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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嘎吱”一声楼门开了,出来一手上端着盆子的老太婆连看都没看“哗啦”一下一盆水就泼过来。
吴雨“哎呀”一声往旁边跳去。
老太婆也“哎呀”一声,手上的盆子就掉在地上把那只鸡给盖住了。
吴雨捡起盆子,盖在里面的鸡竟然连动都没有动一下。他把盆子递上,说,“大娘,没吓着你吧。”
老太婆接住盆子,从头到脚把吴雨打量了一番,慢慢地绽开笑脸,“小伙子,没倒在你身上吧。”
“没有。”吴雨搓着手,“就这天气,倒在身上也凉快。”
老太婆又看了看吴雨道,“小伙子,你是收破烂的吧。”
吴雨点头。
“那好,我家刚好有几口袋废铁,就卖给你了。”
吴雨一听心花怒放,跟着老太婆进了院子。
老太婆一指墙根,“那,三口袋废铁,你拿称去吧。”
吴雨挠挠头皮说,“实在对不起,我口袋里没有这么多本钱,我给我哥打个电话,让他来。”
“行。”老太婆领吴雨进屋打了电话,吴雨抽完两支烟新华哥来了。
“小雨,东西称了没有?”
“没有。”
新华哥走到墙根,将称钩挂在口袋上,让吴雨帮着一一称好说,“老大娘,整300斤,总共240块。”
老太婆笑嘻嘻地接过钱说,“你说多少就多少,我相信你。”
新华哥一个人把三口袋铁分三次抱出去放在车厢上,吴雨看得直伸舌头,心想新华哥真是好力气,100斤铁抱起来气不喘脸不红,要搁在自己肩膀上,不被压死才怪。
新华哥刚把车发动起来被一个扛着锄头的人给拦住了。“别急着走,歇会儿嘛。”
“不了。”
这人把手放在车头上,气势汹汹地冲屋里喊,“妈,你出来!”
老太婆应声出来。
这人就问,“妈,三口袋铁总共多少斤?”
“我一直站旁边看着呢,称称的很高,整整300斤。”
这人一听扔了锄头抢起一拳把新华哥打下了车。“狗日的,我400斤铁你才称了300斤。”
吴雨扔了车辕,赶紧跑过去把新华哥扶起。
老太婆拉住儿子带着哭腔说,“怎么了,怎么了,你不嫌他俩可怜,打人家干啥?”
这人挣脱母亲的手吼道,“他俩可怜?我看你才可怜呢,回屋去!”
老太婆可怜巴巴地进了屋。
新华哥瞪着眼睛逼问道,“你小子有种咱俩找个僻静的地方单挑?”
这人似乎被新华哥的气势给吓倒了,刚才的高八度立刻降下来。“你也太不像话了,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太婆骗她忍心吗?”
