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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徐阳走到他跟前时,他用淡漠的眼光凝视着我们,像是要对我们诉说什么,可最终什么也没说。望着他淡漠的神情,我的心像是从阿尔卑斯山脉顶峰跌落下来的雪块迸裂成了无数的碎片。我们还年轻,可我们已经老了。大学也只不过是人生的一个临时寄存所,我们像是一件被寄存的物品,被存放在这里。时间到了之后将会被发往各地,仅此而已。
天空依旧是最初的那片天空,可太阳却不是最初的那轮太阳。它今天落下,明天又会升起。升起之后又会落下,落下之后又会升起。这样循环往复,周而复始。我们也在太阳的落下与升起中慢慢地告别,告别二○○二年这个没有约定的秋天。告别我们灰色的青春。
告别我们生命中的临时寄存所。
告别我们的大学。
时间还在不停地运转,以我们初次来到世界上那种方式,没有任何改变,可我们将以怎样的方式寄存其中,我们谁也不知道。
“你不能再这样折磨自己了,生命的存在与消逝不是我们的主观意识所能左右的事情,况且这一切事情的发生不是你的错。你不应该如此消沉下去,应该好好地生活,杨钒才可以走得无牵无挂。硌青——”徐阳说。
面对硌青那张凸显岁月沧桑的脸,我一时竟在空白的大脑里搜不出一句安慰的话来。不是面对朋友落难自己无动于衷,而是我的心已经完全破碎,破碎了的东西是很难有次序可寻的。
况且我们是朋友。
朋友!连我都无法知道我们之间的感情有多么深厚。
徐阳的话硌青好像没有听见,他依旧表情淡漠,目光注视着远方的天空。我明白他不是在寻找某种存在的实物,而是在寻找一种远去的记忆。
……
萧瑟的秋风丝毫不减寒意地向我们吹来,像是这个落寞季节里的一种悲号。我们三个一直迎着悲凉的秋风坐了很久,彼此什么都不说,只是呆呆地坐着,各怀复杂的心情。
为了让硌青痛苦的心情能变得好一些,晚上,我和徐阳、硌青一起去了巴黎之春。自上次和硌青莫名其妙地去找女孩子睡觉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已经没有在这种场合里出现了。突然带有一种特殊心情来,总觉得一切都与过去有所不相同。这里对我来说好像是陌生了很多,或者说是过去就从来没有在我的记忆留下任何痕迹。我们在一个相对比较安静的角落里坐下。一位看上去年纪很小的女服务员走过来,问我们要些什么。徐阳要了瓶白兰地还要了一些下酒的零食。我猜那小女孩还没有成年或者是刚成年。她第二次将我们所要的东西端来时,我一边接东西一边和那位服务员闲聊几句。从她的话中听出她今年刚十七岁,浙江海宁人。
“你的年龄还很小,应该找份其他的工作。娱乐场所的工作有些乌烟瘴气,不适合你这个年龄阶段的小女孩干。”我说。
第六章(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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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生活。”她说了一句,莞尔一笑置身走开了。
是呀!为了生活真的是迫不得已,生活本来就是这样,像一个恶魔无时无刻都在吞噬着人的灵魂。
徐阳从衣兜里掏出一盒中南海,给自己取出了一支,又给硌青和我分别点燃了一支。我们在别人的欢声笑语和音乐的喧嚣声中,一边喝白兰地一边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之中。我们喝完了一瓶白兰地之后又要了一瓶威士忌,威士忌喝到一半的时候我就有一点欲醉的感觉。这时硌青说话有些语无伦次。十一点多我们喝完了最后一滴威士忌才离开。
走出巴黎之春,外面街道上的行人很少,街道两旁的路灯将整个街区照的通亮。一些杂货店的门都已关上,只有一些娱乐场所门牌上的灯依旧在闪烁。我们几个相互搀扶着缓慢地走着。孤独的灯光将我们的身影拉得好长好长。
“秋天了,我们也该回家了。”硌青含混不清地说。
“是呀!秋天了,我们正走在回家的路上。这里是我们唯一的家。”徐阳说。
“这里不是我们的家,在这个城市我们没有家。我们的家在哪里?我们的家在哪里?”硌青一遍遍地重复着,两串泪水不住地从他带有血丝的眼里流了出来。
那个不会有流星滑落的夜晚。我们又度过了痛苦的一夜。
告别了秋天,迎来冬天。刺骨的寒风刮得更加凶猛。在这样的季节或年代里,似乎只有无休无止的刮风别无它事。事实上,也只有这刺骨的寒风才让人记忆深刻,也唯有这刺骨的寒风才让人觉得冬天更像个冬天。这期间,陈琳已从青岛回来,但不知什么原因我们之间出现了一道无形的裂痕。她似乎在有意无意地逃避我。我们唯一在一起上的一节《西方美学史》课,她之后几乎再没有上过。杨子在这一段时间里依然对我不予理睬。在这样无助的日子里我除了每天上课之外,就是一个人在萧瑟的冷风中穿梭于这个城市的街头路尾。有时一连几天都不回学校。戏剧性地和一些陌生的女孩子去睡觉。我先前从不觉得这个城市除了一些低级文明泛滥之外连女人也会泛滥,在很长一段时间的放任自流的生活中,我觉得这个城市什么都不会泛滥,唯独泛滥的便是女人。就像一个男人什么东西都会缺少,唯独不缺女人。一个人晚上游荡于城市的街头巷尾,时不时会遇见一些穿着艳丽的女孩子前来纠缠。有时心情愉悦时则会断然拒绝,若遇上心情烦躁时便爽口答应。然后被一些陌生的女孩子带到一些条件较差的私人旅店里,两个人生吞活剥地睡在一起,然后无休无止沉浸在泛滥的性欲里,直到排完体内的最后一滴过剩之物。如此这样,作为排解郁闷心情和疏导情欲的一种方式,也不是什么不可之事。我们是生活在不同层面上的多元人,我们都有寻求自己生活的权利,尽管生活有时显得支离破碎或极为艰难,但作为生活中的彼此谁也不去想谁。
