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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歌声。甚至看得见干燥的土坯上留下的那些坚硬的褐色马粪。中午,一队骆驼在苍黄的山峦间悠然走过。黄土、怪石中,也能看到粗槐、细杨和类似于戈壁滩上长出来的骆驼草。”
讲述这些的时候,我看到佳苇一脸的真诚和向往。对这么一位来自雪域高原的学医的姑娘,我想,我们之间可能应该,而且已经有了更纯洁的友谊。不应该去伤害这种纯洁。何况,在更加苍茫的西北边陲,有她心中的男孩,不过,他是战士,他们都是战士。而我,作为战士,怎么能够去伤害同时作为战士的少男少女的心?何况,佳苇还给我介绍了她的那个名叫瑁黧的小姨,虽然,我差一点就告诉她,那个叫做瑁黧的女人,可能我们不仅仅认识。我想,给我介绍瑁黧的目的,是不是她想从另一个角度、用另一种方式告诉我,我和她之间,就只有保持那种纯洁的友谊的情分。我也只好接受这种友谊和情分。佳苇似乎已把我看做是她的亲人。她说她崇拜知识,崇拜文化,喜欢写作,而且以后也可能喜欢上画画。但是,她说,也许我绝不能成为作家和画家,还是学医吧,好好学医,以后再回到雪域高原去。不过,我想,认识了你,对我的人生和眼界,也开拓出了一片新境。使我知道了世界上还有那么一些人,像你一样,为了理想和梦想而生活。“努力拼搏”,原来,我心想,只是一句口号而已。现在,接近两年的当兵生活告诉了我,我们生活在群体中,尤其是军人这个群体,哪怕是荒原,人烟稀少;哪怕是边关,草木不生,可是,每天的太阳升起来,太阳底下军人的生活,每天都是热气腾腾的,你要是稍稍不努力,训练呀,业务呀,第一声哨音响起,如果你赶不上,突然一下你就会感到落到别人后面了,而一旦落后,怕就很难赶上来。
佳苇(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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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西岭画院大门右侧遒劲的麻柳树前,她不紧不慢地说完了这些话,末了,抬起结实的右手,不经意地掠掠遮住小半片脸的清秀的赵一曼式的齐耳短发,潇洒地往后甩甩,扬起一张红扑扑的脸膛,明澈眸子里的两粒油亮的眼珠,直端端地望着我,没有笑意,也不再有殷红的羞赧隐隐泛起。啊,这时,我突然想到,眼前的这位穿着白色西装套裙的高个姑娘,不再是两年前春意阑珊大漠风沙中邂逅的那个傻乎乎的列兵,而是一位成熟的军人。单凭这,我想,我已经明白了,我们之间此刻已经属于什么关系。我想应该创造一种理由、一种气氛,和她待一会儿,既是对她过去曾经给过我的照顾表示感谢,又是祝贺她的生活和人生从此迈上了一个新的台阶。
她嫣然笑了,说:“你还是那样,这些不是你当年那些废话么?和你在一起,并不是仅仅我和你在一起,还有瑁姨。不需什么理由,我不会拒绝,无法拒绝。”
