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矢车菊’一起过去。我会尽我的力量保护他。”然后,他们两人就一起从铁丝网中穿过,从此消失了踪影。我们只听到雪被压碎的声音,使我想起在地上找洞的田鼠。幸好,在“黄昏宾果”前有很多洞和凹陷的地方,我希望他们的手没被绑得太紧,至少,两个人互相帮忙的话,便能很快地把绳结解开。小姐,你看到我在流泪,那是因为我很疲倦,因为我在生病。请你别看我,我流的是受尽苦难之后的眼泪,现在已经没有多大意义了。你一定希望我能告诉你有关你未婚夫的最后一刻——他们是怎么把他弄到沙袋堆成的斜墙上,他们把他从两团缠绕不清的铁丝网和铁蒺藜中推过去时,他有什么反应等。可是,我不知道。我觉得,我要声明我只是觉得,当扶梯上面的两个人抓着他肩膀把他拉起来时,他吓了一跳,眼睛往四周探索,想了解他在什么地方,还有他究竟在做什么。他的惊异只有一刹那,最后两秒钟而已。接下来的,我就不知道了。我只能告诉你,他果断地按照指示向前曲着身子,顺从地随着“爱斯基摩”消失在黑暗中。“普通法”又不守规矩,闹起事来。别的大兵不得不把他制服,可是他不停地挣扎,想大喊大叫,结果上尉把手枪拔了出来。在整个过程中,从一开始到结束,我只听过“那个人”开了惟一的一次口。他突然说:“不要用枪,让我来。”然后,他穿过那些试着制止“普通法”的士兵,接着,狠狠地在“普通法”的头上踢了一脚,把他踢昏了。大家拖着一动也不动、口中发出轻微呻吟的庞然大物,丢过铁丝网去。上尉对“那个人”说:“怎么你这样的一个人物会落得如此下场?”“那个人”没做声。上尉继续说:“你是这些人中最强壮,也最安静的一个。为什么要往自己的手上开一枪呢?”“那个人”在半明半暗的微光中注视着上尉,眼神中既没有鄙视,也没有傲慢。他只是简单地回答:“因为我没别的选择。”他们同样帮他爬上沙袋斜墙,接着把他从铁丝网中间向外推了一把,然后他就消失在黑暗中。扶梯上的两个士兵一下来后,其他大兵就把一卷铁丝网盖上战壕的护墙,把原先剪破的大洞补起来。将原本带着刺的铁丝网伸展开,大家都有点儿喘不过气来。对面的战壕一点声音都没有。他们一定猜出发生了一些不寻常的事,大家都在倾耳静听。寂静只维持了不到一分钟。突然,一堆照明烟火在“黄昏宾果”的天空中爆炸开来,德国人的阵营里果然像我们预料的一样,开始慌乱起来。我们听得到士兵们的脚步声,甚至连子弹上膛的声音都听得见。从睡梦中惊醒的士兵所发出的声响,近得就好像就在我们身旁一样。我看到“普通法”跟在“六分钱”后面,在雪地中绝望地向前爬,两个人都在寻找雪地中可以作掩护的弹坑。我没看到“矢车菊”,没看到“爱斯基摩”,也没看到“那个人”。后来,他们又放了几个照明烟火,接着是一挺机关枪在“无人之地”上扫射了一阵。“无人之地”在火光中被照亮得像月球表面,一片凄凉绝望。整个白色的荒原上,只有三节残断的树干和一些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崩塌下来的砖块。当机关枪的声音停了下来后,黑夜重新笼罩大地,我旁边的艾斯坦建中尉诅咒了一声“他妈的!简直是天理不容”。上尉叫他闭嘴。大家都不做声,等待着。德国人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无人之地”上也同样没有一点声息。四周看起来比刚才更黑。我们这边战壕里的士兵一声大气也不出,对面也同样保持寂静。他们侧耳倾听,我们也是。中尉又说了一句“他妈的”,上尉又喝令他闭嘴。     txt小说上传分享
