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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内斯,这片我生于斯、长于斯的土地,曾经带给我短暂的快乐回忆,也带给我更多不幸与悲伤过去的地方……
“是的,回家了……”我喃喃自语道。
当我进城后,帝国军立即占据了各个城楼与军事要地,而“七色彩虹”的部队也迅速与我们会合,我立即下马张开双手,迎向飞奔过来的加莎琉璃与黛旖丝,这对饱受离别之苦的人儿,在我怀内哭成了泪人儿。
当两人的情绪平静下来后,加莎琉璃才发现我身边的莎莎,两女欢呼着互相拥抱,然后琉璃拉着莎莎,到一边去说着姐妹间的体己话。
昔日的别离之所,如今却是重逢之地。
而我更知道,这里也将成为我与血脉相连的至亲宿命重逢的地方……
思绪飘荡间,开阔的陀曼斯广场已经出现在我眼前。
在陀曼斯广场四周是被帝国士兵隔开的人群,广场的正南方是这几年才建起、栉比鳞次、金碧辉煌的皇宫,艾提芮亚与贝沙图正站在皇宫前面,神色一片木然,而贝沙图--我的父亲,手中还牵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
我脚步微滞了一下,才踏着坚定的步伐,向广场中心走去。
接近广场时,我突然向德林克与卡斯塔投去一道别有深意的目光,德林克和卡斯塔当即会意地点了点头,两人分别回头向部下打了个隐秘的手势,然后吸血鬼族人与“黄龙之耳”,便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人群中。
“尊贵的神圣法拉蒂斯帝国亚历山大皇帝陛下,我,艾提芮亚·法拉蒂斯与林凯·贝沙图,代表海内斯向陛下献上玉玺与皇冠,从此海内斯放弃主权,归为神圣帝国的一部分,成为陛下的疆土……”
艾提芮亚沙哑的嗓音,无力地回荡在空旷的广场上,站立的姿势有如一具失去生命、只剩下空壳的僵尸,再也显不出雍容与贵气。
华丽的龙袍也变得黯淡,年近四十的身体已微微发福,像毒蛇一样锐利的双目,也深深陷入了眼眶中,眼神已变得呆滞,目光像被磨钝生锈的锥子一般,失去了所有的锋芒,而甚少暴露在阳光下的肌肤,则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苍白,再也找不到少女时代那种丰润的色泽……
虽然脸上仍能寻获一点依稀的美丽,但始终敌不过岁月的无情,与将心力大量耗费在算计上所带来的过早衰老。
昔日明艳照人、人比花娇的法拉蒂斯帝国四公主,如今不过是一朵过了花期、即将败落的残花……
“请……陛下受玺……”林凯·贝沙图以艰难的声音说道,他的身材依旧挺拔,服饰依旧考究与华丽,却已头发半白、脸容憔悴,怎么故作镇定,也掩不去那一脸灰败之色。
当我将冷峻的目光扫过贝沙图不安的脸,投落到小斐迪南脸上时,贝沙图的身体突然僵直了一下,不由得将小斐迪南往自己的身边拉近了一些。
“请陛下受玺!”林凯·贝沙图犹豫了一下,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受玺……是指让朕站到这个地方吗?”我指了指广场的正中央,笑了笑说道。
“是的,陛下……这是降国向新主献礼的仪式,以国民的见证,宣示海内斯今后对帝国的绝对效忠……”贝沙图开始勉强迎向我锐利的目光,却在我的逼视下,最终低垂下眼帘,以一种尊敬却疏离的语调答道。
我点了点头说道:“朕知道,这是古老的宣降献土仪式,已经许多年没有国家沿用了……”说话间,我发现贝沙图与艾提芮亚的眼皮同时跳动了一下,随即话锋一转道:“但既然是两位的心意,朕就领受了!”
说完,我开始向广场中心走去,贝沙图与艾提芮亚的目光中似乎闪过了一丝狂喜,随着我一步步接近广场中央,他们的神色也变得越来越复杂,似乎是期待,又似乎是担忧……
而当我终于站立在广场中心时,两人紧绷的神经同时为之一松!
