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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那里已经有客人在按摩,在另一间比医院更洁净的房间里,柳笛见到了一个戴墨镜的女人,精巧的鼻子,白净的脸,光亮的宽额头没有一丝乱发。紧身黑裤,矮帮皮靴,垂肩黑发挽一道水绿丝绢。从她身上飘逸出来的是浮动的诱人的暗香。看得出性别,辩不了年龄,不因其他,原因是她戴了一只淡绿色的鹿皮口罩。柳笛心想到底是不一样,连这里的按摩也是有档次的。
黑是一只兽
潮湿地呼吸,有远的
厚的腥
叹息走近黑,转眼之间
成为华丽
你不再踉跄,能够
幸福地躺下来
和兽的眼睛
对视
这个“在水一方”的房间里,柳笛看到了几款造型别致的熏香炉,在慢悠悠的蜡烛火苗里,迷人的香味透过鼻子和皮肤,让人精神一振。选好了床位,柳笛叫了一声按摩,豆绿色的床罩,豆绿色的药枕,水养的富贵竹也是绿油油的叶片。不等柳笛说什么,那女人就走过来了。四肢放松,眯细了眼睛,感受难得的惬意,柳笛觉得那双柔软细嫩的手不是在按摩,好象是在冰上跳芭蕾。对于这种独特的按摩手法,她还是第一次领教。当散发着温热的香熏卵石依次在脑门、下巴、胸前、腹部排列成阵的时候,身心的放松就象沉在了梦中的清水湖,轻轻地把吸进丹田的香气吐出来,慢慢地变成一棵薰衣草,沐浴香风雨露,渗透到体内的芳香开成无数朵茉莉,只有一味地沉着,安静,不放纵,不张扬,前世的蝶飞进了今天,一念间已是几千年。仿佛暗夜中家园柔和的灯光,照亮旅人的心田,一切尽在不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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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生以来第一次接受香熏按摩,那种飘飘欲仙的感觉,使柳笛的情感话题如蝴蝶展开了翅膀,洋溢出来的满足和快乐使她滔滔不绝,她不想夸张刚才的享受死了也值得,也不想说这里的服务是一流的,一旦用廉价的语言说出,就对不住这些美妙的感觉,她要辩白的是自己是个幸福的女人,幸福的女人就应该享受一流的消费和服务。以后她能够经常来这里,来找感觉,找情调,有机会的话,她还要成为这里的主人。
女人的心灵是长翅膀的,两个女人的房间很快就被闲话充满了。柳笛说她有两个男朋友,一个是弹棉花的庸人,一个是老财主。一个是爱她的,一个是她爱的。她现在的问题是,应该选择怎样的生活,是抓住自己的幸福,还是正视现实,甘于平淡?她故意把唐老鸭说成是财主,不说大款,也不说富翁,因为只有财主是有根基的,大款和富翁听起来太俗,暴发户的感觉。财主就不同了,这就让人如同走进一种血缘关系的示意图。东西两厢,前后三进,父子兄弟各得其所,分列有序,脉络分明,形貌和气氛肃然,财主在一张八仙桌前端坐。目光从中堂向四周徐徐延伸,咳嗽一声,回声四应,余音绕梁,一种家族情感和孝悌伦理油然而生。柳笛的怀旧常常是一种对尊严的追认,是一种精神的化装舞会。如果在普通人那里说财主,肯定被当成土老冒,跟这个香熏按摩的女人说,她必定羡慕。
女人说,这是一个鱼与熊掌不可兼得的故事。她作为一个忠实的听众,肯定是合格的。在柳笛叙述、编织和憧憬生活的时候,她一直是谛听的姿势。到最后,女人感叹说,多么奢侈的痛苦啊,让我好妒忌呢。
按摩师放了一首“牧神的午后”,在德彪西的引领下,柳笛仿佛随着羊群来到了绿荫下,音乐断断续续地扩散,象安眠药,迷迷忽忽地睡在了青山绿草中间。这里没有时间的概念,当一切都轻松都放弃的时候,女人的心灵就象在清水里洗过了一样的干净,无欲无求的状态多好啊。如果不是那个贵夫人的光临,柳笛还在温柔中沉醉。
