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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俊颜微侧,将她的僵硬尽收眼底,冷冷睨着她:“既然决定下手了,为何不出手狠点?本王还以为王妃的心有多硬,呵。”
不再多话,他这次是直接一把扛起她,不顾她的挣扎,将她打横扛出了地牢。
一路没有遇见任何人,他只是让随行的小厮牵了匹良驹,让她坐在他的身前,一路往城西风驰电掣而去。
马蹄子响彻整个夜空,在空荡荡的街头回荡。
她不知道这是多少个日夜后了,夜风依旧夹杂夏日的躁热,拂过她的脸颊,长长发丝飘散在他的脸侧,她在男人沉稳的心跳声里,感觉天空被颠覆过一番。
是的,颠覆了,她曾经以为不管有多难,自己都会努力的活下去,可是现在,她有了放生的念头,以为她的死,能平息一切,能放过爹爹,能挣脱楚幕连给她镣上的那道枷锁……
可是,能吗?
她在那潮湿的地底下想了好久好久,却终是没有勇气吃掉这个男人赐给她的那碗毒饭。她不知道是什么让她迟疑了,只是很恨自己,很恨很恨。
恨自己的懦弱。
也许是想起临走前亚父痛心疾首的最后一眼,想起芷玉撕心裂肺的哭喊,想起……
“到了!”男人冰冷的声音打断她,马鞭朝城墙一指:“瞧瞧那两个人是谁。”
良驹不安的踩着铁蹄子,甩着尾巴转了圈,她坐在马背上,扭头瞧着那个被吊在城墙上的一男一女。
随即捂了嘴从马背上跌下来:“不!”
她心脏撕裂,泪如泉涌。为什么还会是这样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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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害了你们,对不起……”
连胤轩并没有拉她,只是冷冷瞧着悲痛的她跌跌撞撞跑到那两具被吊着的尸体前,轻拉缰绳,让马儿跟上去。
而后用马鞭卷了她,不让她太靠前。
她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而后用双掌捂住脸颊,紧紧的蜷曲成一团。
连胤轩并没有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只是道:“这两个人畏罪自杀,罪名是偷窃淮州兵器库兵器卖给外族,在逃跑途中自尽,但是与你没有关系……喂,出声!”
他剑眉一拧,跳下马来,拉起她如落叶般的身子:“他们的死与你无关,早在你给本王下毒前,他们就已经死了……该死的!”
他连忙蹲下身子搂住她颤抖的肩:“哭出来!你给本王哭出来,该死的!你不是已经能接受他们的死讯吗?!”
只见她全身颤抖不已,如秋风中的枯叶凋败冰凉,那排细白贝齿已经狠狠咬进红唇里了,唇瓣挂着血痕在剧烈抖动,清澈的凤眸里泪珠在扑唰唰的落,若那断了线的玉珠子般收不住势。明明是已伤到极致的摸样,却拼命将呜咽卡在了喉间,只是抱紧自己一个劲的颤抖。
他从未见她如此摸样,她在他面前永远是浅浅淡淡,倔强柔顺,玫姿艳逸,或者如刚才般冷冷叫他滚出去,可是此刻,她如一只断了线的纸鸢,在风中飘零摆荡,下一刻便要化为碎片。
他心头一震,感觉被某种东西击中一般,陡然揽了瑟瑟颤抖的她入怀,哑声道:“哭出声音来,乖……”
“呜!”她的声音含着颤音,在他揽她入怀的那一刻脱闸而出,凄厉而悲恸。她的心脏一直在缩紧缩紧,缩到剧烈的疼痛不能呼吸,脑子里只有亲人的死状,只有对自己的谴责,她在哭,泪珠子一个劲的落,但是她哭不出声音,咬破唇瓣感觉不到痛,只有心脏的剧烈缩紧……然后在某个温暖的怀抱抱住了她,她才感触到坚实的依靠,那一声“哭出声音来,乖”,让她彻底崩溃了。
“是我害死了他们……”她肩头剧烈抽动,埋在这个温暖的颈窝里,哭出了所有的无助,“是我太懦弱……”
他静静抱着她,感受到她柔软的身子渐渐恢复体温,细弱双肩无助颤抖,泪水沾湿了他的颈侧,“哭吧。”他的声音柔得连自己也没察觉到。
“……”她埋在他肩窝呜咽,双臂紧紧缠着他颀长健实的腰身,不再自责,身子的颤抖却是渐渐平息下来。
半顷,她不再抽噎,只是将脸静静埋在他怀里,浅浅的吐息,“是我害了他们。”
他蹲着身子,一只膝盖跪在地上,双臂紧紧揽着她,闻着她发上的幽香,“他们迟早是死,不管有没有你。”
剑眉一拧,他这才感觉到自己的柔情,想放开她,却被她先推了开。她转过了身子,脆弱不再,只是冷道:“我想将他们的尸体入殓安葬。”
他站起身,月色下的俊脸五官分明,却微带寒意:“不可能,他们虽然死了,但依旧会钳牵制住你。而被他们牵制,你现在的样子就是下场!告诉本王,你现在还想死吗?”
