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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子墨也很生气,马鹞子如此不慎,既是误己,也是误人。
柳子墨担心的不是离大雪封山的日子越来越近,而是那些通过小岛和子从东京
弄回来的仪器,哪怕损坏一只瓶子,就会影响测候所的正常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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测候所没有建起来,天气好坏全都写在柳子墨的脸上。
柳子墨决定去一趟县城,县城已经通了电话,就算一路上得不到什么有用的消
息,还能通过电话问问武汉或者黄州那边,是不是出了意外之事。出天门口十里,
柳子墨碰上一队骑兵,军官在前面两腿夹着马肚子飞跑,士兵们不即不离地跟在后
面。又走了五里,刚刚过去的骑兵,回来了两个。这一段路很宽,柳子墨正想自己
毋须让路,疾驰的骏马就到了身边,四蹄腾空,一左一右夹着他。情急之下,骑兵
一问,他就回答自己正是测候所的柳所长。骑兵们不说二话,将他弄到马鞍上,快
马催鞭,一溜风地回到天门口。路上遇见的一队骑兵全部站在挂着测候所招牌的白
雀园门前。柳子墨还没从马背上下来,有人拖长声音喊了声:“集合——敬礼!”
那些盛气凌人的骑兵飞快地排成两排,整整齐齐地冲着他行了一个军礼。柳子墨莫
名其妙地往屋里走,马鹞子也赶过来,毕恭毕敬地将右手举到额头上。
段三国说:“冯旅长专程看你来了。”柳子墨还是不明白这些人要做什么。
一身戎装的冯旅长,像树桩一样站立不动。
“站在我面前,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真的是柳子墨吗?”
“有个当大官的家伙说,你一个人就能顶三个主力师!”
“若论对付杭九枫他们,你这样子肯定不如马鹞子!”
冯旅长自问自答,他没想到能顶三个主力师的柳子墨,除了比那些常见的读书
人洋气一些,也没有更特别之处。
“会吹牛皮不是学问。有那样大的能耐,我在武汉龟山上呕心沥血建起来的测
候所,就不会被炸得片甲不留。我晓得这话是王参议说的。对战争而言,说柳某能
顶三个师,明显是夸大其词。如果是说气象科学研究,说我顶三个师则是太小看我
了。”
冯旅长继续站在那里,柳子墨请他坐。
“当兵的就是这样,连长不能坐在团长面前。一个师辖三个旅,三个师就是九
个旅,柳所长的权威比我大九倍,不是司令也是军长。”虽然是三分认真,七分取
笑,冯旅长还是没有坐。
“那是王参议替我帮腔。今日的国民政府,其实还是军政府,只顾打仗,想要
点做学问的经费,就必须与当前的军事挂钩。各位千万不要将此话当真,搞不好会
误你们的军机大事。”
“听你这样谦虚,我倒有几分相信了。柳所长放心,若是第四方面军还在这一
带流窜,也许我会来借你的九个旅一用。可惜他们已经往四川那边去了,剩下一些
乌合之众,有马鹞子对付就行,连我都没事做了。”
“冯旅长再说下去,我就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错了,是你看不起当兵的!”
“天上落雨地上流,有也愁来无也愁。”冯旅长一瞪眼睛,将屋里的人全撵出
去,还让部下仔细清查一遍,十丈之内不许有第三个人,“你真的有本事将刮风落
雨提前说出个子午卯酉来?”