没有尽头的街'10'
没有尽头的街'10'
现在流行一个叫“男人歌”的段子
一等男人国外有家,
二等男人家外有家,
三等男人家外有花,
四等男人下班不用急着回家,
五等男人上班买菜下班按时回家
六等男人回家却看到床上有个她和他。
钢琴师暗暗地拿这段子对照自己,发现这么多年自己属于最末流的男人,这么多年他竟然没有外遇,也没有女人看上他,简直是窝囊废,柳笛接二连三地更换情人,他竟然忍耐了这么多年。
很长一段时间,钢琴师和柳笛之间已经没有了性生活,就在昨天晚上,钢琴师也不准备睡觉,他想和妻子好好地谈一次,他耐心地等着柳笛在浴室里泡个够,他连电视都不肯打开,为了在家里制造沉重寂静的气氛,是给柳笛压力。他坐在床边的沙发上随手翻着当天的报纸,心里渴望抽一支烟,他已经戒烟有两年多了,不是他不想抽,是因为自己的经济能力达不到。他不想抽太差的烟,让人看不起,抽好烟太贵,他的确是抽不起。
钢琴师沮丧地扔下报纸,朝着浴室皱起了眉头,女人怎么可以在洗澡上花这么多时间呢?吃晚饭的时间,他故意做了她最喜欢吃的丝瓜海米汤,看着她喝了两大碗,他想一定得好好地谈一次了,他们分居的时间太久了,他给了她很大的空间和自由,现在她已经山穷水尽,也许回过头来,还有柳暗花明的机会,她居然有心情泡浴。他差一点要去把她喊出来,但又忍住,他已经感受到她身上的戒备,对现状无能为力,在外面折腾够了,她应该回到家庭,他和她也该有个孩子了,如果有了孩子,也许就能收回她野马无缰的心,如果她有怨恨,他们之间也许会有一场争执,他早在心里打好了底稿,准备说服她。
钢琴师心烦意乱地站起身,到客厅里转了两圈。
他没有想到的是,柳笛穿着睡衣从浴室里出来告诉他,她已经服了安眠药,需要安静地进入睡眠,不能受任何打扰,她一边铺床一边跟他解释,不等他回答,便在小房间那张单人床上躺下。她闭着眼睛说,请把客厅的灯关了好吗?也不等他回答,她就拉下了总开关。
他被扔在黑暗里,一时有点束手无策。
钢琴师在大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身体疲惫,头脑清醒,神经仍然处在兴奋状态,他一肚子的心事,一万个理由,都找不到反诉的机会,种种迹象背谬常例,可是他却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满月像街灯圆而亮,紧贴着玻璃窗,晃他的眼睛,他一时有一种异样的感觉,这时才突然发现,窗玻璃赤裸裸的,没有任何遮蔽,他从床上坐起身,是的,窗框上空空荡荡,没有挂窗帘!他坐在床上环顾四周,东南两面墙,六扇窗,二十四块玻璃闪闪烁烁,将月光返销得通明。对面的高楼,有些窗户是黑漆漆的,熄了灯的窗户象无数双眼睛,窥视着这一间没有窗帘的卧室。
为什么不挂窗帘?他觉得不可思议,很想把柳笛拉起来问个明白,想了想又忍住,重新躺下去,心境更低落,他想起刚搬进这套房,柳笛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卖布做窗帘,她甚至都不能等一等,等定购了家具之后,再根据家具的颜色配窗帘,她说,不拉窗帘她没法安睡,所以,一天也不能等。
无法进入睡眠的钢琴师从大床上爬起来,他本来想强行进入柳笛的小房间,可是,不等走到小房间的门口,就听见妻子很响的呼噜声,女人打呼噜,象开拖拉机一样,这算怎么个事?这样混乱的生活秩序令他厌恶,他打开客厅的灯,在一长排三合板壁橱前翻腾起来。有一扇柜门早就松了螺丝,柳笛的长筒袜子象一截肠子,从柜缝里露出来,钢琴师突然发现,窗帘被撕成碎条,扔在壁橱的角落。
