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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我想找一个没有历史、没有文化,纯粹的大自然风光中去和她见面。后来,在那片纯自然山水中,我们依然感受到了这片山水的沉重与空灵。
现在,我该怎样来回忆这次见面的来龙去脉呢?
佳苇的美貌和瑁黧如出一辙。佳苇比瑁黧稍矮稍显胖,但不臃肿。那是大自然的杰作啊!虽然,我没有同意画她的人体,我想,可能是佳苇故意和我开玩笑。似乎记得,后来,她认真地告诉我,绝对不是玩笑。如果那天晚上,或白天,在我那间茂密蓊郁紫藤缠绕的画室里,给她绘画,如果画得很好,对她来说,会感到高兴,也意义重大。我说我还没有把人体变成最好艺术的本领。佳苇说,即使变不成最好的艺术,也无所谓,而且最好艺术,终究还是绘出来的。她似乎坚信我的未来,正如我对未来绘画艺术,内容风格将发生改变,迷茫的同时又充满信心。她曾把我约到她们那所矗立江边明亮气派的军医学校。其实,那是她们校本部。她们卫校护理部教学场所实验基地,设在很大的绿色湖边。终年青绿如黛的半山腰,有一排外表精致的小楼房,楼房背后,是挺拔的松柏万年青。基地旁边,还有几栋别致的小楼。那是这个江边城市唯一一个古生物博物馆。那里陈列着远古的化石,蜥蜴、恐龙、珊瑚、珍珠、玛瑙,那是从大海深处捡拾起来,经过精心打造处理之后的陈列展览。那些晶莹剔透种类繁多的海底化石,历经岁月的沧桑,现在看来古旧依然神采依然。沿着高高树丛中弯曲整洁的林阴道,我们慢慢走进了古生物博物馆。我们在玻璃罩着圆润光滑的古生物化石前徘徊凝望,很久很久,我想寻找那些遗失的生命,怎样保持经久不衰的神秘过程。它们的形体气韵,本身充满诗情画意,而我心中居然没有作画的激情,绘不出和那些展品有同样意韵的画,我遗憾地想。进入实验基地高高的圆拱门,右边是教室。花台背后,那排挺立在万年青丛中的银白楼房,佳苇告诉我,最下面的一层,摆放的就是人体标本。我的心突然一阵颤动,一阵紧缩。去不去看呢?她为什么要叫我来看呢?不为什么,她告诉我说,如果愿意,也可以参观。不过,学医学和绘画的人,看到那些人体标本,可能感觉不一样。我鼓足了勇气,怀着不安的心情,和她一起走进了人体标本实验室。我突然感到一股刺鼻的肃杀之气,迎面扑来,使我的呼吸突然感到十分困难。脑袋嗡嗡作响,灯光似乎显得黯淡。我不想对那些浸泡在福尔马林水中的人体标本,进行多么细致的描绘。那些骨骼肌肉,当然都已经变形变色,如青铜一样古旧,如褐色条形岩石横陈深潭。她说,那排黑黑的巨大坛罐,装着各类人体器官。上课时,老师有时从里面抓出一颗脑袋,捞起一根手臂和大腿,给我们讲人体构造。开始我不敢看,心里很堵。那些没有眼睛鼻子耳朵的头盖骨,像树干树枝的干瘪肌肉,紫铜浅黄油亮。生前,他们有的是艺术家、工程师、教授,还有老尼姑老处女。还有一个照片上恍若天仙的女子,简介,生于一九六二年,遭奸杀,未婚……哎,我想,如果不是万不得已,这个地方真是不该来啊!面对这一切,金钱权力艺术在哪里?它们有什么用!但反过来,面对他们,既然人类命运就是如此不可变更,人为什么不肯超脱一些明白一些善良一些,把自己愿意做喜欢做能够做的事情,做得更好呢?这些生命,当他们鲜活灵动的时候,是怎样的承受创造着人类的精神痛苦和肉体快乐?