夜幕降临。我和佳苇在西岭画院门前坐了出租车,沿着整洁宽敞的滨江大道,驶入彩灯闪烁的外滩码头,登上“长江鲢鱼港”的三楼。对着满天繁星映照着的浩荡江面,吃了她最喜欢吃的刚从大江上捕捞来的鲢鱼,鲜嫩可口,她吃得神采飞扬。她说这是在大西北兵站里想也不敢想的美味。说到高兴头上,她告诉我,不久,瑁黧,我的姨,就要从香港回到这个城市里来了。她说到时候我一定带你去,你们见见面。她问我为什么给了我电话,怎么不和瑁黧联系?我敷衍着说,我想我们会有机会的。我没有告诉佳苇,我的心根本就不在单单寻找一个女人上面,我有自己认为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而且想做又做不好,因而搞得我寝食难安,魂不守舍。好在她和我之间,因为有了还没有见面的瑁黧的关系,我们的交往无论多么亲近,也显得十分自然。我带着她去参加由我任顾问的西岭画派艺术沙龙。听到那些搞古典艺术、现代艺术的人百无聊赖地争论讲演。所谓西岭画派艺术沙龙顾问,就是随时到那里去听音乐、喝咖啡、看画展不给钱。其实我也把自己的虚名,无偿地提供给他们使用。他们的市场开发部,已经把我的名字列在庞大的“菜画画家”名单中。所谓菜画,就是流行于市场顾客、公司企业、宾馆饭店,作为摆设、作为装饰、很媚很靓,但毫无创新创意创造智慧的那种。开始我当然不能接受,所以我几乎没有去参加过沙龙里的任何活动。后来,也是我的同行和朋友,女雕塑家易安,她也是沙龙顾问,而且是类似于董事那种,没头没脑地连珠炮似地开导我说,这不是清高不清高的问题,而是艺术走向现实走向世俗走向……堕落来求得生存的问题。无论你是什么人,艺术家也好,商人也好,生存决定一切。没有了生存条件,你往哪里去清高?还有让自己的艺术,就是借你的名卖出的那些菜画,走到日益发展着的社会上去,走到管他懂不懂的那些老百姓住房套间里去,我实在想不出,这有什么丢脸的地方呢?我“哦哦”应承着,脸上似笑非笑。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我说,我的情绪可能和流行的观念有些抵触,但主要不是针对别人,而是自己。说着说着,已经没有了心思再和谁理论。这不,今天的消费,我不依然坐在这充满现代艺术情调的艺术沙龙里来了么?对沙龙里的一切,佳苇也感到很陌生。音乐声嘈杂声,几乎使得我们无法对话。我们这么默默地坐了一会儿,就踏着阑珊的灯火,走上了浓浓的梧桐树荫遮掩着的大街。当然,我没有带佳苇再进那些俗艳的夜总会、迷人的歌舞厅。其实,后来,她说,她真愿意到那些地方去感受感受新时代生活的节拍。她说,在遥远的地方,荒凉的大西北当兵两年,好像已经与世隔绝,和这一切生活似乎毫不相干。我说,军人有可能牺牲一些常人的生活。但常人的生活和军人的生活,对比起来,不就是两种生活么?无论什么生活都包含着自己的价值,分不出谁高谁低。而且,你从江南到塞北,必然会拥有看不尽的风景,而你的拥有,恰恰是他们的缺乏。现在你来了,看到了,当然不能隔绝它,但也绝不能沉溺其中。生活嘛!总是全方位地向我们打开,那些地方,我也很少去。而且,那时,我正处于旧的绘画的方式已经死去,新的绘画方式还没有诞生的特殊时期。我感受得到,那时她对我所讲的一切,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佳苇不是一个时时都在心中掂量生活意义的人。
佳苇(8)
她说,我很感性。我很喜欢做事情,不喜欢思考,也不喜欢别人的教导。好看就好看,喜欢就喜欢,喜怒哀乐都挂在脸上。你就带我去看那些你认为我应该看的地方,不要给我讲那些意义呀理论呀,好吗?
好啊!我说。
但我心里感到很不安。是不是自己太孤独了,无聊了,缺乏知音?自己受苦受难,还要把那些类似于毒药的东西贩卖出去?