如果钢琴师不能控制自己,施行一点家庭暴力,也许情况会有所改变,事实是,他已经不能自制,他已经火冒三丈,他的牙齿已经咬得格格响,他没有发作,是因为他在拽窗帘的同时,看到了妻子的破毛衣,袖口处开了线,前襟起了球,这是一件粉红色的半毛半化纤的毛衣,当初买这件衣服的时候,柳笛偎在他的怀里撒娇,其实,她不喜欢这种颜色,钢琴师也不喜欢,只是觉得穿了这种颜色的衣服,给人温和的感觉,为了这种感觉,才要了粉红色,她是为了他的心情才穿的,这一点温情,让男人有些感动,毕竟他们是夫妻,她也从来没有跟他过上一天好日子。钢琴师心里有愧才没有发作。他把撕成随布条的窗帘做成了一个拖把,剩下的一块方布蒙在了电视机的上面,他突然发现,这种抽象画的布料其实是很适合蒙电视的,他为自己的废物利用恰到好处而自信起来,厨房里还有一个冰箱,钢琴师把另一块方布剪裁整齐,蒙在了电冰箱上面,效果也不错,这个样子,他的家就有了一点艺术气质,有了一些温煦和浪漫。他这一夜忙到很晚才休息,他要说的话,要发的火都自消自灭。这是一件好事,仅对这个晚上来讲,家庭没有发生战争,有个太平日子,有个宁静的心情,的确是个好事,但是第二天怎么样就很难说了,将来怎么样就更没法估计,谁也没有先见之明,如果有,钢琴师就不会轻易地放过柳笛,也许是合,也许是分,无论如何,也不会发生后来的事情,一个丢人现眼的事情。
应该说,因为有了这个意外的情节,使钢琴师和少女汤圆有了暧昧的故事。有了喝咖啡和纠缠不休的尴尬。
开始的时候,他想,他是为了钱。
是的,钢琴师早已厌倦了日复一日坐在那架破钢琴后面的生活。那些被舞台上云朵一般盛开的芭蕾舞裙激发出美妙梦想的父母们,不惜代价把自己的后代送到芭蕾舞学校,并且顽固地认为,自己的孩子用不了多久就会成名成家。这些娇生惯养的孩子,一年又一年,寄宿在那座青灰的小楼里,叽叽喳喳进进出出,在他面前蹦来蹦去,她们象小树枝一样挺拔坚瘦的身体,日日夜夜缠蔓在他的脑海里,让他无法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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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最让钢琴师无法忍受的是,他每天都要反反复复地弹奏那几首练习曲,简单枯燥的音符,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的神经。他工作的地方总是在角落里,那块锈迹斑斑的大镜子仍然能将他的形象叠映在孩子们当中。于是,随着音乐的节奏,他那头蓬乱的卷发便不时地在镜子的一角探探缩缩。这样的形象,常常让他在灰心丧气的同时,变得焦躁懊恼。他看自己修长的手指在琴键上庸碌地滑来滑去,羞愧得气急败坏。他知道在生活中,已经扮演了缩头乌龟的形象,妻子柳笛分派给他无数的绿帽子,他在她眼里就是尿泥、乌龟王八蛋。
他知道自己绝不是天才,钢琴这东西,也不是只靠苦练就能弹出名的。事实上,他明白,事到如今,弹钢琴对于他,就是一种职业,就好比是早晨在路边支开锅炸油条、卖豆浆的人一样,他要靠这点本事混饭吃。所以,他就一直在弹,虽然也没挣多少钱。
说到底,他是个软弱的人,否则,他早就去舞台当伴奏或者自己开个门头房,可是他怕赔钱,万一买卖黄了,还要背一屁股债。他只能每天佝着背,晃着两条长腿,在那个不断减人的芭蕾舞学校混日子,只能天天弹那几首练习曲,每月拿六百元工资。他是不满的,可又没勇气年能力不安于现状。所以,他想,他是为了钱。可是他应该知道,那些孩子的父母也并非是大富翁,他们倾囊而出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