‘黄昏宾果’(7)
过了一刻多钟,还是什么动静都没有,我想,我该回去与我的部下会合了。我要求中尉在我的犯人名单上签名,就好像骑兵队长要求我做的一样。上尉插嘴说,任何军官都不应该在与这件事有关的文件上签名。如果我坚持的话,而且如果带队的两个下士同意的话,他们两个可以在文件上签名。至于为什么我要他们签名,那是我的事,他们不了解,也不需要去了解。他看到我很认真,不准备放弃,就拍着我的肩膀说:“哎,中士,我在跟你开玩笑,你是个好人。待会儿我陪你回‘歌剧院广场’,因为我已经很久没有阖眼了,我想睡一觉。然后,在我们分道扬镳前,我想请你喝一杯上好的白兰地酒。”高尔德和查多罗两个下士在犯人名单上签名之后,我们就走了。上尉把我带回他的棚屋里。他脱下毛皮大氅跟风雪帽以后,看起来比我想像中年轻,大概只有三十二岁,但是疲惫不堪,眼睛下有着深深的黑眼圈。我们在他的桌边坐下,各据一方,对饮了两三杯。他告诉我,他从军前是历史教师,但并不喜欢这工作,就像他讨厌当军官一样。他曾希望有机会去世界各地旅行,看看阳光下的岛屿。他没结婚,因为那女人是个荡妇,可是他还是爱着她,想着她等等。正说着话时,电话员跑来告诉他,指挥官正等着跟他通电话,他要知道事情的经过如何。上尉回答说:“告诉他我不在,让他去发一夜的火。”然后,他对我讲述童年的事情,我想他提到了默东这个地方。他又说到他集邮的邮票。我也很累,模模糊糊地,听一句,没一句的。在他的棚屋里,我重新又有种置身于时间之外、生活之外的奇异感觉。我必须很努力才能保持清醒。对桌的人睁着潮湿的、圆圆的眼睛对我说,他实在感到很惭愧,背叛了从前年轻的、充满了童心的自己。他最怀念的是花在集邮上的时光,低头沉醉在各种邮票中。他特别被印在巴多斯、新西兰和牙买加邮票上的维多利亚女王的年轻面孔所吸引。他闭上双眼,静默了一会儿,然后喃喃自语:“对了,是维多利亚·安娜·贝诺。”他额头靠着桌面,睡着了。我在黑夜和泥泞中走着,有时迷失了方向,停下来向在战壕里值勤的大兵问路,在约好的地方找到博非和其他的人。我们把正在睡觉的人叫醒,预备上路。他们每个人当然都想知道在他们走后发生了什么事。我告诉他们最好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忘掉,此后永远不要再提。我们走了又走。经过克雷利、佛罗顾尔,到了贝罗瓦桑戴尔。我刚喝下去的酒已在体内消散了。我头脑清醒,感到寒冷。我想到那五个躺在雪地上的死刑犯。在最后一刻,大家帮他们找了一些破布碎片,让他们把耳朵包起来。我记不清到底是谁了,由于一只手受伤,另一只手没法戴上手套,结果是“食堂飞贼”塞莱斯丁脱下一只手套给他戴上。我们第二天早上大约五点左右回到军营。我倒头就睡。九点整,我到指挥官那里向他做口头报告。他跟几个副官正忙着把一些文件装到箱子里。他跟我说:“你都按照指示去做,对吧?很好。没事了,你可以走了。我们待会儿见。”我坚持要把高尔德和查多罗签了名的犯人名单交给他,他告诉我我想拿去做什么都可以。他解释给我听,我们两天以后就要拔营,英国军队会来接管一部分的阵线,我们则迁移到南方去。他又对我说了一遍:“你可以走了。我们待会儿见。”我们大队上的人也在收拾装备。没有人知道我们要到哪里去,但是谣言鼎沸,都说是一场前所未见的行动将在南部展开,不是在瓦兹省,就是在埃纳省附近,而且连祖父辈的人都得参加打仗。