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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都是我所放弃与憎恶的一切,却因为你,而获得无限的生机与魅力,经过你的双手,而演绎出世间最华丽最宏伟的篇章!”
“其实,与其说我是一直在憎恨着你,不如说,在我的潜意识中始终是在惧怕着你,惧怕你那种逾越常理、难于掌控的力量……”
“直到最近,我才终于明白,在你原本平庸的外表下面,潜伏着的是如同太阳一样炽烈的能量,它会包容所有同质的光和热,让那些与它相容并产生共鸣的力量得到升华,而妄想与太阳对碰的星星,只会像飞蛾扑火一样被焚烧成灰烬……”
说到这里,贝沙图忽然低垂下眼帘,脸上浮起了落魄的笑容,自嘲似地说道:“而我,就是这样一颗星星,不自量力地妄想与太阳争辉……”
“原来这就是你对我的观感与看法,终于解开了一直以来存在我心底的谜团……我应该对你说声『谢谢』的,父亲大人,谢谢你坦诚以告!”我拔出长剑,插进地面的方砖,以诚恳的声音说道。
贝沙图看着那柄轻轻插入地面、却仿佛连天地也能斩断的神剑--“我兰”,怔怔地出神了好一会才说道:“这是我们父子二人第一次可以如此坦诚地对话,却想不到会是在这种剑拔弩张的情况下……云淡风轻,十步杀人--谈笑间,你已决定了我的命运!”
“亚历,你真的冷静得可怕!这就是霸者的决心呀……是呀,十年的父子情仇,是该有个了断了,亚历,你已决定用你的双手沾上生父的鲜血,作为你告别过去的献祭吗?”
我却摇了摇头说道:“不,我不杀你!所谓的了断是必须要有前提的,而作为帝皇,我已没有过去,了断过去又从何谈起?而且,你始终是我的父亲……我会让你搬到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而且我保证你的余生将衣食无忧,只是从此你不能再涉足人群。”
“多么仁慈的安排呀,还真像你的风格……亚历,谢谢你特地替我安排这样一个美丽的囚笼!”贝沙图怆然地笑了笑道:“不过,我并不打算接受!”
“你还有得选择吗?”我将目光掠过他怀中的女人与背后的小孩,冷冷说道。
“此生,我不懂爱情,所以错过了爱人;我不屑亲情,所以错失了亲人……对我的第一个儿子,我只有亏欠,而从未有过付出,而第二个儿子,我希望能够真正替他做些什么……”
“艾提芮亚,她也是一个像我一样追求着永远也得不到的东西的人,她和我一样不晓得爱人与被爱,所以我们才能成为最契合的一对……也只有她才明白我的想法,所以她会认同我的决定的……”
贝沙图没有正面回答我,喃喃自语中,似乎已让思想走入了追忆的长廊,目光变得空洞,声音也变得虚弱起来……
他伸出手去温柔地抚了抚艾提芮亚的背梁,似乎是为了安定他那因无法接受残酷现实打击而濒临崩溃的妻子的情绪,然后将小斐迪南拉到身边,低下头爱怜地摸了摸他的头发。
这时的贝沙图,不过是一个平凡的丈夫与父亲……
突然,他抬起头来以平静的目光望向我道:“亚历,我儿!让我们来谈一桩交易吧!”
“交易?我不相信你的诚信!”我摇了摇头,冷冷笑道:“前车可鉴!”
“我虽然不是一个守信的政治家,却是一个讲信誉的商人,广场上的陷阱,并非出自我的授意……她不明白,我却知道,尘世间的陷阱,又怎么阻挡得住亚历王的步伐?”
贝沙图悲凉地笑了笑,望向我的目光却是一片坚决的神情,说道:“亚历,我会让你看到我的决心与诚意的……除了活着,我还有一个选择!”
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心头没来由地一阵震颤,声音也突然变得尖厉起来:“你……你想干什么?”
却见一把匕首从贝沙图的袖内滑了出来,不等我反应过来,那柄匕首已经从他手中没入了艾提芮亚的背脊,鲜血,染红了金色的皇袍!
“艾提芮亚,你先走一步,我随后就到……活着时,爱情,你我无法共有,或许在冥世中,我们可以尝试去爱……”浑浊的泪水,终于从那双我一直以为没有感情的眼睛中溢了出来,而贝沙图的嗓声,却变得更沙哑了。
临死前,艾提芮亚似乎恢复了神智,她伸出颤抖的双手摸了摸丈夫的脸,苍白的脸上浮现出欣慰的笑容,恢复清明的目光,也变得从未有过的温柔,似乎对丈夫的行为表示理解与支持。
当那双眼睛投向小斐迪南时,却只有一片纯粹的母性的慈爱,最后,她倒进了丈夫的怀里,在小斐迪南凄厉的哭声中撒手尘寰……
“亚历!我无法接受你所提供的那种生活!正如你所看见的,我已决意求死!但我知道你不愿意背上弒父的罪名--如果我在你面前自刎身亡,你将永远无法摆脱世人的责难,就算你披上再多的荣光,也洗刷不去身上的恶名!”
“但我手上有一封亲笔的书信,它可以证明圣王以他博大的仁慈之心,宽恕了他父亲、以最无私的包容之心接纳了他父亲,只是他父亲自知罪孽深重,最终选择了与他妻子一起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这就是我要与你作的交易,如果你承诺斐迪南一生平安,这封信就会交到你手上,否则,我死前将毁了它!”贝沙图一手拿着书函,一手持着那柄带血的匕首,以无比肃穆与坚决的表情面对着我。
“难道……没有转圜的余地吗?你可以活下去的,带着你的儿子……”我哆嗦了一下,试图作出最后的努力。
贝沙图只是摇头不语。
“这就是你的……决心?”我的声音颤抖得很厉害,冷汗渗透了全身。
贝沙图默默地点了点头。
“我……成全你……答应你的要求……朕承诺……承诺给予斐迪南·贝沙图……一生的平安!”我无比艰难地说道,仿佛已用尽平生最后一股力气在发出声音,连双腿也不由自主地颤动起来。
“谢谢你!我亲爱的儿子!你天生就是为颠覆固有秩序与创造新世界而存在的!此后,世上再也没有任何事物可以动摇你的心志、阻挡你前进的步伐了!斩断过去的帝皇呀,请放开你被束缚的翅膀,让全宇宙也能看到你的光芒!”
