,轿后悬着米筛。桥旁应是仙剑门中女弟子,均云鬓高挽,腰悬长剑,丽女盛饰,晔如春华。红色的毡毯铺到庄门,如一道长虹等着仙子渡波。
只听得锣鼓猛击一声,全场俱静。赞歌声声,唱道:“喜轿高升到大门,五色彩棚接新人。艳阳照耀兴隆地,代代儿孙跳龙门。”
便见桥边一杏眼桃鳃女子掩面噗嗤一笑,走将过去,将那帏帘高高挑起。桥内人凤冠霞披,虽掩在红巾之下,艳光仍不可逼视。旁边早有全福老人递过花瓶,又为她套上男鞋。曾柔抱在怀中,在桥边女子搀扶下步出桥外。谷豆纷纷扬扬,撒落下来。旁边有懂行的人解释道:“抱瓶意为招财进宝,平平安安。夫妇同鞋,取“同偕”之意,求的是夫妻同偕到老。”
潜龙居外,众丐帮弟子都忍不住翘首张望,被任元瞪了一眼,才敛容站定。后者瞧着内室,喃喃道:“今儿奇怪,五毒教女子一个个出去了,连那个小离也走了。莫不是………………”他无端心中一紧,正要举步入内,突见园中白影一闪,一宫装女子已立在门口。
这女子面蒙轻纱,容貌虽然难辨,但必然是平生仅见的绝色。众弟子目瞪口呆,见她美目一转,突然对任元微微一笑,手指连点,早将几人点定,动弹不得。
任元还能说话,紧紧盯着她,突然目光一闪,失声道:“你是青娥姑娘。”那美目流转过来,顺手一点,早点上了他的哑穴。
但见她从怀中取出一张人皮面具,正是那张青娥教主有名的倒梨脸。她抿嘴一笑,将其抛上半空,手中长剑挥舞,早将它劈成粉碎。
香肩上,两只白鼠抱得死紧。她看着任元,柔声道:“普天之下,再没有青娥姑娘这个人。你跟萧宁远说,叫他死心罢。”举步飘然而去,突然回头笑道:“你们的穴道,在十二个时辰后自解。但我给你们下了药,若是谁敢在此前多嘴多舌,恐怕就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阳了。”
人生若只如初见(四)
此刻已是巳时,宾客如云,都候在忠义堂上,见得丽影翩然而至,身上绣衫所描金凤,展翅欲飞,举止之间,光彩夺目。萧宁远一身红衣,如二月霜枫,迎将出去。旁边早奉上红绸,两人执过,由萧宁远牵引而入。红烛摇曳,龙凤呈祥,顾三圣摇头晃脑,在旁吟曰:“莫愁年十五,来聘子都家;婿颜如美玉,妇色胜桃花。带啼凝暮雨,含笑似朝霞;暂欲轻纨扇,倾城判不赊。”
堂前奉上金盆,左边摆着一白玉麒麟,晶莹剔透。右边放着一七宝玲珑黄金塔,其上各色缨络,流彩溢霞。那杏眼女子笑道:“夫人业已寻访仙境去了,就不来观礼了。这是夫人给小柔的陪嫁之物。”
众人都啧啧称羡,突听萧宁远笑道:“红花前辈也未免太吝啬了。”
众皆愕然,奚长老哈哈大笑,道:“少帮主又开玩笑了,这样的玲珑宝塔几曾得见,真是传世之宝。果然是郎才女貌,金玉良缘。”
众皆称是,萧宁远微微一笑,凤目凝着红妆,道:“玲珑宝塔虽然罕见,但怎及得灵犀针?”
满堂宾客皆惊,红巾下无风自动,杏眼女子目光一寒,冷冷道:“萧盟主究竟何意,不妨明示。”
满堂寂静,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凝目在萧宁远身上。后者面上一贯的笑容随风而去,凤目中是淡淡的悲哀,低声道:“何意?我也正想问小柔。却不知,我应该叫你素女,还是天绝宫主?”