晚上七点,我正在吃饭时,指挥官派人来传我去。他的办公室几乎空空如也,只亮着一盏灯。他对我说:“今天早上我不能在第三者面前跟你直说,所以要你先回去。”他指着一把椅子,要我坐下来,拿出一枝烟请我抽,并且帮我点上了火。然后他对我说,遣词用字就如同我前一天对部下所说的话:“艾斯普兰萨,别再去想这件事。把‘黄昏宾果’这个名字忘得干干净净。”他从桌上的文件里拿起一张纸来,对我宣告我被调到另外一个驻扎在孚日山脉的大队去,军衔升为中士长。他说,如果我保持良好纪录,那么,春暖花开时我就应该升职为军士了。他站起来,走到一扇窗前。指挥官是个粗壮、肩膀下垂、一头灰发的人。他告诉我他也被调职了,可是没升级。我们的上尉和跟我一起押队的另外六个士兵也都被调职了。我就是那时候知道博非被调派到后方的一个工地去,后来不幸死在机械“怪手”下。军方很用心地把我们分调到不同的地方,散置在各处。我后来在孚日山脉又碰见了上尉,但也只是为时数月而已。我告辞以前很想问他一些我最关心的问题,但不知道怎么开口,可是指挥官完全明白我在想什么。他对我说:“过去几个小时,双方前线打得一塌糊涂。我听说有个中尉牺牲了,至少死了十个兵士。好像大家都疯狂了。战地上有人堆了一个雪人,还有一个和平宣道者高唱《樱桃时节》。一架飞机被手榴弹打了下来。我也不清楚大家到底在搞什么。全都疯了!”当我离开指挥官借来办公用的神父住宅时,嘴巴里有种苦味。我在地上吐了一口痰,抬起头来才发觉原来我站在一片坟场前。去年秋天,我们在这片坟场上埋了很多战士,每个人的坟前插着附近一家公司制造的粗木十字架。我安慰自己:“没关系,死者的灵魂不会怪你的,你诅咒的是战争,不是他们。”    
‘黄昏宾果’(8)
***写信给玛蒂尔德的修女走进花园,一直走到他们俩面前。她穿着灰色的袍子,生气地对艾斯普兰萨说:“你能不能赶快把睡袍穿上?有时候,我真怀疑你是不是故意想生病?”她帮艾斯普兰萨把灰蓝睡袍穿上。睡袍洗了那么多次,原本的蓝色已经褪得跟修女的灰袍差不多。穿好睡袍后,他在右边的口袋里找到一小包东西,交给了玛蒂尔德。他对玛蒂尔德说:“请你回去以后再看这里面的东西。我受不了你在我面前打开来看。”眼泪重新从他面颊上流下来。那个名叫“受难玛丽”的修女看到这种情形,叫了起来:“哎呀!你怎么又哭了?”他既没看玛蒂尔德,也没看修女,回答说:“我那天造了一个大罪孽。平常我并不信上帝,可是,我知道我造了孽。我根本就不应该遵守上级的命令。”玛丽修女耸耸肩,对他说:“可怜的人,你那时候还有什么选择?当你把事情讲给我听时,我看到的惟一罪孽,是那些有权有势人的虚伪作为。”他跟玛蒂尔德已经谈了一个钟头,修女觉得差不多了。他说:“我还没说完。你能不能不要来吵我们?”她抱怨说今天晚上艾斯普兰萨一定会觉得很累,然后大家都不得安宁。最后,她叹了一口气说:“好吧!不要超过十分钟。十分钟后,我会跟那位陪伴玛蒂尔德小姐来的先生一起回来。他也开始担心了。”她转身离去,双手把灰袍的下摆稍微拉起来,以免拖在砾石地上,就像一个爱漂亮的姑娘一样。这个四十三岁的老头子重新拾起话头。他喘着气,呼吸中带着从毁坏的肺部中发出的哮声,好像粉笔画在黑板上一样。***我没太多可说的了,可是我最后要说的非常重要。第一件要说的是,我们回来后第二天,我听说“黄昏宾果”战壕的人把对面敌人的战壕攻下来了,甚至占领了德军的第二线阵地。我觉得这多少是个小小的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