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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黄方,他叫李迪克,你哥他肯定记得我们。”
“你父亲呢?”你突然问道,“他老人家现在。。。。。。”
“他去世好几年了。”
“我说怎么这院里的‘钢铁长城’都不见了呢。”
“还说呢,现在我们家里不但警卫撤了,电话拔了,连勤务员也一个没剩,我都成了家里的保姆了。”刘冉倒是心直口快。“看你现在一定混得不错,坐着那么好的车,容光焕发的,是不是发了什么横财,成了资本家了?”
“没有没有,”黄方笑着否认,“我可不是什么资本家,我爸爸倒是当过,我现在也就是个子承父业的买卖人。我爸在文化大革命中被红卫兵逼死之前曾告诉我,长大后如果什么都干不了的话,可以试着去做些买卖,我就听了他的话。你现在做什么工作?”
“幼儿园里的孩子头。”
“哇,人民教师,抚育祖国花朵的人,这职业可比我们高尚多了。”黄方边说便凑到刘冉近前,侧着身子挡住了她的退路。“我从小就喜欢跟女教师亲近,这次我们来是找刘震亚,下次再来很可能就是找刘冉了。”
“你。。。。。。”刘冉羞得满面绯红,“我还是给你们沏茶去吧。”她推开黄方挡住的去路,走到屋角处,找杯子、倒茶叶,动作有些慌乱。趁她出去拿暖水瓶的当儿,黄方说,“迪克,我改主意了,你就听我一回怎么样?这事就交给我办,从今往后你别插手,有了结果我马上告诉你,保准让你满意。”
刘冉再次回到屋里时,黄方高兴地看到绯红仍旧留在她的脸上。她默默地将茶水放在你们面前,然后远远的坐在一旁显得有些局促,与方才判若两人。
院子里响起了脚步声。“是我哥回来了。”刘冉说着起身快步迎了出去。
不一会儿,刘震亚走进屋里,疑惑地望着你们,问,“你们是。。。。。。”
“不知道你是否还记得黄圆?我是他弟弟。”
“噢,想起来了,”刘震亚很不自然地笑了笑,走上前主动伸出了手,“我记得听她讲起过她有个弟弟……”
黄方并没有伸出手去,而是退后一步坐在了后面的沙发上。“你一定是当领导了吧,见面就握手。”黄方指着你说,“这是我的朋友,也是黄圆的朋友,叫李迪克,他还是当年死去的一个叫叉子的人的朋友,他跟我说,你们曾经见过面。”
你还活着!你们的目光碰撞在一起,彼此在心中问候。
“是吗?还真记不得了。”刘震亚掏出手帕擦了下额头,说道,“都坐吧,请坐,你们今天来有什么事?”
他依旧保持着整洁的习惯,西装笔挺,锃亮的皮鞋上一尘不染。
“我们今天来找你是……”你话说到半截被黄方打断。
“就是想来看看你。”黄方说,“这么多年不见了,有时候还挺想你的。”
“是啊,这么多年了。”刘震亚这时才将手中一直拿着的公文包放在了一边,坐下说道,“时间过得真快,这么多年咱们都走南闯北地经历了不少事情……黄圆现在好吗?”
“她很好。”你说,“她现在在中学当教师,同时还兼翻译家。”
你们又用目光彼此问候了一下。
“那可真不错。”刘震亚说,“记得文革那会儿,我经常和一些要好的同学结伙胡闹,最爱打架,好像还跟叉子一伙人打过一架,在海淀那边的一所大学里,打得昏天黑地,不知你们那次去了没有?”他不无感慨地摇着头,“少不更事啊!个人英雄主义,现在想起来真是可笑!”
“你现在做什么?”黄方问。
“我现在铁路系统工作。”刘震亚掏出名片递给黄方。
“嗬,站长,还是货运公司的总经理。”黄方说,“以后找你托运东西一定很方便了,这家公司还挺有名的。”
“名不副实,虚名而已。”刘震亚道,“其实公司的效益并不好,好多工作很难开展。你现在做什么?”
“我只是做些小买卖,是条小鱼,再怎么蹦也比不上你们国营大公司啊!”黄方指向你,说,“他行,他现在是大款了,他的公司都被日本人看上了。”
“这么说,我们以后没准还有机会合作。”刘震亚说。
“我们该走了吧。”你对黄方说。你已经厌烦了他们俩的生意经。“我和黄圆约好待会儿去看演出的。”
“那好,我们走了。”黄方说,“我们还会来看望你的,刘总经理。”
你们来到院子里时,刘冉从南房里跑了出来。她扎着围裙,袖子挽得高高的。“干嘛不吃过饭再走,我都快做好了。”
“下次吧。”黄方及时地送过去一个飞眼。“改天我们一定专门前来品尝你的手艺。”
走到门道拐弯处时,黄方故意落后了两步,并排和刘冉走在一起,趁着没人注意掏出了自己的名片,飞快地塞在她手里。刘冉先是一惊,尔后迅速将名片掖进了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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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的钟楼 64(3)
来到门口,黄方带来的那三员大汉已经站在那里打开车门恭候着。
上车后,黄方冲刘冉招着手,说,“刘总,我们电话联系。”
在车里,看着你一直沉着脸不说话,黄方道,“迪克,你别这样,不是说好这事交给我办了吗,你就放心吧。这会儿,刘震亚一定正在摔东西骂人,大发脾气呢,就是可怜刘冉小姐蒙在鼓里什么也不知道啊!”