吴雨脸上一阵发烧,新华哥曾经伟岸的形象在他心里马上变得渺小了许多。
新华哥眼见自己的伎俩被人揭穿,也不再说什么,把车上的三口袋铁又抱回原处,要回240块钱开着三轮走了。
吴雨独自一人推着架子车出了村。
5
吴雨虽然知道“从极迷处识迷,则到处醒;将难放怀一放,则万境宽”,但这似乎是“世外桃园”中的生活心态。在他的再三要求下,新华哥通过一位朋友给他找了一分在家乡石灵县“华兴钼选厂”当会计的工作。对于这份工作,吴雨也说不上是喜是忧,毕竟他现在已没有了理想,只求能找一混口饭吃的差事就行了,至于工作条件的好坏,工作量的大小,在他看来都是微不足道的事情。
车子在“华兴钼选厂”门口停下,吴雨晕晕乎乎地拿着行李跳下去,蹲在河沿边早已吐的天翻地覆。吐完,抹了抹嘴感觉舒服了一点,再看那一河水,呈显出银灰色,里面一条鱼虾都没有,甚是“壮观”地向南流去。
吴雨进厂找到了新华哥的朋友,他自我介绍叫“孙三群”。
孙三群说厂里房子紧张,让吴雨和他住一块,吴雨嘴上虽然说愿意,但心里一百个不乐意。跟着孙三群进了房间,吴雨差点儿没晕过去,满屋子刺鼻的酒味、烟味,地板上的酒瓶、烟头,比《地雷战》中的地雷还排的严实。
孙三群一边收拾一边冲站在门口的吴雨说,“兄弟,让你见笑了,在这儿除过工作就是抽烟喝酒打牌,要不就去找……”他回头冲吴雨笑笑不再说了。
吴雨等他把地板上的杂物收拾干净,这才把自己的被褥在那张空床上铺好,倒下去就睡。
孙三群临出门说,“兄弟,你休息,等会儿吃饭我喊你。”
晚上,孙三群买了一扎啤酒,他咬开一瓶递给吴雨,自己又咬开一瓶,头只仰了两下就喝了一半。“兄弟,你怎么不喝呢,酒可是好东西,官场上有一句话说‘能喝二两喝半斤,×和人民才放心,能喝半斤喝八两,×和人民要培养。”他用自己的酒瓶碰了一下吴雨的酒瓶继续说,“喝,为人处事宁喝酒不打牌。酒越喝人越亲,牌越打人越远。”
人家孙哥都说了这么多“酒”理了,吴雨也就一仰脖子喝了一口以示敬意。
“喝了别人的酒,他不会背后骂‘这小子喝了我的酒,过几天我要喝他的’。但你打牌赢了他的钱就不一样了,他在心里肯定要骂‘狗日的,今天赢了我的钱,明天老子一定要赢回来’。兄弟,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他仰头“咕咚咕咚”两下把酒喝完,又咬开一瓶。“兄弟,喝。”
吴雨仰头把瓶中的酒喝完。
“好,好,能喝的是英雄,不能喝的是狗熊。”孙哥把咬开的那瓶酒给了吴雨,自己又重新开了一瓶。“兄弟,好样的,酒逢知己千杯少,干。”
十瓶啤酒,七瓶就被孙三群喝了,他叫嚷着还要出去再买,吴雨没让,扶着他在床上躺好,瞧着地上东倒西歪的啤酒瓶,满地的烟头,他就越来越感到晕乎了,但他忍住,把地板打扫干净后躺在床上熄了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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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面孙三群的鼾声一浪高过一浪,再加上外面“哐哐”作响的机器声,搅得吴雨怎么也睡不着,他反反复复在心里自问,“这是不是堕落?这是不是堕落?”
第二天,吴雨要起床时觉得脑壳就好像被人狠狠地敲了几棍子,他握紧拳头照脑袋砸了几下才穿好衣服下了床。
吃过早饭后孙三群领吴雨去见老板,楼下厂办门口停着一辆“别克”小轿车,一六十岁左右的男人正准备打开车门往里钻。
孙三群喊,“王老板,王老板,等一会儿。”
王老板见是孙三群,脸上似乎不大高兴,一手搭在车门上问,“什么事儿?”
孙三群把吴雨往前一推说,“王老板,这是吴雨,今天来了。”
吴雨本想伸出双手,但看见王老板那张死人脸也就站着没动。
“一会儿安排他去上班。”王老板说完钻进了车里。
吴雨透过车窗看见里面还坐着一女的,瞧年龄也就二十###岁,模样还算俊俏,挽着王老板的胳膊亲亲昵昵一副媚态。
王老板的车刚出厂门,孙三群就握紧拳头冲地上恶狠狠的唾了一口,嘴里唠唠叨叨地低声骂道,“不要脸的东西!”
