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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杨树华讲到这里,不禁让程光清想起了那天在程光林家里,程光林曾经对他和阚海两人谈起过的关于杨树华曾经被村民选为村委会主任,而不知为何,他又放弃了的事,以及全村十多个村组干部中就只有杨树华还没有入党的事。于是,程光清便问杨树华道:
“有件关于你的事,不知道你肯不肯告诉我门?听说,前年村里搞村长选举,当时村民绝大多数都投了你的票,可是,后来你却自己放弃了,还有,我看过你们村的所有村组干部的情况介绍,好象,现在就你还不是党员,是不是这么一会事?”
“有这会事!”杨树华面带愧色说道:“说来我很惭愧,这里大家不是外人,我把事实真相告诉你们也无妨,其实,不是说我不想入党,也不是说我存心要辜负大家对我的期望,我早在六、七年前就写过入党申请了,可——可人家乡上、村上就是不批准,我有啥子办法?”
于是,杨树华便把十多年来,他和尹志敏的经历,慢满地讲给了他们三人听……。
原来,杨树华、尹志敏和李政权三人都是乌山乡中学的同班同学,而且,三人都是同一个村的——杨树华和尹志敏在八组,李政权在九组。那个时候,他们三人每天都一起去上学,放学又一起回家,三人之间彼此都很要好。初中毕业后,尹志敏升入了高中,而杨树华和李政权却去外省参了军。本来,杨树华是考取了高中的,但由于家里兄弟姐妹多,家里很穷,便没有去读高中,只好选择了从军这条路。那时,李政权和杨树华当兵都是在辽宁,但却不在一个部队,杨树华在赤峰,而李政权在抚顺,即便这样,三人之间也经常互相通信。两年后,尹志敏高中毕业了,由于成绩不很理想,没能进一步高升,便当了回乡青年,后来又在乡里当了一段时间的民兵。而八三年,去外省当兵的李政权和杨树华也相继复员回乡。那时,李政权凭借其在乡政府当副书记的老表吴树明的关系,当上了村里的治保主任,而杨树华则由于没有亲戚在乡上或村里‘当官’,便只好在家务农。
早在李政权和杨树华还在部队时,那时在家务农、兼当民兵的尹志敏就跟杨树华写过几封热情洋溢的信,并在心中表达了一些关于男女感情的意思。杨树华当然也一样,他其实对尹志敏早在读初中时,就已经产生好感了。与此同时,李政权也在部队跟尹志敏写过两封表达仰慕之情的信,可是,都被尹志敏以友好而委婉的言语所拒绝了,可李政权一直没有放弃努力。他真正知道知道尹志敏心中装的是杨树华的这个秘密,那是在他复员回乡后,因为那时杨树华与尹志敏谈恋爱已经是半公开化了。于是,遭受晴天一霹雳的李政权一方面在怨恨杨树华的同时,又继续通过各种途径对尹志敏进行猛攻,极力向尹志敏的父母炫耀自己的身份和在乡政府的关系,进而使得尹志敏的那文盲的父母大动疑心:你跟姓杨的小子谈啥?不仅家里穷,连村上、乡上一点关系也没有,更不用说是县上了,甚至,连组里也没啥关系呢!你看人家九组姓李的,不仅自己就是个官,人家在乡上还有当大官的老表呢。人家肯定将来会到乡上当个一官半职的,你不同意有何道理?告诉你,你跟那姓杨的穷小子谈,我们才坚决不同意!
尹志敏的双老态度如此坚决,大有‘不到黄河心不甘’的气势。而尹志敏呢?
她觉得她从内心里永远也抹不掉杨树华那张憨厚、诚实、刚毅的脸。她永远也不会忘记读初中时,他们两一起上学和回家的情形:在那些风雨飘摇的日子,李政权一般都是或请假或逃学的,而杨树华和她则几乎是风雨无阻。每当风刮得太猛时,杨树华常常是紧紧拉住她的手,把她当成自己的亲妹妹一样(杨树华没有妹妹);路太滑时,他干脆蹲下身去,把她背过那湿滑的路段……而这些,李政权做得到吗?李政权爱耍小聪明,而且,耍滑头,没有一个男子汉堂堂的气概,只知道投机取巧。因此,大家虽然是同班同学,可尹志敏历来对他没多少好感,相反,她对憨厚老实的杨树华到十分有好感,她把他当成是自己的亲哥哥一般,有时,她甚至觉得连自己的亲哥哥还没有待自己这么好……婚姻,那可是一生的大事,特别是对女人——对那些家在农村的女人更是如此,儿戏不得!尹志敏是这么认为的,踏错一步,终生受罪……因此,当她的意志受到了父母和他人的坚决抵制时,她觉得万念具灰,以至于偷偷喝下农药想寻求解脱。幸好杨树华背着喝了农药的她跑得快,她方才没有永别这快土地,以及这块土地上跟她的心一起弹起和落下的另一棵心!
