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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往天堂的班车-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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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完会后,各科室的人员都回到了各自的办公室。趁贾基利和邹玉茹不在办公室,阚海问侯克明道:“你——你不去报名?”

  “除非我脑壳有毛病,明明就知道没有我的一份!”侯克明一边倒开水,一边忿忿地回答说。“再说,我他妈在区乡呆了十多年,早就呆腻了。现在好不容易进城来,现在又自个儿跑回去?除非我疯了! ‘成绩突出的,将提拔重用’,说得倒好听,哄哪个?你没听他们说过么——进机关,没靠山,甭要想升官;提拔、提拔,先提前(钱)来后才拔!那狗日的些当官儿的不是说么‘这年头关系就是生产力’,啥子‘关系’?是金钱交易关系还是买官卖官关系?或裙带关系?”

  最后,侯克明愤懑地补充说道:“我这辈子,不当官也罢,反正我既没靠山,也没钱,只要能呆在这县城里也就够了,我才不去报名呢。”

  侯克明哔哔啵啵发一阵牢骚,让年轻不更事的阚海无言以对——他能说什么呢?在局里,他既不是丁永明‘青睐’的人,也不是有‘城府’的人!

  由于受侯克明‘牢骚’的影响,阚海在是否主动报名去下派这件事上十分矛盾。中午在尚杰家吃饭时,阚海便把上午局里开会传达县委、县政府文件的事告知阚尚杰,想看看他对这件事怎么看待。

  “其他人(指侯克明)的情况跟你不一样!”阚尚杰回答说。“你是刚进政府机关的大学生,不仅人年轻,又有高文凭,现在唯一缺少的就是基层工作经验了。这的确是一个机遇,现在你作为一名普通干部下去,如果下去后好好干,特别是,只要把你个人的婚姻关系处理好了,到时你再回来时,恐怕就不是一个普通的科员了,起码就是个副科级或许更高呢,说不定,你将来的发展,比我还大呢,怎么不可以去报名呢?”

  阚尚杰的分析,给思想十分矛盾的阚海以鼓舞,使他产生了马上就要去报名的冲动。

  副科级,那不就是相当于这里一个局的副局长么?

  呀,副局长是啥子概念,自己岂不就在仕途上迈出了重要的一步么?

  这不就是自己“爬”得更高,实现自己美好梦想的第一步么?

  但是,当他明白阚尚杰所指的“婚姻关系”是指自己与史春燕之间的事时,他乐观的情绪遽然消退了——她那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甚至根本就谈不上普通,甚至有几分丑陋的脸,又浮现在他的脑海里。且不说她那跟她母亲相似的身材,单就说她的神情吧,永远是那么一副傲慢自大、居高临下的样子,似乎谁都是她的奴隶似的!

  想到这里,阚海轻轻叹口气……

  星期五那天,阚海利用中午下班的休息时间,左手提着一口装有几十本书籍的木箱,右肩扛一包裹,搬进了他来云江后的第一个新‘家’——云江县政府大院最里边的一栋五十年代修建的一楼一底的红砖房的楼上一个单间,面积约十几个平方米。这栋红砖楼是云江县人民政府成立时的第一栋新建筑,上下各六间屋。当时是作为县长、县委书记们办公用的房间,每一间房屋互不相通,至今仍被大家誉称为“书记楼”。七八年以来,大院里的旧式建筑相继被撤除,并在其上建起了新的办公楼或职工宿舍楼。但是,却只有这“书记楼”没有被撤除,甚至从来没有人动过他的脑壳。究其原因,说法很多。其中一种说法就是——不知是那一届的‘一把手’,听一位阴阳先生说云江县政府大院的“书记楼”是个“宝物”,万万动不得,它乃云江县政府历经几十年不衰败的根本!

  这种说法当然毫无科学根据,千万相信不得。但是,历届领导没有一位曾动过这栋红砖楼的脑壳是事实!

