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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跛地跑掉。”
玉瑶把儿子抱到怀里,贴着他那冰凉的小脸。
小维的身子有点抖,“我怕!”
“不怕,孩子,”玉瑶安慰说,“光天化日之下,他敢动你一根毫毛!”
“这个人真奇怪!”克宽敲他的额角。
小维把书包放下,换上衣服,一个分散了一天的温暖家庭,又在灯下团聚了。饭桌上,为了冲淡小维带回来的紧张气氛,做爸爸的克宽首先拍胸脯,向儿子保证:一旦抓住那个坏蛋,定要揪断他的脖子。他说,当他二十年前在大学读书的时候,真的是一个鼎鼎有名的大力士,曾经一拳打死过一个小偷哩。玉瑶忍不住笑起来,这和他现在的大肚皮太不相称了。小维倒很欣赏爸爸的吹牛,他一口气吃了两口饭,就滔滔不绝地报告起他在学校里的见闻来了,他赞美他的级任老师,那个戴着眼镜的姑娘是如何的漂亮啊。他又攻击他的同桌女生,那个隔巷的阿华简直是一个笨瓜。
“她的算术没有及格,”小维正色说,“二十五乘二十六,她都不知道是多少!”
“老师一定罚她站!”克宽说。
“没有,”小维放下筷子,把书包抱过来,乱翻了一阵说,“你看,爸爸,老师奖给我的粉笔,我算得出。”
克宽猛地给他一个吻。
“爸爸的胡子真讨厌。”小维号起来。
“你们应该吃过饭再闹,”玉瑶说,“一到吃饭的时候,就咭咭呱呱个不停,孔老夫子老早就教人寝不语食不言的,你这个做爸爸却给儿子一个好榜样。”
“从现在起,”克宽宣布说,“每说一句话,就罚扫一遍地。”
小维向他那经常屈服的爸爸做一个同情的鬼脸。
晚饭后,小维伏到案上做功课。
克宽歪到沙发里抽纸烟,自言自语说,“我得给孩子买一辆小脚踏车。”
“爸爸,一言为定。”小维扭过头快乐地喊。
“把你的心放到书上,”玉瑶埋怨说,“别太惯了他,七岁的孩子在街上骑脚踏车,我看是要疯了,你舍得,我舍不得。”
克宽不再言语,他仔细地把纸烟按灭,手指扣着沙发的背,勉强地笑了一下。
“看你,”玉瑶懊悔她说错了话,有点不安,她走过去抱住他,托起他的下巴,赔小心说,“你不是也舍不得吗?”
克宽是个直爽的乐天派,两句称心的话,一天云雾就散了。他恢复了精神,兴兴头头地坐到小维身旁,帮助儿子做功课,他一点也没有留意到妻子在背后偷偷地拭着眼泪。
第二天起,为了避免那个莫名其妙的怪人再来打扰,玉瑶开始陪着小维上学下学。
街上和平常一样嘈杂热闹,到处是熙熙攘攘的人群,也到处是风驰电掣的车辆,她希望能发现点什么,却一点也发现不出来。几天之后,她只得认为他们一家大人小孩大概都是神经过敏了。
可是,事情终于来临。就在一个阴沉沉的下午,玉瑶拉着小维,刚转过巷口,只走了三四步,她忽然觉得有一点异样,一双眼睛仿佛在背后瞅着她,她忐忑地放缓脚步,慢慢扭回头。
她吓了一跳。
一个跟在她背后的人影,像中了枪弹似的飞快地翻转身子,向弄堂里踉跄地狂奔过去。
“妈,”小维叫,“就是他。”
玉瑶手足无措,望着那人的背影发呆。
“快走!”停了一会,她才猛拉一下小维。
小维的小手,紧握在妈妈汗津津的手掌里,他不再乱蹦乱跳了,两只大眼睛骨碌碌地乱转。
“难道是绑票?”玉瑶毛骨悚然。
晚上,她害怕地告诉克宽。
“我不相信是绑票,”克宽再度敲他的额角说,“我们不是富翁,还不够被绑票的资格。这个人已经跟踪了几个月,除了挨一下孩子外,他始终是安安静静的,而且还躲着我们,似乎和我们是熟人,怕我们认出来他。”
