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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石头平息时,很多人手里的火把又被狂风吹熄,甚至掉在狂奔的路上,一时摸不清方向和人数,伊兹密只得下令大家尽量挨得近些,没有火把的人就下马,拉着马尾巴走,免得在黑暗里遗失。路卡一边要照顾惊慌的尼罗河女儿,一边举火把,又要躲避山上掉下的石头,火把也被狂风和石头弄没了,只得下马来,一手拖紧她,一手拉着马尾,一步步朝前靠,边走边喊:“谁有多的火把,给我一个!”
然而,他忽然觉得有点什么不对,只是这一瞬间,他和凯罗尔周围忽然多了一层云雾,黑得几乎什么都看不见,也听不见别人的声音和马的嘶鸣了。路卡有些心惊,但吩咐凯罗尔说:“你抓紧我,千万别走丢。”凯罗尔到了这个时候,也什么脾气都没有了,抓紧他的手,一步步跟着他高低不知深浅地走去,四面都是混沌,都是诡异的迷雾和黑暗,也不知走了多久,周围空得无法测量,寂静连鸟声、雨滴在石头上的声音和脚步声都没有,凯罗尔小声问:“怎么了?我怎么什么都听不见?”路卡无法回答。
忽然,前面渐渐亮了起来,有一小团光漂浮在隐约的树影后,路卡心里一动,拔出匕首,对凯罗尔说:“到我背后去。”两个人小心走上前,树后似乎有什么在动,长长的影子投过来,被幻化为巨大的黑影,路卡更生了警惕,蹑手蹑脚,正想给以雷霆一击,哪知一个声音忽然响了起来:“路卡,是我啊!”
从树后转出来,满面泪痕的女子正是前几天欺骗了路卡的阿丽娅。路卡呆了,只见她姣好的容颜上满是泪水,握匕首的手就不由一松:“你为什么在这里?”阿丽娅掩面哀哀哭泣,肩头和背都在不停地颤栗,似是悲伤已极。路卡想:“莫非行政官的人没按王子吩咐善待她?”便有些怜悯,何况两人相处仅仅不过是一天多以前的事情,再见了她,他难免还有些心情错综,便问:“你怎么了?”
那少女忽然抬起头,两个眼睛俨然两个血洞,和方才那梨花带雨的模样大不相同,鬼气深深,全身滴血,她似哭似笑地叫道:“你的王子骗了你!他那天就叫人杀了我!”她的指甲陡然增长了好多倍,而且还在无穷无尽地增长,指甲的另一头搭上了路卡的肩,凯罗尔早就吓得跌倒了,路卡也没心思去拉她,被那长长的指甲卷住了脖子。
“我死得好惨啊——”女鬼的嘴忽然到了他嘴边,“路卡,你的王子骗了你,杀了我,你要为我复仇啊!”殷红的血滴到了他的肩膀他的头发他的脸,而那锋利的指甲则掐着他的脖子,凯罗尔惨叫一声,忽然爬起来跑开了。路卡则被缠着无法动弹,心也跟着起了风暴。
是真的么?对他允诺绝不会伤害阿丽娅的王子一开始就骗了他?在一边插入他的同时一边命人杀了阿丽娅?路卡不愿意相信,绝不愿意,可是那张残缺的脸和熏人的血腥气却让他似乎无法不去相信。
那少女的舌头伸了出来,长长的,红红的,象火苗,在他的脸上缠绕,冰凉而恐怖:“拿起你的匕首,去!杀了王子!杀了他为我复仇!”路卡的眼光有些呆滞,随着她的手指,一个人的背影渐渐出现在黑暗中,那人正在指挥:“快,去找尼罗河女儿和路卡!他们不可能跑得太远!”
女鬼得意地笑了:“你爱我,不是吗,路卡?看,你的仇人就在那里,去啊,从背后给他一刀,你就能为我复仇了!快,路卡!”路卡渐渐地迷失了理智,仿佛有很重要的事情被忘记了一般,他想不起自己是谁了,也想不起这少女为什么这个样子,更想不起那人是谁。
那人,是他的仇人么?他,要去杀了他么?