贝沙图脸上露出了温和的笑容,目光中流露出对我从未有过的深刻感情。
然后,笑容突然从他脸上凝结,他猛地将匕首插进了自己的心坎,失去生命的躯体与艾提芮亚的尸首,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爸……爸!”
“父亲!”我凄厉地叫唤着,却发觉自己已经失去了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上,只有小斐迪南稚嫩的哭叫声在回荡,而我卡在喉部的叫声,根本无法透过哑了的声带传送出去……
在亲人的血泊中,我麻木地伫立着……
犹如宿命的诅咒般,亲眼目睹着至亲死在眼前,我发觉自己已经脱离悲伤了。
曾经以为,所谓的亲情,在我的生命中从未存在过--从被亲人背弃的那一天起,我就坚信,对亲情的渴求,已经彻底从我的心灵抽离了。
但当一切真正成为无法挽回的失去时,我的心却是如此无助地悲恸着……原来,我仍然渴望亲情,渴望被至亲所承认--我一直努力到现在,其实或多或少,是为了获得父亲的认同……
忽然感到右肩一沉,德林克将一只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望向我的目光有着满满的关心、担忧与怜悯,嗓音也有点沙哑了:“想哭就哭出来吧,放心,我不会笑话你……男人的哭泣也是需要勇气的……”
“所发生的一切……你都看见了?”
“是的……因为不放心,所以暗中跟了进来……”德林克点了点头,坦言了对我的关心,这次不再像以前那样口不对心。
“或许我真是个矫情和虚伪的人吧……是我把他逼到这一步的,如今我却……”
“这不是谁的错,如果一定要给出答案的话,只能归咎于残酷的命运了……你们都不是平凡的人,你生而不平凡,你父亲却不甘于平凡,而两颗不凡的野心,注定无法共存于这个狭窄的天地……”
“就像你父亲所说的,你是颗无比璀璨的恒星,其他行星试图摆脱你的引力而获得存在感,最终只能焚毁自己的生命……你父亲有一句话也说得很对,你是个不肖子,的确,你们身上没有任何相似的地方,因此只有通过彼此伤害来达到平衡……”
“或许以你的对立面而存在,以自己的不幸,来向你昭示他错误与失败的人生,让你永远不会重蹈他的覆辙……这就是你父亲对你的爱吧--极端、冷酷、激烈……有时,人类就是这样一种不可理喻的东西……”德林克神色一片黯然,目光却深邃而悠远,仿佛来自天际。
我深深叹息了一声,才悲怆地说道:“我与林凯·贝沙图不幸而成为父子,因此命中注定无法相容,仿佛这是一种血脉相连却又彼此相克的宿命……为了肯定自己的存在而否定对方,在过去漫长的岁月里,彼此激烈地对抗、碰撞,直到最后有一方倒下才省悟过来,原来割舍不去的,始终是血浓于水的亲情……”
“两人彼此相爱却又彼此憎恨,无法共存却又渴望彼此理解,在这点上,我与贝沙图何其相似!这就是父子吧,无论表面上多么不同,但本质上是相通的……”
“亚历,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不管怎么说,到最后,你终于获得了你父亲的完全认同……”
我突然用力地将德林克纤弱的娇躯拉进怀里,沙哑着嗓音道:“什么都别说了,我懂……但现在请容许我的软弱……不要说话,就这样让我靠一会儿,就一会儿……”
终于,我趴在吸血鬼少女瘦弱的肩膀上,发出了男子汉无声的呜咽。
这一天,海内斯政权在王者的悲鸣中,连同他昔日的主人随风而逝,帝国的火凤凰旗高高飘扬在城头上,如同经过血与火的洗礼般,吞吐着更加刺目的鲜红……
第七章血红之海
第七章血红之海
在艾提芮亚殒命、贝沙图自刎身亡的当天,隆巴莱姆主动要求料理贝沙图与艾提芮亚的后事,更冒死为他的故主向我谏言道:“罪仆恳求陛下顾念他们是您的生父与继母,请尊重死者的遗体,给予封棺殓葬,让他们的灵魂得到安息!”
“隆巴莱姆,你也是带罪之身,你知道自己是以什么身分和朕说话吗?”我冷冷说道,语意中却是不置可否。
“少主人!”隆巴莱姆情绪激动地连续向我磕了十数个响头,抬起头来时已是额破血流,憔悴的脸上更是老泪纵横,一头苍发纷乱如草,但坚决的表情,却让他身上多了一股浩然之气。
“罪仆自知罪不可赦,亦没有任何资格向少主人提出请求……罪仆是贝沙图家的家臣,服侍主人前后共计四十三年,与主人一起经历过大起大落、如波涛起伏的人生,也服侍过先主母和少主人……”
“主人虽然对不起少主人,但他始终是您的父亲呀!纵然主人和主母生前犯下足以诛族鞭尸的大逆不道之罪,但他们已用生命来为自己赎罪,死者已矣!请念在我这个看着少主人长大、行将就木老人的一点情分上,原谅主人吧,给予死者一个体面的葬礼!”
我用冷寂的目光看着这个昔日的家臣,奇怪地问道:“隆巴莱姆,是什么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