院子里很静,只有一两片带着残秋消息的落叶,在地上滚动,只是,今天滚动的声音很奇怪,并且很沉重,哗哗地,一步一步地向窗前推动。克宽霍地跳起来,拉开门灯,冲了出去。
一个黑影旋风似的跑开,消失在篱笆头。
“锁上门!”克宽抓起帽子说,“我去报告警察,这个人恐怕真的要打我们的主意。”
跟踪者2
警官紧跟着来勘察现场,西风匝地地吹着,落叶凌乱,已分辨不出一点足迹。
“公共宿舍的门户是很难谨严的,”警官说,“我们自然要在这一带加强巡逻。不过,我似乎觉得,这个人和财色都没有关系,因为你们房子里不但有灯光,而且有两个人以上的声音。”
玉瑶继续接送小维上学下学,她像惊弓之鸟似的,仔细地注意着她四周来往的行人。有时候,连一条小狗擦着小维走过,她都大吃一惊。每天晚上,她更是重重锁住门户。
但是,那个人却像被地球吞没了似的,再也没有出现了。
慢慢地,他们认为事情已经结束。
“准是一个疯子!”克宽判断说。
“准是一个从疯人院逃出来,又被捉回去的精神病,”玉瑶加重说,“我们可以恢复正常生活了。”
小维爬到克宽的膝盖上。
“疯子是怎样回事呀?精神病是怎么回事呀?”他问爸爸。
“受了刺激,神经错乱的人。”
“刺激是什么呀?”
“好比说,太太跟别人跑了……”
“太太为什么跟别人跑了呀?”
“嘿,”克宽作难说,“把笔拿出来,写你的字去。”
驱逐儿子去做功课,是克宽每次被问得口呆目瞪时的唯一法宝。小维是越问越糊涂,爸爸是糊涂得更加厉害,向一个七岁孩子解答问题,简直非有天大的学问不可。玉瑶在一旁打毛线衣,她看见小维不满意地呆坐在椅子上,心里一阵怜惜,又一阵的惶惑——她恐怕丈夫嫌恶她的儿子。
“孩子,”于是,她笑了笑说,“长大了就会晓得,你现在的年龄还小呢。”
那人的影子就这样从他们日常生活中退出,退出得干干净净,无声无息。
两个月后,他们更把他忘光了。
克宽把一年来的积蓄交给玉瑶,叫她添制新衣服、新高跟鞋和新脂粉。玉瑶不肯接受,她坚持着把钱都加到克宽父子二人的饮食上。
“我不要别人看我太太打扮得像一个乞丐婆!”克宽大声吼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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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这个样子!”玉瑶拉着丈夫的手。
“不要这个样子!”她温柔地笑说,“身体是根本,衣服不过是枝叶,只要你的人结结实实,便是我天大的幸福。你的工作太累了,又不断地咳嗽,人到中年,和一个刚出生的婴儿一样,一刻都不应该放弃维护。”
克宽不管这些。
玉瑶生日到了。晚上下班回来,克宽带回两件外衣和一大包别的礼物。
“妈妈一件,儿子一件,”他直着嗓子嚷起来,“任何人都不能拒绝亲嘴,包括那一位到今天整整满二十八岁的美丽太太在内,我的吻最有福气,大人越吻越年轻,小孩子越吻,明年的功课考得越好。”
他搂住玉瑶,玉瑶满足地把嘴唇凑上去。
“爸爸亲我呀!”小维跳脚,拼命拉妈妈的裙子。
克宽刚要松开他的妻子,突然间倒抽一口冷气。
一个苍白的面孔,紧紧地贴在玻璃窗上,压成了一个扁平的肉饼,被挤到一侧的鼻子,在那里急促地喷着热气,两眼发直,木然地向着他注视——映着蛋糕上摇曳的烛光,分明是一个可怖的幽灵的脸!