十月中旬,小河南与一个不明身份的女孩睡了觉之后被那女孩纠缠,并要求小河南给予她一定的赔偿。事情倒也有些出人意料。对此小河南没有接受那女孩子提出的要求,最后以强奸罪将小河南告上了法庭。他在劳改所的时候,我去看过几次,小河南已经完全变了,身体虚肿,脸上还隐约泛有被人打得青一块紫一块的迹象。我们是在一个接见室里见面,他双手带着镣铐,很拘谨地坐在一张单椅上,中间有一道钢筋隔起来的栅栏,他的话似乎变得很少了,只是一再给我说他很好,希望我能好好学习,珍惜青春年华。
和他谈了很久才知道他发生的事情还没有通知家里,他一再叮嘱我家里人打电话就说他出去了,说他一切都好。
后来,我努力询问有关他和那位身份不明的女孩的详情。他只留给我一个有关那女孩的住址。就小河南来说,他是我在学生宿舍里唯一一个可以倾心交谈的人。虽说平时在一起的时间不是很长,但我还是认定和他做好朋友,并将此种关系长期保持下去。
回来之后,我按照小河南给我的地址去找那位女孩,并想亲自找到那女孩后和她谈谈,看看能否从中找到解决事情的办法。星期六的早晨,我从学校门口乘坐了一辆出租车,按照小河南给的地址我找到北安街,又找到了十五号楼三单元。敲了很久的门都没有人响应,无奈之下我又问隔壁邻居。一位年纪四十多岁的女人说,对面的一个女孩的房子是租的,两天前般走了。我问其有没有那位女孩走时留下的地址。
那位女人摇摇头。
后来我又向房主打听那位女孩的真实姓名和现行的职业。
女主人按照那女孩原来的身份证复印件上落下的名字如实告诉我。宋瑶,女,二十一岁,高中毕业,四川成都人。
我问女主人是否知道那女孩儿现在最新的工作在哪里。
“好像是在一家歌舞厅里当服务员,具体在哪一家歌舞厅里当服务员我就不知道,况且银川有这么多的歌舞厅。”女房主说。
冬日寒冷的风从城市阴暗的角落里吹来,像刀割一般的扑打着我的脸。想起小河南脸上泛着青一块紫一块的样子,我又一次地鼓足了勇气几乎找遍了这个城市里所有的娱乐场所。在我近于灰心和绝望时,在一家不怎么显眼的歌舞厅那里勉强地打问到了有一个叫宋瑶的女孩时常出没于此。我又问了她是否在这里的工作。
“不是的。我们只是朋友,她不在这里工作。她也没有告诉我具体在哪里工作,干什么职业我也不怎么清楚。不过她有时来,在这里坐会儿就走。”
“最近一次是在什么时候见到她的?”
“上周吧。不过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问这么详细的问题?她是不是犯了什么事了?”那位柜台服务员带有猜疑地问道。喜书网 www。xitxt。com
第六章(5)
“没有,我是她的一位朋友,最近有件事情有求于她。这样吧,她哪天过来时你给我打电话或把我的联系方式留给她,让她直接和我联系。”
我把我宿舍里的电话告诉了那位柜台服务员后随即离开。
几天之后,我接到了宋瑶打来的电话,她说她在巴黎之春。如果有事找她的话可以在服务台拨0687。
“0687。”我回想起来这个女孩,第一次我和硌青一起去巴黎之春遇见的那个女孩,她那被酒精和情欲刺激的印象慢慢地变得清晰了起来。我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巴黎之春。在服务台里拨了这个号码。少顷之后出来一个身穿白色高领毛衣的女孩,脸色白皙,披散着头发,看上去与初次见面时留给我的印象大不相同。
“我们好像见过。”她说。
“你的记性不错嘛。”我半开玩笑道。
“只是含糊记得。”
“就这样我也很高兴,我以为我们在各自忙碌的生活将对方遗忘了。”我说。
“不会这么快,只是时间长了记忆有些模糊。对了,你找我有事吗?”
“我们可以找个地方坐会儿吗?有件事想请你帮个忙。”
由于此前见过面,而且初次的晚上还谈了很多话,所以她也没有拒绝我。
我们在附近一家左岸咖啡厅里坐下,里面光线暗淡,即使大白天也是一样,有一种无可比拟的蒙感。
我要了两杯加糖的咖啡,我们在淡雅的光线里边聊着天,边喝咖啡。
“你找我不只是想和我来聊天吧!”宋瑶说。
“你的真名是不是叫宋瑶?”
“为什么要知道我的真实姓名?”
“你可以告诉我是还是不是,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请你帮忙。如果你不是的话,我也就不好意思向你说出口,因为说了也没有任何作用的,是关于我一个要好的朋友前途问题。”
“你是说我能帮你忙?”
“对,我真的会感激的,希望作为好朋友的我们能将此事解决了。”
“我只不过是一个流落于社会底层的弱女子,在这个城市里一来无亲戚朋友,二来没有任何社会地位,能帮你什么忙?”她一边说一边喝了口加糖的咖啡。
“是关于我一位要好的朋友,与你有关。”
我的话她似乎明白了,没有接下去。她表情淡漠地盯着桌上那杯冒着热气的咖啡。
“我想就你和我朋友之间的一些事,有什么要求我们可以谈,我会尽量满足你的要求,我想我们作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