这时,广场的地面,突然在一阵巨大的震动中龟裂,人群惊惶地四处走避,一心护主的帝国士兵,努力想向我的方向靠近,却被断开的鸿沟与不断爆开的地下陷阱阻挡了步伐……
而同一时间,无数黑色的手掌伸出地面,像一对对铁钳似地向我所在的位置抓来!那情景,恐怖得就像深埋地下的尸骸突然复活过来,而其中的一对手掌,已经抓牢了我的双足,在我无法动弹之际,一支从地面刺出的长枪,狠狠地穿透了我的身体!
“亚历!”
“主人!”
“亚历哥哥!”
场外传来琉璃、贝儿与莎莎悲切的叫声。
“亚历山大,受死吧!”艾提芮亚则兴奋地大叫,脸色因激动而涨得通红,毒蛇般的瞳孔中是仇恨与恶毒的光芒,快意而森冷的笑容,挂在她泛青的唇片上。
贝沙图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却哆嗦着说不出话来,脸上毫无兴奋之色,只是一种怆然与无奈。
但艾提芮亚的笑容突然冻结了,脸上充满无法置信的表情,在她那对收缩的瞳孔中,映出的是这样一番景象……
亚历山大被刺穿的身体突然虚化、透明,最后连残像也消失不见,而他本人的实体却出现在另一边--此时他正以一副冷峻的表情面向着她,冰冷的目光,仿佛是在看着一个死人……
“杀了他!杀了他!”情绪失控的艾提芮亚,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叫声。
但事情的发展却完全背离她的期望,只见两千多个黑色的人影,从附近建筑物的顶部飞跃而下,降临到地面后,立即将手中的长矛插入了地面,然后迅速退守到我身边。
在一片凄厉的惨叫声中,无数血柱从地表的缝隙,沿着钢矛的四周喷射而出,然后一个个如黑炭般的鬼族战士破土而出,挥动着血色的长剑,疯狂地向我的方向冲杀过来!
“疯狂,是毁灭的舞步!”身旁的德林克,脸上挂起了一丝噬血者的笑容。
不等我吩咐,吸血鬼少女已经率领一群吸血鬼战士迎击而上,口中一边嚷道:“我族的儿郎们!给我杀光这些杀千刀的鬼族乡巴佬!”
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曾经在鬼族人身上吃过苦头的德林克,对这些鬼族战士可谓恨之入骨,因此她无情地掀起了一场腥风血雨。
甫一接触,战况立即呈现出一面倒的局面,不成正比的悬殊实力,让这场战斗演变成德林克单方面主导的屠杀。
那些强横的鬼族人,面对一千多名立志复仇、如狼似虎的吸血鬼战士,根本毫无招架之力,一个个被吸血鬼用双手从胸口剖开,或被直接拧断头颈,甚至被抓起拦腰扯成两半……
眼看身边的同伴不断地倒下,而且死状极其凄惨,不知恐惧为何物的鬼族战士,终于开始懂得害怕,并开始抢路逃跑,却被速度更快、仿佛无处不在的吸血鬼战士拦截住,并一下子摘掉了脑袋……
只剩下那些已经丧失了斗志的鬼族人,试图向面前的可怕杀神求饶乞命,但德林克根本无意留下活口,直到将最后一名鬼族人撕成肉块方才罢休……
“千万不可得罪女人,女人可是最会记仇的呀!”我对部下摇头苦笑道。
身旁心有余悸的卡斯塔与“黄龙之耳”的将士,都深有同感地点着头。
这时,看形势不对的贝沙图一手抱起儿子,一手拉过已陷入病态疯狂中的艾提芮亚,在侍卫的保护下,退入到皇宫中,并关闭起宫门。
我走到宫门前,看了一眼那两扇以玄铁打造的坚实大门,叹了口气说道:“将倾的大厦,怎么还能成为安居的寓所呢?我的父亲大人呀……这么多年了,怎么你还没弄明白这层道理呢?”