“天上风云,变化莫测,我只是比你们多懂得一点。”
“多一点也不得了。水火无情,这一带有几十条大河,年年发无情水时,千军
万马也挡不住。你一来,我就想到日本人。东洋鬼子是不会打一仗就罢手的,他们
进攻上海,是为逆长江而上做准备。不瞒你说,我已先后派了三批人潜入上海,了
解日本人到底有哪些能耐,假如我们同他们较量,有没有必胜的把握。第一批人回
来报告说,老子六千人马的一个旅,只能和日军七八百人的一个大队打成平手。我
当他们在谎报军情,又派第二批人去上海。哪想到他们更悲观,硬说老子一个整旅
也打不过日军一个大队。第三批人是我的亲信,那些家伙全身都是枪伤。他们回来
后说得更难听。其中一个人说,死在日本人枪下他倒不怕,就是不想当日本人的俘
虏,更不想跟着那些变来变去的政客当汉奸,与日本人开战的那天,让我亲手开枪
打死他。王参议说你是国民政府的栋梁之材,我一听就知道,他们想重演三国里的
水淹七军。为什么我没马上来?我又派人侦察去了。黄河那边也有像你一样的专家。
这让我更明白了,那些害怕日本人的人,想要你在关键时刻帮他们撒豆成兵。”
“军事上我不敢妄言,水的事你却说得不对。又不是用盆装水浇花,水在花也
在,都是现成的。好不容易等来满河水,日本人却不一定来。”
“果真水文气象都是臭屎无用的东西,学它做什么!”
“是为了比打仗更重要的科学。”
“难道飞机大炮不是科学?我只有一个旅,不同你的九个旅争吵。我的话你不
要告诉任何人,从我嘴里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是军事秘密。你可以不相信,却不能
到处乱说。”
冯旅长要柳子墨带自己去雨量室看看。
一年一度的枯水季节已经来临。西河的河床看上去很宽,水流却是浅浅的。涉
水时,看上去水能淹到膝盖附近,实际上脚踝以下全在沙子里陷着。那些不想绕道
走独木桥的人,裤腿也懒得卷,两手一提裤子,就从这边沙滩走上那边沙滩。冯旅
长绕着雨量室里里外外地看了好几遍,越看越像碉堡,只是四周少了一圈枪眼。
一说碉堡,外面便响了一枪。冯旅长掏出手枪抢先一步跳到屋外。一直在门外
守着的段三国叫得惊心动魄:“打不得!那是斑狗(注:斑狗,即豺)!”
六 四
一群小兽从河堤下面的灌木丛中钻出来,大约有二十几只,整整齐齐地站在河
堤上,子弹打在地上溅起一股沙尘也不惊慌。它们的样子像狗,也有些像狼,再往
细微处看还像狐狸。叫斑狗的小兽不大,长不过三尺,高不足两尺,灰褐色的粗毛
尾巴拖得老长,紧挨地面的尾巴尖黑得像女人的辫子。头颈肩背和四脚外侧是棕褐
色,身体其他各处有淡白色、黄色和浅棕色。头宽额扁嘴筒子短,耳朵又细又圆,
眯眯的眼睛下面鼓着一对结结实实的腮帮。
段三国弯下腰,不停地冲着斑狗作揖,嘴里念念有词地赔不是,斑狗仍然站着
不动。冯旅长用轻柔的语气要部下们往旁边躲一躲,给斑狗让出进山的路:“斑狗
是我的恩人,打斑狗就是打我。
不是斑狗当年救我一条命,给你们当旅长的就是别人了。“拿枪的人闪在两旁。
斑狗们果真不慌不忙一溜小跑地穿过人群,一只接一只地上了独木桥,消失在西河
右岸的树林里。冯旅长和马鹞子目送斑狗离去的眼光里,闪着一股崇敬之情。冯旅
长没说斑狗如何救自己的性命,所有关于斑狗的故事都让段三国讲。
段三国对那个开枪的士兵说,斑狗是万万打不得的。前些年,少说也有十几个
进山挑栗炭的男人险些让豹子害了,每次都是一群斑狗赶来搭救,像篱笆一样围在
四周。一只豹子只能和两只斑狗斗,多一只它就不敢较劲了。斑狗还会送走夜路的
女人回家。
女人不常出门,看不准时光,半路上天就黑了。这时候,若听到身后有风吹树
叶一样的沙沙声响,千万不要回头看,那是斑狗在后面跟着,女人一回头,斑狗以