满座哗然。楚天行冲到堂前,拉住萧宁远道:“宁远,你弄错了吧,这怎么可能?”突然想起一事,怒道:“莫不是那个妖女对你说了什么?宁远,你醒醒吧,小柔和你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怎么可能是天绝宫主?再说了,如果她是天绝宫主,那卓帮主岂不就是她杀的?小柔由卓帮主亲手抚养长大,怎么可能下这个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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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宁远轻轻推开他,苦笑道:“我也一直告诉自己,这绝不可能。但是,事实就是如此。小柔,我为什么会知道,你想听吗?”
杏眼女子怒道:“萧宁远,你欺人太甚!师姐,我们何必跟他多费口舌,我们这就走。他要诬陷,也得看看对什么人。枉费师姐你对他一片痴心,还允许他纳妾,看如今却落得这么一个下场!”
红巾滑落在纤纤素手中,凤冠下娇颜如画,熠熠生华,含了浅浅的笑容,道:“蔷儿,只怕今日有来无回。远哥从来不会打无准备之仗,既然这么说,必是有了十足的把握。好,远哥请讲,你的话,小柔从来都是要听的。”
萧宁远深深向她凝视了一眼,目中恻然,猛然扭开头去,环顾四周,低声道:“大家都知道,我们一行四人,在璇玑山庄中伏,诸葛一家,都亡于此役。我一直在想,鬼河上天入地,追踪难至,这些杀手却是怎么找到此地的?”
堂下议论纷纷,只听萧宁远静静道:“我想来想去,就只有一件东西能帮他们找到此地,就是那颗避水珠。”
避水珠当日由素女亲手交给萧宁远,堂上群豪大都是知道的。杏眼女子冷笑一省道:“一颗珠子能代表什么?楚门主身上,不一样有一颗明珠么,你怎么不说了?再说了,你说避水珠可疑,那你拿出来给大家看看啊。”
早有人连连点头,向萧宁远注目,后者摇摇头道:“我们在璇玑城中中了霹雳弹,那颗避水珠在逃命时散落。如今璇玑山庄已夷为平地,那避水珠自然也找不回来了。”
秦聪吸了一口长气道:“原来只是猜测。萧盟主,既然没有证据,就不能证明素女姑娘就是天绝宫主。”
萧宁远道:“自然还有下文。”突然注目杏眼女子,问道:“红花前辈是何日仙逝的?是否是宁远在璇玑城中之日?”
满堂大哗。杏眼女子冷笑道:“越说越荒唐了。师傅被师姐接来,千里跋涉,帮你夺得玄铁令,后来又在迎接你凯旋的酒宴上晕倒,这是大家都亲眼目睹的。”
众人连连点头,连空智大师也不满地看了萧宁远一眼。后者定定看着曾柔,低声道:“在武林大会上相助宁远的,确实就是红花前辈。但在酒宴上晕过去的,却不是。红花前辈对小柔可谓是百般疼爱,小柔,你怎忍心下这个手?”
满座哗然。空智大师失声道:“何以见得?”
萧宁远看了一眼欧阳霏,道:“宁远虽然不擅长易容之术,但欧阳姑娘却是此中高手。她曾经说过,易容术再精妙,却改变不了人的眼睛。我可以肯定地说,姑娘,你就是勾魂使,也是那日假扮红花前辈之人,你易容得再像,变声之术再高超,却不会有她那么看破沧桑的眼神。更何况,家师曾经说过,红花前辈求胜太过,执念太重,绝不可能有窥得仙道的机会。所以那日小柔所言,根本就是托词。而且直至今日红花前辈都未出现,必然是已经不在人世了。”
杏眼女子冷笑道:“这都是你的一面之词。家师云游四海,目前倒确实不知所终。但若是就凭几句话就可以随便断定,那世人都可以瞎猜了。听说勾魂使在你们合围之下依然逃遁,何等蹊跷,难道我们就不可以说你们之间有某种联系?”
吴长老和奚长老都面面相觑,又定定看了那杏眼女子,将信将疑。萧宁远微笑道:“姑娘唇舌之利,一如往昔。确实这也只是宁远的推断,未能当场将姑娘擒获,确是无足为凭。但证据,却还是有一个。”
众人但见他从怀中取出一素绫方巾,分明是女子之物,不觉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