路卡跟着女鬼的脚步渐渐走了过去,一步,两步,奇异的是那人似乎并未有丝毫察觉,对了,只有一步了,举起匕首,朝那人背上插下去,就行了!
“路卡呀,他杀了我,你要杀他呀!路卡呀!”女鬼低低地重复着。路卡慢慢举起了刀,看着那人的银发,一阵糊涂又一阵糊涂,真要杀他么?
忽然,似乎记得了一句话:“如果我要杀他们,你会舍弃他们坚决支持我么?”
路卡忽然清醒了。他的忠诚已经无条件献给了王子,无论王子做什么,他也要坚持到底!
他倒转刀锋,猛地朝女鬼肚里插了进去,一边狠狠插入,一边冷静地说:“我知道你不是阿丽娅,你是那个女巫!”
阿丽娅发出一声大叫,忽然间,一天雾数皆散,没有滴血的女鬼,没有黑暗,没有浓云,没有怪异的光。路卡看到的是凯罗尔,凯罗尔背着他,正跨出朝向深渊的一步。
“不——”路卡长声大叫。他的心都要为这种意外惊爆了!
但比他的脚更快的是伊兹密的鞭子,卷住了少女留在崖边将起未起的那只脚踝!
伊兹密终于及时卷住了他爱的女孩,但他还几乎来不及放下心,就发生了第二个意外,那块凯罗尔被悬掉在下面的山崖崩塌了,伊兹密无法多想,一咬牙,扑了上去,在本能的意识中,他的脚勾住了崩塌区边的一棵树,而手里仍然握着鞭子。
路卡还来不及呼唤,第三个意外发生了!
那棵树承不住两人的下落之势,竟然开始朝崖边倾斜,树根渐渐地从土里被拖出来。
“王子!王子!”此起彼伏的叫声惊成一片,但谁也来不及扑过去,而那棵树所在的岩石又开始有崩溃之势。
路卡快急疯了,但在他要扑出去之前,他耳边听到了更熟悉的冷笑,转头一看,那女巫正站在阿丽娅刚才所在的地方,咬着苹果瞅着他发笑,路卡猛然明白了,刚才的阿丽娅只是她所制造出来的幻象!
他将要扑出的身体停了下来,慌乱下只来得及冲她喊:“停止!”她却悠然一笑,冲着正下落的那两人吐了一块苹果:“路卡哦,我说过,要么祭献你,要么祭献她,你快点下决定哦,不然……嘿嘿嘿……就晚了!”
那边哈扎斯朝着王子抛下了绳子,王子抓住了绳子,但那棵树已几乎连根被拔起,可以想见,如果树掉下去,必然会砸着两人,而且,上面的岩石又在松动了,细小的石头开始往下掉,正掉在那两人身上!
千钧一发!
路卡想也没想就做了决定,他大声叫了出来:“我祭献给你!”
一步也没停,他朝着王子的方向走去,凯西在后面急得大叫:“路卡,停下,你过去,崖石会崩塌的!”
路卡惨笑一声,大声说:“凯西,我行囊里有一瓶神水,你记得,一定要给尼罗河女儿喝下。”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他一跃跳下了山崖。
在跳过王子身边时,他留恋地看了王子最后一眼。他的主人,他的殿下,他唯一忠诚的对象!可是那一眼那么短暂,只能看见王子咬牙抓着绳子往上爬的情景,王子甚至还没有注意到他跳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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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结束了吧,路卡闭上了眼,他不想再看见任何东西,他要让王子的印象永远留在他最后的记忆里,即使去到死神的冥府,也要永远留着,永远不忘记!
再也不能服侍王子,但只要王子和尼罗河女儿在一起,那么路卡就是幸福的,即使得和他们分离,也是幸福的!
当伊兹密终于分神注意到掉下去的是人而不是物的时候,一切已经晚了!所有的黑暗散尽,石头们固定在了原位,那棵树奇异地不再动移,而白云悠悠地从黎巴嫩森林旷古的天空滑过。
“路卡——”山谷间传来长长的呼唤,跟着便是无数错杂的痛哭。女巫扔掉了手中的苹果,有些发愣地叹口气,摇了摇头:“真没意思。”在众人愕然的目光中,她悄然退入石中,就此消失,而侍卫们无心再查探她的去向,忙着把王子和尼罗河女儿拉了上来。伊兹密沉默不语,过了一会之后,他放开腿软脚软手软的尼罗河女儿站起来,大声命令说:“我们下山去搜,无论如何要把路卡找回来!”