吴雨在这儿呆了几日了解到,王老板是西安人,叫王柳毅,那天在他车里坐着的女人是孙三群的媳妇。他就替孙三群抱屈叫冤,王柳毅算什么东西,生理成长已是老牛一头,仗着自己口袋有几个臭钱心理要求就提高了。孙三群也不怎么样,为了挣钱宁愿赔上自己的老婆,连脸面都不顾了,死活赖在这个厂里,难道不会换一个环境吗?做人失败,做这样的男人更失败。
吴雨也渐渐发现,身为副厂长的孙三群在众人心中根本就没有威信,有时说句话还不如别人放个屁顶事儿。他整天除过吃饭睡觉就是喝酒,把同住一屋的吴雨也快要培养成一个酒鬼了,一直从厂里都喝到了厂外。
这日,孙三群就吆喝吴雨又出去喝酒。
今年,钼精粉的价格已从去年的每吨两万升至现在的每吨十七八万,人为了钱全都往这小小的花河村挤,带来了经济的繁荣,也带来了环境的破坏。花河村从南往北,大大小小的饭店就有十三四家,新兴起的“洗头”、“洗脚”、“按摩”在这儿也不足为奇。
孙三群和吴雨进了当地最豪华的一家酒店。这家酒店据说是镇上干部和县上某领导合资办的,前前后后装修了两个月多才开张,听说里面有“三陪”。
酒过三巡,孙三群摇摇晃晃站起来说去上厕所,吴雨不高兴了,“孙哥,上次你来吃饭,中途去上厕所,一走半个多小时,今天又这样,该不会让我再等半个多小时吧。
孙三群眯着眼满脸堆笑,“我马上就来。”
“快点儿。”
“行。”瞧孙三群那兴奋的神态,好像不是去上厕所,而是去赴一个盛大的宴会。
吴雨喝完一杯酒后,吃了几口菜还不见孙三群回来,他也没兴趣独自吃吃喝喝,端着茶杯出了雅间坐在前厅看电视。电视里正在播放一条新闻,称“恐怖分子劫持一架民航客机撞在纽约世贸总部楼上。”从画面上看,滚滚浓烟直冲云天,下面的人群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有这震惊全世界的新闻吸引着,半个多小时的时间眨眼就过去了,孙三群从后门进来喊吴雨进去继续喝酒,吴雨就是不想动。孙三群瞅了一眼电视说,“老美太嚣张了,别人报复呢。”
吴雨回击道,“孙哥,你还是去继续上厕所吧,别影响我看人家‘打架’。”
孙三群道,“兄弟,男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次数多了就不行了。”
吴雨心想这人怕是在厕所呆的时间太长中毒了,说话都开始颠倒错乱了。
从酒店出来天黑了,外面房顶上的灯箱亮了,上面书写的“莫使金樽空对月,人生得意须尽欢”的诗句特别显眼。吴雨琢磨把人家李白的名句印在这里是不是不合适?假如太白先生地下有知,说不定要跳出来发怒的。公路上拉矿的车一辆接着一辆,扬起一股一股的尘土,人的上下牙床只要摩擦就“噌噌”做响。
孙三群一路不停地笑,笑得吴雨毛骨悚然。“孙哥,你今天怎么了,是不是酒喝多了。”
“我很清醒,很高兴,因为我又一次找到了发泄的对象,啊,哈哈哈,别人可以占我的,我也可以占别人的,你说是不是?”
吴雨总感到孙三群几次的表现很反常,上厕所真的需要半个小时?就是把五脏六腑拉完也用不了这么长时间啊?他肯定问题就出在这半个多小时上。
回去后孙三群连鞋都没脱就睡了。
吴雨喊,“孙哥,脱了再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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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三群不应声,只是爬在那儿不停地哼哼。
吴雨不再理他,心想不脱总比脱了好,免得熏人。他刚熄了灯躺下,孙三群的手机就响了。“孙哥,接电话。”
孙三群就和死了一样,任凭手机响就是不接。
吴雨骂着孙三群,自己起来接了电话,“谁呀,三更半夜的,还让人睡觉不?”
电话那头骂道,“几天不见,你小子出息了!”
吴雨吐吐舌头,笑着说,“新华哥,是你。”
“这几天也不给我打个电话,怎么样,工作还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