她不出声,月光下的清瘦背影冷冷冰冰,安安静静。
“告诉本王!”他将她拉扯起来,迫使她转过来看他,“苏渤海死了,你还想杀本王吗?”
而她的眼睛里没有葭光,比起牢房里的模样更没有生气,看着他,焦距却不是他:“我错了,我应该杀你,也许杀了你,爹爹还有救,我错了!”最后那一声“我错了”,是她用尽了最尖锐的声音。
她感觉自己,疯了。
他紧紧掐着她纤细的臂膀,怒吼:“不要忘了,你现在还有苏沥安!”利眸一眯,他不再赘言,一把将她扛起扔到了马背上。
这次他没有再那么好脾性,长腿一迈跨上马背,让她保持这个趴卧在马背上的姿势,往回策马。
她趴在颠簸的马背上,纤细的身子如一个破布袋,飘渺摆荡。
她的天空,真的失去颜色了。
莫待无风空待望 第十二章
黑暗里响起开铁链子的声音,“哒哒”串响,夹杂狱卒的吼叫声:“出来!快出来!叶都尉来了!”随后脚拖铁链声陆续响起,缓缓消失在远处。
这是每日地牢里最有生气的时刻,隔壁牢房的所有烦人都会被这个叶都尉钦点,狱卒送餐时辰才被送回来,送回来的时候,有些人在哭喊,有些人在叫骂,然后是鞭子抽在身上的“啪啪”响和哀叫声。
骂了几日,便没声了,回来的脚步声却越来越少。越来越轻。
连胤轩给映雪的牢房是个独立小间,与其他牢房隔了厚厚的墙壁,木柱子前则是一条走廊和一堵墙,似是有意隔开。
映雪静静坐在属于自己的小角落,双臂抱着双膝,将下巴搁在膝盖上。门外的声音她已经听腻了,眼皮半天都不眨一下,一直保持这个姿势瞧着暗夜里觅食的老鼠。
那模样,更似个木娃娃,看是看,眸里却没有神采。
而距离那日,连胤轩又将她关了三日,这三日他天天派人来地牢逼她喝水吃东西,却从此不再在食物里下毒。
其实不需要人逼迫,她也会吃,有没有毒她都无所谓,因为对她来说,这段日子就是行尸走肉,死了,是她逃不出他的手掌心。活着,会时时刻刻忍受痛苦煎熬。所以她不想动,不想说话,不想去想任何东西,只想这样静静的抱着自己。
这几日,她陡然开始喜欢上这样的黑暗,喜欢这样的宁静,暗夜里,一个人,感觉不到任何东西的存在,甚至感觉不到自己。
她需要这样的感觉。
“呵!”有人在暗夜里轻笑,无声无息闯入了她的世界,“你倒是喜欢上这样的日子了,这肥肥黑黑的老鼠真的有这么好看吗?”