黄方究竟要干什么?你想,莫非他看上了刘冉,想玩弄她,弄那种一报还一报的把戏。自己究竟要干什么?究竟要将刘震亚怎样,才能解你的心头之恨,自己这样做究竟有什么意义?你感到心里一片茫然。将刘震亚痛打一顿,甚至将他致伤致残,然后像街头的流氓痞子一样去喝顿大酒,庆祝自己所谓的胜利。这难道就是你久经忍耐,深思熟虑后所要做的吗?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这样做能证明你什么,黄圆知道后会怎样看你?就说刚才的事情,当你们坐着崭新的奔驰车,带着高大威猛的三员保镖,去刘震亚家耀武扬威了一通之后,自己现在的心里感受到底如何?
生活中确有这样的时候,当你幻想和盼望过很久的一件事情或一个机会终于降临,并受你摆布的时候,你却忽然发现自己已再无往日的冲动与激情去迎接它了,甚至都不愿意再去面对它,因为你感到自己以往的幻想和盼望,在突然间变得毫无意义起来,头脑中也再无新的想法。当时你就是这样一种心情。什么都没做却再没有了做事的冲动,更不知道以后的事情该如何进行,你毫无这方面的思想准备。当时,你产生来找刘震亚的想法,也许是因为处在吴歌与黄圆两难之间无法做出决择,在无奈和彷徨中试验的一种逃避;也许是因为自己长时间被蒙在鼓里,又在一个需要做出人生重大决定的时候,突然受了刺激,而且这刺激又恰恰是来自你心底里一直深深爱恋着的黄圆那里。反正不管怎么说,你当时没了主意,觉得孤立无援,觉得在这件事情上没人能帮得上你。
沉默的钟楼 65(1)
韦顿还是来了,尽管索燕几次三番对他说过,她回国时不需任何人到机场送行,但他还是来了。执拗、深沉、一经认准再难更改的日耳曼人性格,在韦顿身上体现得特别突出。他不是到机场,而是直接来到了索燕的临时住处,不是在当天,而是提前一周就来到了这里。
临毕业前的这些日子,索燕无所事事,只等着举行毕业典礼那天拿到毕业文凭。
“我哪能不来送行呢,我是你在德国唯一的朋友和最值得你信任的人,难道不是吗?”韦顿似乎很了解学校的情况,并知道索燕有这样一段无所事事的时间。“在你回国前,我们抓紧时间去旅游一次吧,今后恐怕你很难再有这样的机会了。”他建议着,竟然动手为她收拾起了行装,样子一丝不苟,像是她已经同意了似的。
索燕确实没置可否,她坐在沙发上,看着他在屋里东一件西一件地收拾着东西,竟想不出该说些什么。每次都是这样,无论她怎样坚持,最终还是顺从他的主意。刚到德国时,在他们第一次旅行结束后,韦顿提出并毫无解释地离开她,回到他妻子和孩子身边时,索燕曾经打定主意不再理他,她当时觉得自己的感情受到了欺骗,她决心靠努力学习来争取奖学金和靠业余时间打工挣钱来维持自己的学业。为此,她转移了自己的住所,更换了电话,但最后韦顿还是在学校里找到了她。她自己也说不清,究竟是因为在短期的自我谋生中深深地体会到了挣钱的艰难,还是自己对韦顿仍存有一丝感情,或是空虚无聊的国外生活,使自己无法离开男人的慰藉,反正最后她还是妥协了,让他上了她的床,并允许他来看望她。
从此,每隔十天半月、最多一个月,韦顿总要来一次她这里,对她在生活方面照顾得很周到。有时,明知不是这样,但她还是经常会在他的温存和爱抚之下,纵容自己产生某种幸福的幻觉。她宁愿暂时相信韦顿那温存的话语,宁愿忘情地投身到他有力的怀抱中,去享受短暂的幸福。慢慢地,她无奈地接受并适应了这种作为韦顿情妇的生活。偶或,她也谴责过自己,并将恶劣的情绪倾泄给韦顿,但这些并没影响韦顿一如既往地来她这里。
不是情妇又是什么呢?
不做情妇又能怎样呢?
她无数次地这样问过自己。
看到别的中国留学生放学后便要忙着去刷盘子、打零工,甚至去夜总会跳脱衣舞,每每将她刚刚鼓起来的离开韦顿的勇气打消了,甚至在心里还卑微地生出几分相识韦顿的庆幸。
否则又能怎样呢?她总是在心中这样安慰着自己。但最终要结束与韦顿的这种关系,她是清楚的,并且决心已定。平日里,她也将自己的这种想法有意无意地透露给过韦顿,他听后未置可否。实话说,他们似乎已经达成了某种默契,也明晓他们之间功利性的目的所起到的作用。他喜欢她这个东方美人,而她需要他的帮助,也许说开了就是这么一回事。
“为什么到最后总是要服从于你?”索燕坐在沙发上说道,“在我们之间,从一开始关系就不是平等的,我总是处在需要服从和帮助的一方。”她的德语已经相当流利,这也许是她来德后的最大收获。当然,这一点又与韦顿的帮助分不开,他不但经常亲自帮助她,而且还为她专门请过家庭教师教授她德语。
“那是因为我总是对的,”韦顿并没有停下手中的忙活,说,“因为我对你的每一项建议,都出自爱护你。我想这一点,你自己恐怕也会承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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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你说,我已经决定回国后立即结束咱俩之间的这种关系,你所建议的未来的这次旅行,也将是我们一起最后的旅行。当然,这是说在我同意与你一同再次旅行的前提下。”
“咱们之间这种关系的建立,是需要两个人共同维护的,如果一方非要撤出,那这种关系当然是无法维持了。但你说这是咱们最后一次在一起旅游,恐怕还为时过早。”韦顿认真地说,“中国的景色那么美丽,景致多得玩儿一辈子都玩儿不过来。你回去后,我准备每年都去中国旅游一次,到那时我想你总不会忍心将我扔在陌生的路上吧,我需要你这样的导游。”
“那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