但我误解了她。她是一个很喜欢学习、很喜欢接受的姑娘。那时,毕竟,她只有十九岁。斑斓的人生,多重的选择,正在她明显日渐活跃的愿望欲望丛林中展开。
十九岁的姑娘,某军医学校护理专业一年级新生,纷乱复杂的生活信息正纷至沓来,你叫她怎么选择,怎么感受?只要她心里热爱着自己的专业,胸中装着昆仑山深处孤独兵站里官兵的苦乐和健康,还有遥远边防线上,她的初恋朦胧的爱情,还有给我介绍的对象,她的瑁姨的生活和命运,而且,还对绘画对艺术,虽然是表层的艺术,抱以如此浓厚的兴趣,就已经很够了。
那是她到这座城市里来学习的一个星期天,细雨霏霏的下午,我和她一起打着黄花伞,在我们绿树掩映的艺术殿堂,西岭画院里神游。淋着细雨,我们走进辉煌气派的西岭画院艺术博物馆,我们参观了那些老派和新派的美术作品,著名的绘画,行为艺术,有些是表现现代美术青年学生多姿多彩的生活场景。不过,我没有很大的兴趣。现在的艺术早已走向世俗,要么实用艺术,要么观念艺术,那些瓦罐浮雕,或者装饰摆设,汽车烟囱、大地污染、环保街舞、红酒瓶易拉罐。我想,生活气息倒也浓郁,不过,那些不过是肤浅生活的心灵记录。佳苇倒是看得津津有味,她的求知欲望似乎没有止境。她不断地问些看起来似乎十分好笑的问题。我告诉她,这些把式很多都很难算做艺术,因为它们都看不出多大的创造智慧,没有什么很独特的创造性可言。我们在细雨中的梧桐树下漫步。笔直的大道两旁,模拟得十分精致的古典根雕和浮雕,细雨中看起来是那样朦胧,那样清新。我们参观了雕塑油画版画的教室和作坊。看到那些学美术的学生,是怎样在糟乱的环境中,塑造出那么一些美的艺术作品。我觉得人类的审美产品创造,可能不少就是在这样糟乱的环境中产生。那时,她似乎没有完全明白我的话。她说,看了这些美术作品是怎样创造出来的,以后可能我都很难进入这个领域。我可能当不了画家,也当不了作家,就只能当一个护士。
“不一定。”
我告诉她学医的人当作家的很多。也许一个伟人说得好,医疗学救人的肉体,艺术拯救人的灵魂。我似乎记得在你们那个遥远的昆仑山上走下来的有些女兵,也是卫生兵,她们中有些人就成了全国著名的作家。牙科医生外科医生当作家的也不少。艺术有时是一种非常笨的工作,作家关在一间屋子里写作,就是一种自言自语,不和任何一个人说话。十天半月也不出门,有点六亲不认的味道。画家站在巨大的画布前,搭着梯子在上面爬上爬下,这里添一笔,那里涂一抹油彩,他们的衣服又脏又乱。创作《飞夺泸定桥》的那些天,我上街买颜料,被售货员误认为是油漆工。有人说,画家很浪漫,其实他们浪漫背后付出的艰辛,唯一知道的就只有他们自己。当然,现在说这些你可能还很难理解。你学医学,不也需要一些大胆的艺术想象么?大画家达·芬奇和徐悲鸿,不都具有很扎实的医学知识解剖基础么?
听了我的话,她依然笑盈盈地望着我,似乎听进去了,似乎什么也没有听进去。她说她的学习,尤其是文科,历来就不好。稍稍一点需要思考的题目,就会把她难住。我笑了,唉,美人嘛,不用思考太多的形而上学的东西!那天,我们从下午江面上的云淡风轻,谈到黄昏的江边码头上万家灯火。她谈写作,谈绘画,也谈了瑁黧和她边防线上的男朋友刚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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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苇(9)
“唉,”她歪着头,丹凤眼细乜着,有几分调皮地望着我,浅浅笑着问,“你怎么不告诉我,你的过去?”
“什么,过去?”
“过去,你交过多少女朋友?”
她直截了当地问。
我的脸突然变得僵硬无比。我们对望着,许久许久,眼睛似乎掉进了深水潭。不知不觉地避开了各自不是询问,而是复杂的目光。
“天!”我恐怖地想,“她是不是瑁黧派来,摸我情感底牌的?”
时间过得很快。江面渔船上的万家灯火,次第暗淡下来。我们默默地往回走。送她回学校的时候,路过一大片碧绿的草地,我们不约而同地停下来,望着碧蓝碧蓝的天空中,那一颗颗明亮的星星,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