  历史进入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后,随着新的办公大楼的耸立,县委、县政府早就不在红砖楼办公了。一则是“书记楼”的面积太小,容纳不了新增的那么多县级机构;二来,这些年,县级机关干部如雨后春笋,一茬又一茬发展壮大。于是,到最后这里便成了那些新进政府机关的干部们的临时宿舍。

  红砖楼二楼楼梯口那水槽正对的那间房屋,就是阚海来云江的第一个新“家”——一张简易木板床、一张早已掉光了油漆而且面目全非的写字台,这便是阚海搬进这个新“家”时的全部财产,况且,其所有权都属于云江县人民政府!

  “居住期间由你保管使用,退房时验收交还。”当县政府办公室行政科的科长罗中文把寝室钥匙交给阚海时,叮嘱道。

  放下木箱和包裹,阚海花去一个月工资的三分之二,从百货商店买来一张棕垫、一把折叠椅、一个瓷脸盆、一只塑料水桶。再加上自己从学校里带回来的一口木箱、一个瓷碗、一双筷子、一张床单、一床大红花面的棉被、一床破旧垫絮和一小包裹旧衣旧裤以及洗脸、刷牙用具——这才是阚海目前全部的私有财产!

  阚海寝室左边的邻居是县计划经济委员会的普通干部吕晓云,男,现年二十八岁,老家在陵州市的神武县,于一九八四年毕业于陵州市财贸校,现已婚但丧偶。右边的邻居便是阚海在徐炳松家里见过面的县物价局的打字员欧阳松,男,现年二十一岁,老家是本县离县城五十公里的六甲乡,毕业于陵州师专。未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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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阚海把自己的‘家’收拾停当后,便到邻居那边去串门。

  “请进!”

  正在寝室里欣赏音乐的吕晓云见阚海站在自己“家”门口,忽地从床上跃起来招呼。欧阳松也在吕晓云的寝室里耍。

  吕晓云个头儿矮小、身体比较单薄,一张小方脸蜡黄,头发蓄成小平头。他的寝室虽然也简陋,可在阚海和欧阳上看来是十分‘富裕’的——一套组合家具、一台留音机、一台十八英寸的黑白电视机、一台落地风扇。

  “欢迎你加入我们的‘光棍俱乐部’!啊,当然,吕高手除外……不,我——我说错了,应该都不除外!”欧阳松微红着脸纠正说。

  “那里,你们都不是正宗的光棍,只有我才算。”阚海认为:既然欧阳松已经耍了对象,当然不该属于完全的光棍;而吕晓云,他只知道有个姑娘常到他寝室里来,那是他前几天来这里打扫卫生时看见的。因此,他估计这姑娘很可能就是吕晓云的女朋友,既然有女朋友,那里算得上是纯粹的光棍?

  “看你们两个的寝室布置得这么漂亮的,你们哪里象个光棍的样子?只有我才算。”阚海一边往吕晓云的房间里走;一面四处打量他的“家”。

  “我那床和桌子值几个钱?”欧阳松故作谦虚状。“喏,你看这里,组合家具、彩电、音响……简直是个富裕家庭了!”

  欧阳松羡慕不已。“我刚才说他除外嘛,完全是事实!”

  吕晓云羞怯地抿了抿嘴,辩解说:“我这点儿家当?弟兄伙不要讽刺我啦,说白了,住这栋楼的,都是些光光蛋儿,也只有光光蛋才住这栋楼。”

  “快乐的单身汉嘛,管他的呢。”阚海站到窗户边向外望了望,问他们两人道:“两位师兄平时也都吃食堂?这栋楼没有厕所吧?夏天洗澡呢?”

  吕晓云和欧阳松也站到窗边来。吕晓云手指政府食堂右边那座矮平房说道:“喏,那食堂侧边就是厕所,洗澡也在那里面。”

  “五黄六月,有时我们懒得跑,就干脆在这楼梯口冲洗,反正也没有女娃儿住这上面,不过……”欧阳松补充说道,可又没把话说完。当然,阚海是不知内情的,而吕晓云知道——他不就是指这段时间自己单位里的张玉芝给自己介绍的对象常到自己寝室里来的事么?