在他的脚下,林海苍茫,青翠的山色明媚清畅,但路卡所掉下去的地方,茫茫却不可见。伊兹密仰头看看天,把涌出的泪忍了回去,直到此刻他才终于明白什么是比死亡还痛苦万倍的痛!
作者有话要说:《奴隶路卡的奇特未来》和《三世之风》都是HE结局,请大家放心。
第 31 章
路卡死了。尽管亲自带着士兵搜索的伊兹密一万个不愿意相信,但他早已明白,从那样的高度跌下去不可能有什么奇迹,但当他看到跌在崖下那只摔得破烂的鞋子时,嘴唇还是神经性地抽搐了一下,干哑地说:“鞋在这里,人肯定在附近,再搜!”
的确,人就在附近,在小溪边,柔软的沙上,面朝上,静静躺着,看他的衣服破碎程度以及挂在旁边灌木上的布条,估计是他在掉下时被灌木挡了一下,弹了起来,然后落在了几米外处。伊兹密精神一振,既然这样,也许人还有救,他手指发抖,脚也有些发软,但还是第一时间扑了过去,一时间竟不敢动路卡的身体,害怕他在下坠时受了什么伤,稍微不慎就不可收拾。
“路卡,听得到我吗?”他的声音看似镇定,但内里含着的焦急谁都能听得出来,那人没有回答,伊兹密不敢碰他,把手伸过去在他鼻下试探,没有呼吸,伊兹密头脑猛然轰了一声,又按按脉搏,没有跳动,再摸摸心脏,还好,有点微温,但几乎不能察觉。伊兹密很害怕这是幻觉,他不死心地摸了又摸,但路卡的心脏始终没有跳动。
这个时候伊兹密再也顾不得可能加重路卡的伤势了,红了眼把他抱起来,吼着道:“叫医生!”而军医检查的结果是:右臂骨折,后背划伤,左腿挂伤,脚踝被灌木丛的刺锥伤,但,这些伤都不用救治了,因为人已经死了!
伊兹密抱着最后的希望问:“他胸口不是还有些微热么?”军医踌躇了一下,看着悲伤中的王子和大伙儿,还是老实地回答:“我没发现。”
伊兹密一把将尼罗河女儿拖了过来:“你不是神的女儿么?”他血红着眼吼叫。“你来想办法。”凯罗尔看着他如厉鬼般的眼神,那日差点被他活祭的恐怖感又让她遍体生寒,咽了一口口水,愣没敢把“我不是医生啊”这话说出口,乖乖地蹲下给路卡做心脏按摩,伊兹密满怀希望地看着她,企图从她手下发现神之女儿的奇迹,她一定能救路卡的,伊兹密这样说服着自己,她不是救过密诺亚的那位少年王密诺斯了么?她一定能做到!
凯罗尔只觉他的目光如整座大山般压得她抬不起头,只得双手有节奏地按压心脏,按照中学急救课上所教的知识,一下,又一下,再一下,汗滴了路卡满头,她狠狠心,终究还是低下头去,给路卡做起人工呼吸,这样惊世骇俗之举引起了侍卫们的侧目,但伊兹密关心则乱,压根就没想起这有什么不对,只以为她在输送生命之气什么的。
但十分钟过去了,路卡毫无起色,又二十分钟过去了,路卡还是毫无起色,三十分钟了,路卡还是冷冰冰毫无生气地躺着,凯罗尔的手越来越慢,越来越没力气,终于,她一屁股跪坐下来,抹着汗说:“对不起,我尽力了!”
寂静,仍是寂静,大家都偷偷瞅着王子,又瞅瞅尼罗河女儿,尼罗河女儿脸上满是疲惫,一副再也做不动了的神情。伊兹密的目光下移,移到那个仍然没有呼吸没有动静的人脸上,忽然,他冰冷地吐出一句:“继续。”
凯罗尔忍不住抗议:“从他掉下来这么久了,再做人工呼吸和心脏按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