克宽打了一个寒战。
刹那间,那面孔缩了回去。
“你怎么啦?”玉瑶发现情形不对。
“亲我呀,爸爸!”小维还纠缠。
克宽一步纵到门口,玉瑶已抓住他的臂膀。
“告诉我什么事?”
克宽望望那窗子。
“你,”玉瑶说,“你看到了什么?”
克宽不作声。
“不要出去,”玉瑶哀求说,“院子里一片黑漆,可能有什么危险,为了我,为了孩子,别出去,克宽,我真怕再——真怕失去了你,让我们厮守着吧!委屈地厮守着吧。天大的事,都等到明天再说吧。”
小维把指头含到嘴里出神。
就在巷口,从那里传来一阵骚动,很多人跑过去,而且掀起震天的喧哗和搏击。
“打死这个小偷!”有人喊。
“还是一个跛脚贼哩!”有人嘲笑说。
克宽冲出屋子,向那个方向奔去。
“我也要去!”小维说。
“胡说!”玉瑶一把扭住他。
人群中掀起一声尖叫,显然地,那人承受不住人们疯狂的殴打。
“我不是贼,”那尖叫声痛苦而惨厉,“你们弄错了。”
玉瑶被这尖叫抓住,她不顾一切地奔向门口,双腿却忽然发软,她扶住门框,浑身抖了起来,觉得门框似乎要折断了。她伸手去扶椅背,却扶了一个空,摇晃着,她向前跨了两步,扑到院子水泥地上。
“妈!”她听到孩子惊恐的喊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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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踪者3
夜,悄悄地消逝。
玉瑶靠着沙发,右肘支在椅臂,托着下颚。她思虑,思虑生命的坎坷和苦难的无穷。从前,只不过八年前吧,她眼前展开的还是一幅幅美丽的图画,还是一年年温馨的岁月,她有永远享受不完的韶华和永远享受不完的青春。可是,现在,二十八岁的她,却觉得岁月是黯淡的,而且是可数的了。她谛听着远处的人声和那后院的鸡啼,陷入缥缈的回忆中了,那嘉陵江岸的偎倚,那玉泉山麓的散步,那女生宿舍的盼望春晓,还有那新制绫帐中的初婚惊奇。
“我不是贼——你们弄错了——”
她蓦地抬起头,四周没有人,只有墙上的钟声在单调地敲着。
淡淡的晨曦爬上窗子,五更已经尽了。
“你一夜没睡?”克宽起来说。
“我刚起床,在想一件事。”
“生日快乐,快乐生日,”克宽摸着她的头发,“除了玩,什么都别想,只有傻瓜才不管什么时候都烦恼。把你想的事告诉我。”
她笑了笑,装着漠不经心,“我忘了问你,昨晚上那个贼偷了些什么东西?”
“什么都没有偷,只在他身上搜出一条项链,那是淡红色小贝壳串成的,虽不值几个钱,却精致可爱!”
“现在,它在什么地方?”她急切地问。
“警察局的人拿去了。”
她失望地望着地下。
“你有点恍恍忽忽的。”
“我要给孩子穿衣服。”她支吾地站起来。
早饭吃罢,送走克宽——他上班去了,要到中午才回家,她迅速地换上衣服,把眉毛描了描,仔细地涂上口红。她的呼气喷到镜子上,凝成一层薄薄的云雾,在这薄薄的翳雾里,她似乎看到一张更美更嫩的脸,也似乎看到当她十八岁那年第一次赴小维爸爸约会时的红晕。
“妈妈,我走啦!”小维背起书包说。
“今天跟妈妈上街。”玉瑶从梦中惊醒。
“我不逃学。”
“你懂什么,有要紧事。”
玉瑶叫了一辆街车到警察局,探听到确实地点,一直赶到医院。
“孩子,”玉瑶说,“你在外面等着,不要乱跑,等我招呼再进来。”
她慢慢地把房门推开,房子里充满空寂,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