当然,胜利最终是属于她和杨树华两人的——尹志敏的老父、老母被‘请’到派出所去了一趟后,终于无可奈何地放弃了努力:毕竟,人命关天呀。公安员说这叫暴力干涉婚姻自由,闹出了人命是要坐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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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她去吧!”老父老母逢人便摆头叹曰。
当然,最终没有得到女人的李政权表面上装出一副‘宰相肚里能撑船’的样子,实际上呢?他对他们两均狠得要命。他利用其与吴树明的特殊关系爬上了黑山村支部书记的‘宝座’,而杨树华则专专心心地在家里发展起蚕桑来……
前年,县上宣传《村民委员会组织条列》,乡里也象征性地在各村搞民主选举。由于杨树华发家致富有方,而且,又肯帮助其他人致富,于是,早就对以李政权为首的黑山村委一班子人怨声载道的村民们,便一致推选杨树华为村长。记得当时县上还派记者来摄过像,可是,后来乡上就是不批准,要求村民重新选新人,而村民就是不依,这样,村民便与乡上对立起了。后来,乡里面有几位副职受吴树明指派来做他的工作,说啥子他没入党,况且与李政权之间曾经发生过不愉快,怕影响今后的工作开展,要他主动放弃。经过再三考虑,杨树华主动放弃了——乡里都不同意你,何况象人家说的:自己曾经跟李政权有过不愉快,说啥以后也无法正常开展工作,到那时,且对得起相信自己的父老乡亲?于是,他便以“当村长不符合自己的性格”这一不是理由的理由,主动放弃了……
听完杨树华的讲述,工作组的三人都陷入了沉思。阚海和林洋人年轻说话感情色彩浓些,他们当即气愤地说道:“他们这样做,哪里是为了全体村民的利益?纯粹是为了他们自己的利益嘛!杨组长,还有一点我们不明白:既然他们不让你当村长,又怎么让你当组长呢?”
“你们不知道,他们当初让我当组长,目的并不是要我当‘官’。黑山村的人谁不知道,我们八组原来是全村十个组中最不好管理的一个组。按吴书记、李政权他们的说法,我们这个组是‘刁民’最多的一个组。我们组里的上一届的组长因为年老、没啥子文化,因而在全组村民中没啥子威信。那时,很多村民都希望我能接替老组长当我们八组的组长,一开始,李政权是决不同意的,可大概是后来一想:既然八组是个‘烂摊子’,那就干脆让你来检,于是,就同意把这个‘烂摊子’甩给我。当初,你们的尹大嫂是根本不同意我干的,说要我专专心心发展自己家庭经济,永远不要过问‘政治’,可后来我想,既然你有意要把这个‘烂摊子’甩给我,那我就一定要做给你看看,也就是说,当初我之所以同意接受当八组的组长,完全是出于跟李政权赌气的,嘿,没想到现在我们这个组,不管从那方面来讲都是全村十个组中最好的一个组,这也算是我 ‘掸’了李政权他们一耳光吧!”说完,杨树华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意。
“太好啦,我这次下乡看来真的走对地方了!”林洋突然拍手喊到,她的行为,让所有在场人都吃了一惊。当阚海问她为啥子事这么兴奋,林洋微笑着说道:
“你还不明白?告诉你吧,我这次实习的论文,就以杨组长、尹大嫂的经历为线索,绝对是个好素材!”此刻,程光清和阚海方才醒悟,略微一想,到也觉得林洋真不愧为一个学新闻专业的大学生——能及时从现实生活中发现有特色的素材!而杨组长则在知晓了林洋高兴的原因后,却羞红了脸赶紧推口说:
“要不得,要不得,我这个农二哥有啥子值得你写的?其它乡镇比我行实的多得很,我算老几?要不得!”
“怎么,怕当出头鸟?”阚海微笑着问。
“我有啥子可害怕的?就象我先前说的那样,我这个家,是我们两口子勤巴苦做得来的,我两口子又没违法乱纪,只不过我觉得象我们这样的,可能在其它乡镇太普遍了,一点也不算先进。”
阚海和林洋你一言我一语的在那里跟杨树华说笑,而程光清则在大口大口地吞吐着烟雾,深深沉思:作为黑山村的当家人,李政权等人的所作所为太令人忧郁了,结合前两次的印象,程光清感觉到,工作组目前为全体村民解决的事情固然重要,可是,真正最重要的,恐怕该是整顿黑山村的领导班子吧?然而,当他试图思考怎样才能解决好这个问题时,他又感到无能为力——自己有权决定李政权等人当或不当村支书、村长吗?
弥漫的烟雾里,可以窥见程光清那毫无表情的黝黑的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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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问
吃过晚饭,冲了个凉水澡,阚海顿觉得一天来因进村而产生的疲劳全消。这个时候,家住徐家凹的人们都也吃过晚饭,纷纷的抬了椅子、小凳跑到大院里乘凉来了。程光清被于根远和徐国立拉去打纸牌去了,畜牧兽医站的彭小兵和路进下乡去了还没回来。待林洋洗过澡收拾停当,两人觉得无事可做,便走出了大院子,来到院子外面的公路上闲散。
一阵晚风从西面飘来,吹着洁净细嫩的皮肤,两人都不约而同地向远方的山峦眺望。
“夕阳无限好,莫叹近黄昏!”林洋微笑着自言自语道。“你们每天一大早就进村,等到走十几里路回来,这样好的风景,应该说是对你们一天辛苦的最好补偿吧?”
“恩?不听你这么说,我还从来没有注意过这些景色呢,看来,文学艺术的力量还真不可小视!”阚海若有所思地回答说。
在林洋来徐家凹之前,他每天都跟着程组长早出晚归,疲乏了,回到徐家凹洗个澡,然后抬把椅子到院子里乘凉或摆摆龙门阵或打打纸牌,要不就独自一人出院子来散散步,想一想曾经在天堂里发生过的事,想一想自己的明天和后天……然而,却几乎从来没有仔仔细细地、认认真真地欣赏过这徐家凹周围的山山水水的景色,因而,也就绝不会有林洋刚才所表述的那种感觉。
“哇,那边才更美呢,你看!”
林洋突然抬起手指向西边的黑山峰,她的脸庞被夕阳的余辉抹得绯红,简直让阚海为之一惊。阚海顺着林洋手指的方向望去——黄昏下的黑山峰,被夕阳镶织了一道美丽的裙边,恰似一座美丽的仙山耸立在人间!
“哦,你是说黑山?那可是我们云江县境内的最高山峰呢!”阚海转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