为她到家了,便转身走开了。非想看个究竟,确认不是别的野兽,女人只能解开裤
子蹲在地上,。低头从裤裆里往后看。斑狗最爱吃猴子。一见到斑狗,猴子就会成
群结队地趴在地上,屁股朝天,一动也不敢动。斑狗很客气,它一个个地摸遍所有
猴子的头,挑出一只最肥的,用尖嘴筒子啄开猴子脑袋,喝里面的脑髓。天门口一
带近两年不见斑狗的踪迹,就因为这一带山上的猴子被斑狗吃光了,它们要到远处
去找猴子吃。斑狗还喜欢吃驴子狼的肠子。驴子狼个子大,斑狗跳到背上趴着它也
不在乎。趁驴子狼不在意,斑狗一口咬下它的屁股,叼在嘴里往后跑,受到惊吓的
驴子狼只会往前跑,热乎乎的肠子全被拖出来。最厉害的是斑狗吃豹子。几只斑狗
躲在树上,等豹子从树下经过,就往豹子背上屙尿。豹子觉得痒,将身子靠在树身
上,来来回回地磨擦。斑狗从树上下来,伸出爪子帮豹子抓痒。豹子觉得很舒服,
索性趴在地上。斑狗越抓豹子越舒服,抓破了皮,抓透了肉,心肝五脏都被斑狗抓
出来吃了,豹子还没发觉。斑狗对人很好,只要这二十几只斑狗不走远,就是来几
百只驴子狼也用不着害怕。这两年天门171 死人太多,段三国害怕又会有驴子狼,
他早就开始想办法将北方人手里牵着的猴子买下来,送到天堂的深山里放生。关于
斑狗的故事,段三国说了很多。
冯旅长已从那场伏击的阴影中走了出来,耀武扬威地带领骑兵沿西河上下跑了
几趟,天黑之后才回到镇里。冯旅长要同柳子墨讨论他看过的几处地形,未来同日
本人正面作战一旦失利,不得不采取水淹七军的非常战术时,哪种地形更有把握。
两个人谈得并不投机,断断续续地一直谈到深夜。猛听得一匹战马发出异样的嘶鸣。
冯旅长厉声喝问,有人跑来报告说,一匹战马被斑狗咬死了。斑狗将战马当成了驴
子狼,粗壮的马肠在小街上拖出几丈远,热乎乎地很臭,斑狗一口也没吃就走了。
冯旅长走了以后,段三国才对柳子墨说,人若得罪了斑狗,还是会遭报复的。
被咬死的战马肯定是那个冲着斑狗开枪的士兵的坐骑。斑狗记住了它的气味。斑狗
偶尔也会吃某个人家的牛。哪家的牛被豹子、老虎或驴子狼吃掉了;大家都会同情,
若是被斑狗吃掉,背地里少骂几句就是客气了。因为只有主人做了亏心事,斑狗才
会吃他家的牛。
柳子墨朝思暮想的仪器到达时,冯旅长已经离开了。因为有不少极易破碎的玻
璃器皿,卢工程师一路上不许挑夫走快。每天上路,他必定走在一行人的最前面,
从早到晚,一天下来,走过的路程从不超过四十里。挑着担子走路,速度越慢担子
越重。早上走十里,上午走四十里,下午再走三十里,一天八十里路,是挑夫们一
向的习惯,多了少了都不舒服。四条腿的乌龟不怕慢,两条腿的人肩上压着担子,
越慢越抬不动脚。好不容易找来足够的挑夫,干E 三天,便有人撂下担子脱逃。令
人恼怒的是,逃走的挑夫们不敢明明白白要工钱,却朝着那些形状各异的玻璃量杯
下手,特别是那只仅有的用来积雨水的玻璃漏斗,竟然被偷了三次。卢工程师不得
不一次次地在一段段道路上来回奔波,要回那些宝贵的东西。挑夫们说话非常坦率,
只要拿到工钱,所拿东西便完璧归赵。只有一次,撂下担子的挑夫在回家路上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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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债主,玻璃量杯和漏斗,被强行用来抵债。卢工程师费尽周折找到那位债主时,
量杯已被当成酒杯摆在饭桌上,漏斗则成了这位杂货店主人卖酒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