瑁黧(8)
而今,这一切都离他们远去,只剩下莫名多情的我们,在这里无用的伤感徘徊。
我和佳苇互相望了一眼,惨然一笑,低头走出实验室,在没有尽头的青松林中缓缓而行。那天,她的同学正在教室里学习计划生育课程。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干瘦清癯胸前吊着小巧眼镜的老女教授,正用不急不慢的声音,给满教室如花似玉未来女军医女护士们,讲述怎样安环、节育、避孕、紧急避孕的几种措施,以及各种避孕套的型号、怎样选取带上退下的时间和时机,避孕套的使用方法,优缺点、副作用,还有怎样防止各种性病、艾滋……我注意到年老的女教授,是个老处女,讲着讲着慢慢充满激情,眉飞色舞中,声调越来越高,几乎唾沫飞溅。人,唉!我想,人类的生命和死亡,享受与欲望,获取与释放,那些机械性的欢娱原理,原来都联系得这么近,都可以这样在学术殿堂里来宣讲传播。我想,这可能也是生命的奇迹和色彩啊!而且我们的享受和欢娱、警惕和预防、生殖与健康之路,还没有尽头。那天,我没有留在佳苇的学校吃晚餐,心里堵了什么似的不畅快。离开了她们教学实验基地,我们在湖边信步而行。林阴道上,整齐的树丛,路边盛开的紫丁香,洁净素雅。东山顶上,晶亮的圆月如银盘一样高挂绿树梢头,苍茫青山映衬着浩荡远水,西天边际,燃烧着一抹橘红色的晚霞。晚霞映进碧水,在佳苇红扑扑的脸上轻轻荡漾。哦!生命犹如晚霞,美的绚烂转瞬即逝。我应该抓住她、描摹她、留住她。
“难道能让这样美的乳房消失吗?”
我想起了雅典的法庭上,辩护律师希佩里德指着在众目睽睽中姣美而立,人类第一名模芙丽涅光鲜靓丽的裸体说。一时,不仅陪审团数百位意见激烈相左的穿着衣服的人们,还有整个人类差不多从古至今,几乎变得鸦雀无声。这是肉体的力量,美的力量,神圣的可以用来祭祀的美的力量,封住了人类世俗淫邪卑微的心灵和目光。但同时,我又觉得,面对人体,我们健康与淫亵、高贵与卑微的精神连接过程多么复杂!要真正做到,又是何等的艰难。我一直怀疑被我深深敬仰的罗丹先生,他之所以把人的肉体,尤其是女性的肉体,塑造得那么鲜活灵气,生命的意义与哲思,阐释得如此伟大深厚寒光照人,绝对肯定他一辈子和无数女人,而且是从肉体到气质都绝对优秀美丽的女人,心灵和肉体都紧密相连有关。我甚至觉得,在神圣静止中宛然流动的美女裸体名作《达娜依德》,她那变换如云、流动似水的曼妙体态、雷电击打着的身体造型、呼啸奔腾生命之海,风暴之后的宁静神韵,简直可以说是他对自己的模特,也是同行,美女雕塑家米依卡无数次欢娱时留下的记忆。从罗丹生命精神的历程看,我们无法说出道德瑕疵和他与女人之间千百次床第欢娱肉体耕耘之间,有什么必然的区别。而女性肉体是怎样的一片片给他诗意灵感哲理的精神土地,谁能够说的清楚?罗丹那么做了,肉体的,泥土的……直到他和他的女人们的肉体完全消失,彪炳艺术史册的作品带着鲜活生命气息和无穷哲理情思,擎起人类精神之炬,熠熠生辉。能遇到那样一些氤氲着万千艺术精神气象的生命和肉体,罗丹真幸福啊!我真有点遗憾!那天没有同意画佳苇……我偷偷瞥了一眼她的裹在合体军装里的胸脯,饱满健康。我想,如果我真有胆量面对赤裸,当然不完全是道德胆量,更重要的是艺术胆量,我真想对她说,褪下,褪下,在某个地方、某个环境、某种氛围中,轻轻地静静地褪下罩在那片土地上饰物衣物吧,我一定把它塑造抒写描摹成世上最完美动人的生命之诗、艺术之诗。无论褪下的是军装,还是一缕轻纱。甚至,我觉得在那样的生命面前,军装可能还有一点多余。穿越土地、战争和女人的生命丛林,军装的意韵,有时很厚重很有底蕴,有时又很飘渺很空灵。我不知道,西施、貂蝉、王昭君、杨玉环的肉体上,是否曾经裹着军装、穿过军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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瑁黧(9)