说完,挥剑朝门一劈,沉厚的宫门应声而破,在飞扬的石砾与灰尘中,我从容地举步踏进宫内,沿着蜿蜒的长廊,直达大殿……
“父亲大人,亚历来见你了……有些事,你逃不开,也避不过,这是你我的宿命!”我停在大殿门口向内发话。
“亚历……请你单独进内一叙……曾经作为你的父亲,希望你能答应我这个不情之请……”殿内传出贝沙图幽幽的声音。
“你们都留在外面,这是朕的命令!”我对德林克与卡斯塔说道,然后一步步迈进宽敞明亮的大殿。
大殿的格局与一切布置,都是模仿帝宫“皇峨”所设计的,只是在规模与气派上,却无法与真正的凌天大殿相比拟。
此时,贝沙图正坐在王座上,怀里瘫伏着不停颤抖的艾提芮亚;而在王座的背后,则蜷缩着不时探出头来,转溜着惊悸的双目看着我的小斐迪南。
“神圣法拉蒂斯帝国的皇帝陛下、亚历山大大帝、膺服百族的圣王、征服大地的战神、华丽与噬血的美神、浪漫主义的狮子……被冠上世上所有荣耀的你,现在却会唤我一声『父亲』,说明你已决意定了断一切过去了……我说得没错吧?亚历,我儿……”贝沙图的声音萧索一如冬风中残败的草叶。
“帝皇,本来就不需要过去!”我冷冷地答道。
“多么无情而霸绝的声音呀,这才是帝皇的声音!是的,帝皇是无须回头的,他只需要注目前方,因此,如果过去将成为羁绊,那他就会用双手斩断过去--我以前也是这样做的……”
“为了实现我的抱负、为了得到将千万人践踏于脚下的权座,我绝对不允许任何人、任何事成为我的绊脚石,包括你,我的亲儿也不例外!因此,我不惜将灵魂献给魔鬼,亲手割断你我相连的血脉,甚至一次次地想要毁灭你这个璀璨却碍眼的存在……“只是无论我怎么努力,也无法攀上你所在的那种高峰,甚至连想站在你的山脚下也是一种奢望……三十年的机关算尽,换来的却只是南柯一梦……而亲手撕碎我的权力美梦的,却是我从来就不屑一顾、从未正眼看过的不肖儿子,这是多么辛辣的讽刺呀!”
贝沙图因激动而变调的嗓音中,有着难以了解的意味,似是在感叹,又似是在嘲讽。
看着眼前这个赋予我生命,却又一再想夺去它的男人,我心中充满着难言的感慨,口中却只是以平淡的语气说道:“被你的儿子击败,对你而言,是如此地难堪吗?我的父亲大人!”
“难堪?或许吧……但更多的应该是不甘……我只是无法接受你比我更优秀的事实罢了……”贝沙图脸上露出了怪异的笑容,语气中却充满了辛辣的讥讽:“作为你的父亲,我是了解你的,像你这种多愁善感而又玩世不恭的性格,照理应该是不可能成就大器的!尤其是你那种可笑的爱美之心!”
“一直以来,我都让你感到很碍眼吧?我的存在对你而言不仅多余,而且是一种耻辱吧……”我并没有太多的愤怒,对于面前的男人,只有一种漠然。
贝沙图似乎惊异于我的淡漠,认真看了我一眼后,才说道:“亚历,如果这是你想要的答案,那我告诉你,是的,我一直都不喜欢你,因为你一点都不像我,你身上拥有太多我没有也不需要的东西!”
“你的存在,就像是反映出我心灵另一面的镜子,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我,原来我所放弃的东西是多么的可贵……”
包括对于生命无尽无私的热爱、追求梦幻般的所谓理想、执着于泡沫般的爱情。
“这些都是我所放弃与憎恶的一切,却因为你,而获得无限的生机与魅力,经过你的双手,而演绎出世间最华丽最宏伟的篇章!”
“其实,与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