  当大家从临窗处又回到寝室中央并坐下来闲聊时,阚海忽然注意到:房间里播放的音乐是非常忧郁、低沉的。同时,这音乐里面似乎还夹杂着敲锣打鼓的声音,跟寺庙的气氛一样,便不禁问吕晓云道:“你放的是啥子磁带,我以前还没欣赏过?”

  “道家音乐,练功时用的,哦,看我还忘记了取出来。”

  阚海不经意的询问,让正在说笑的吕晓云忽然停顿了下来,一阵愁云拂过他那清癯的脸。他说罢,赶紧站起身来去换碟盘。

  “不用换,不用换,只是我还不知到有道家念经的音乐呢。”阚海歉意地说道。

  “所以说叫吕高手嘛,不仅是下围棋的高手,还是打桩练功的高手呢。”说罢,欧阳松指了指屋角的一隅——那里的地板上存放着一块洗脚盆大小的圆形坐垫。

  “练功?” 阚海把头转向吕晓云,问道:“哟,你师兄还在练武功么?啥子时候也教我两招?”

  不知事情原委的阚海是在看金庸的武侠小说时了解了“打桩”一词的含义的。今天忽听得欧阳松说吕晓云在打桩,还满以为吕晓云在练啥子高深的功夫呢,因而他觉得内心十分激动。因为他在读大学时,曾一度对学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那段时间,他还常常去书店买一些载有武术套路的书籍。并且曾经也产生过寻找一位会武术的同学学习的念头。后来因为确实找不到合适的人选而不得不放弃了这个念头。因此,此刻听欧阳松说吕晓云在练功,阚海便以为他是在练啥子武功。

  “你别听阿松乱说,我那里会啥子武功。我只不过是买了两合气功方面的带子,如果你喜欢练气功,我可以借给你拿去听。”吕晓云微笑着按下录音机的键子,放进一盒邓丽君的歌带。随即,屋子里荡起了邓丽君幽雅轻柔的歌声。

  由于下午每个人都要上班,阚海和欧阳松在吕晓云的寝室里呆了一个多小时后便回各自的寝室去了。

  吕晓云关上门,一看表,已经是中午一点半了。也就是说,再过半个小时就是上班的时间了。于是,他和衣躺在床上,打算小憩一会儿,以便下午上班时更精神些。可是,他躺在床上,每当一闭起眼睛,他就觉得一股无名状的凄凉袭面而来,总让自己不能进入睡眠状态。到底是啥子呢?他一时想不出是啥子原因。可是,又觉得好象与音乐有关——对了,是欧阳松刚才跟新来的邻居说自己打桩练功的事。这‘打桩练功’怎么会老让自己的内心那么惆怅的呢?

  是的,是欧阳松和阚海的谈话,象一株荒野的荆刺无意间钩住了他那渐渐已被琐碎的生活画面深埋的感情创伤……吕晓云的老家在本市的神武县的农村,他的父母都已经五十多岁了,现在仍在老家的农村务农。吕晓云在家里排行老大,家里还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都在家乡的乡中学读书。家乡很偏僻贫困,父母辛辛苦苦劳作一年也找不了几个钱,同时又加上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还在读初中,因此,还在陵州财贸校读书期间,吕晓云便渐渐养成了孤僻内向的性格。他总是在同学们面前自卑感特强,平日里也少言寡语,但是,他的学习成绩倒恰恰相反,期期都是班上的前几名。从陵州市财贸校毕业后,吕晓云被分配到云江县的南江区供销社工作,后来他还担任过该供销社的副主任。九零年被借调到云江县计经委,九一年正式调入该单位。

  虽然在参加工作后吕晓云的性格有所改变,但是,多年来由于出生的贫寒而养成的极度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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