那时,面对湖水晚霞明月,佳苇不可能完全明白我的心猿意马。她也不知道,她们实验室里的人体标本,究竟给我心中塞进了哪些繁杂的情绪和感情。老实说,我依然还不敢决定真把她作为人体模特来作画。我也不知道她那胸脯上怎样鲜活着的精灵,和法庭上芙丽涅胸前赤裸着的那一对,从艺术上看,是否一样,究竟有无可比之处?即使完全一样,也没有必要真实地再画一对来献给人类。无论它们怎样光洁灵秀,气韵无比,我想,艺术的独创性及其价值不在这里。不过,从此以后,我似乎觉得佳苇对我来说,已不像当初黄土高原库阪兵站里见到的那个女卫生兵那么清纯单纯了。我甚至觉得不是因为她,而是因为我自己。她呢,我们比较熟了以后,第一次她给我注射时,泛起在她脸上那朵浅浅桃花瓣一样的羞赧,再也没有出现过。
佳苇在我心中,真是一场美妙的梦啊!音容笑貌、举手投足,洋溢在我的生活中,有时又那样缥缈地游荡于我的心灵。人与人的认识接触交谈,并不能完全揭示他们心灵的秘密,恰恰交往越久交谈越深,越令人捉摸不透。佳苇叫我以她为模特作画,是出于职业考虑,生命的热爱,青春的挽留,展示身体的固有的美,向我示好,还是使我难堪?后来,事实真相完全显露出来,推翻了我对她大胆行为的所有解释。这种解释把我弄得哑口无言,又想入非非。
她不是叫我用捡拾来的弗洛依德观点,分析了一场她曾做过的梦么?洪水暴发、山崩地裂……我告诉她,这场梦预示她的生活可能会发生重大变化,说不定会有突如其来的好运等着她。何种变化何种命运,如此鲜活地出现在她的梦中?边关哨所当兵的小伙子刚强,不久上了军校提了干,如果刚强真是她的男友,对她命运变化的影响,非同小可。但事实真相,远非这样简单。虽然这种真相,正如我们在许多电视小报看到的庸俗故事一样,发生在佳苇生活中的故事,依旧庸俗雷同,其中也包含着其他故事没有的高雅独特生动之处。也许,佳苇那样学医的姑娘,尽管穿着军装,尽管学护理专业,尽管从军营边关哨所,通过统一考试而来,学成之后,她们大多回到军营边关哨所里去,成为军队医护工作的主干和骨干。这些只是她们经历的一部分,而且是集体的、谁也很难摆脱的命运。这些命运,不是我们的艺术必然要关注的。我们关注的是她们作为普通独特个体的人生。毕竟,她那时二十出头,是人生中的最佳年华,如盛开的花朵,芬芳诱人。粉红的雪莲,鲜艳的金达莱,妖娆的格桑花,妩媚的紫杜鹃,而她,我们的佳苇,也是这美丽花丛中,因她独特的身材和出众的外貌,自然地成为鹤立鸡群的一朵校花,抑或是她集中了雪莲金达莱格桑花紫杜鹃的全部妩媚与妖娆,单凭这一点,佳苇身上就必然会招徕众多男人青睐的目光,羡慕妒忌神往的,甚至想入非非的淫亵的目光。即使佳苇本人并不在意,也足以使那一双双眼睛,赋予她给我们带来一个个曲折离奇的故事。关于青春、关于爱情、关于生命,而且也必然地会染上世俗,甚至庸俗的色彩。那些故事,我们听起来有滋有味。弯来绕去地说了这么多,究竟在佳苇身上,发生了什么?让我吞吞吐吐地不情愿地告诉你吧。就是,也许,在没有得到完全证实的一些消息,传遍了这个城市某些神秘角落。而且,经过证实传到我们西岭画院来的流言,就不止一种两种。最让我惊诧的是,某某军医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