话音落,一个墨黑身影瞬息飘落在牢门前,比墨更浓的黑,金色护腕,手拿长鞭,脸上戴青狼银钩面具,露出闪亮的眼睛和薄厚适中的唇。
这个暗夜使者披散着墨发,着墨色披风,一身墨黑透着暗夜的幽深神秘,他在笑,但她相信他绝对是心狠手辣的。
她坐在角落里对他的出现并不惊奇,没有动,没有恼:“你的伤,可是好了?”一出声,声音竟是嘶哑的。
“什么伤?”他微微思索,很认真的跟她交谈,“噢,你是说月圆之日发病的日子,这个不怕告知你,十六那日我只需喝生血便能解我体内的狼滴子,月缺或无月,我都没问题。当然了,也要靠你将我的藏身之地保密才算没事。”
他又撩撩木栅门上的粗大铁链子锁,道:“需要我帮你拧开它吗?”
“不必。”映雪轻轻摇头,制止他:“我喜欢呆在这里,这里很好。”
“既然你说不必,我也不多此一举。”他十分爽快,安静将手放下,望着牢房里:“你的竹清院最近不太安静,每日卯时一刻便有人来院子里叽叽喳喳,一大堆大小丫鬟拿着筒子采什么露珠,吵人清闲,你可管管?”
“你觉得我现在有本事去管吗?”映雪朝他扯出一抹淡淡的笑痕,言不由衷:“我没有本事管他府上的事,也不想管,你还是另寻他处吧。”
“噢,那就不换了,我习惯这里。”他答得坚决,银钩面具在天窗里透进来的月光下闪着一层银光,低沉的声音不冷不热传来:“其实我在卞州呆不了多长时间,等身上的伤养好便会淮州,绝不再打扰你。今日来此,是想向你赔个不是。”
“为何?我们并没有交集。”映雪眉头轻抬。
“我们是没交集,但我银面也绝不能做个忘恩负义之人,那日劫持淮州兵器库兵器之人其实是我,却让你爹爹代为受罪……”
“爹爹他不会偷窃兵器库的。”她的声音很轻,却在暗夜里将自己缩得更紧。
银面微侧过身子,一身墨色显得有些肃穆拒人于千里,他道:“这两个被鞭尸的人,据说是在逃跑途中自杀,有没有偷兵器无从可知。但我倒是知道宇文祁都的手段,被他捏在掌心的人,是绝对捡不回一条命的。枉你有飞天之术,只要他想要你死,你绝对见不到明日的太阳。”
“那你帮我救回他们的尸首。”映雪撑起酸软的腿,从黑暗里走出来,一张精致脸蛋,惨白如纸颧骨高耸,她在月光下瞧着那个银面男子,干涸的大眼终于有了乞求的波澜,“救下他们,帮我安葬。”
“救不回来了。”银面侧回面容盯着她,眸光在面具下流淌:“他们的尸首在城墙上暴晒了三日,已被扔入西魅河沉尸。现在,宇文祁都正以长公主金步摇的事寻景亲王府麻烦,一口咬定那日晚宴上的刺客是长公主,呵呵,这老家伙能不能搬走这块绊脚石,银面还真想知晓呢。”
“沉尸了。”映雪将他后面的话并未听进去,只是用指紧紧抓住柱子,静静望着银面身后那个高高的天窗,“是我害的。”
银面一愣,止住了话头,只见得牢里的女子微微仰着头,盈盈水眸里闪烁一种绝望,她及腰长发披泻,没有挽云鬓,一袭白色单衣,单单薄薄裹在她瘦削的身子骨上,那副身子骨却又透着坚强。
他知道她在无声哭泣,将泪珠子偷偷藏在了心里,流不出泪来。遂张嘴道:“银面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
她身子一颤,将凝视月牙的目光收回来,瞧着他:“帮我救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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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漓右偏居一直在闹,小孩童的哭叫声几乎掀开绛霜的屋顶。她正在逗弄温祺送给她的那只鸟雀,练习轻吟浅唱,却时不时被外屋的哭叫声打乱。终是恼了,掀开帘子走出去。
“千蓉,你怎么照看的?怎么老是让他哭?”
千蓉正一手端着果子,另一手那颗葡萄,半蹲在沥安面前哄他,被主子这样一恼,连忙站起身来:“小姐,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