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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关系。”我说,“现在,我应该学会在这里对意料不到的事情有心理准备了。我可以摸摸这根新手指吗?”他点了点头。它摸上去和其他手指没什么两样。“你是怎么做的?”我惊奇地问,“是幻觉吗?”。
“不是幻觉,”他说,“这就是他们叫我魔术四肢科马克的原因。我从小时候起就能再生肢体——手指、脚趾、胳膊、腿。有一次我不小心用菜刀把自己的鼻子割掉了一块,我父母就发现了我的这个功能。我几乎可以再生身体的任何部位,除了脑袋之外,我还没有试过砍脑袋。最好不要拿性命冒险。”
“疼吗?”我问。
“有一点,”他说,“但是不厉害。我的一个肢体被砍掉后,新的肢体马上就会长出来,所以只有一两秒钟的疼痛,就好像——”
“好啦,好啦!”高先生大声打断了他,“我们没有时间详细说明。马戏团闲了很久,应该重新为公众演出了,不然他们就快忘记我们了,或以为我们都退休啦。
“各位,”他朝众人喊道,一边拍着双手,“大家传个话。休整结束了。马戏团今晚演出!”
第十八章
整个下午营地上热火朝天。人们像蚂蚁一样匆匆地跑来跑去。一大群人在搭马戏团的大帐篷。我以前没见过它。搭好之后相当壮观,一座高大的红色圆篷,上面装饰着演员的画像。
埃弗拉和我忙得不亦乐乎,在地上钉桩固定帐篷,在场内安排座位,布置舞台,为演员准备道具(给双肚拉莫斯找罐头和螺母螺钉,帮着把狼人的笼子搬进帐篷里,等等)。
事情繁多,但进展惊人地迅速。营地上的每个人都知道自己的岗位,清楚自己该干什么,没有出现真正慌张失措的场面。每个人都是集体的一部分,工作进行得很顺利。
萨姆午后不久就来了。我本想把他留下来帮点忙,可是埃弗拉说他会碍事的,我们就打发他走。他老大不高兴,没精打采地往回走,踢着一只空罐头。我为他感到难过,忽然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让他高兴的办法。
“萨姆!等一下!”我高声喊道,对埃弗拉说了声“我马上回来”,就朝高先生的大篷车跑去。
我只敲了一下,门立刻就打开了。高先生站在门口,没等我开口,他就递过来两张怪物马戏团的戏票。
我瞪着戏票,又瞪着高先生。“您怎么知道……?”
“我有我的办法。”他微笑着回答。
“我没有钱。”我提醒他。
“我会从你工资里扣的。”他说。
我皱起眉头。“你没付我工资呀。”
他的笑纹更深了。“我是个老滑头。”他把票递给我,我还没来得及道谢,他就把门关上了。
我急忙跑回去找萨姆,把票塞到他手里。
“这是什么?”他问。
“今天晚上演出的门票,”我对他说,“一张给你,一张给R。V。。”
“哇,太好了!”萨姆赶紧把票塞进口袋里,好像怕它们会飞走或消失似的。“谢谢你,达伦。”
“小意思。”我说,“不过,这是晚场演出。我们十一点开演,要到凌晨一点左右才结束。你来得了吗?”
“当然。”萨姆说,“我偷偷溜出来。爸妈每天九点半就上床了,他们是早睡早起型的。”
“要是被抓到了,别告诉他们你去哪儿。”我警告道。
“我一定守口如瓶。”他保证说。然后兴冲冲地跑去找R。V。了。
从那以后到演出开始,除了一顿简便的晚饭之外,我们没再休息。埃弗拉去擦洗他的蛇,我在大帐篷里安放蜡烛。有五个大枝型烛台要挂,四个挂在观众席上方,一个挂在舞台上。但这由小人们负责。
麦格丝——一位在演出间歇卖玩具和糖果的漂亮女士,叫我帮她准备托盘。我便花了一个小时摞放糖蜘蛛网和能吃的“玻璃”雕像,还有狼人的毛发。有一个新玩意儿我以前没见过:魔术四肢科马克的小模型。你把它的身体砍掉一部分,立刻就会有新的长出来。我问麦格丝这是怎么做的,可是她也不知道。
“又是高先生的发明,”她说,“许多玩意儿都是他自己制作的。”
我把模型的头切了下来,想从颈口往里看,可是一个新头马上长了出来。
“这些模型不能长期保存,”麦格丝说,“它们过几个月就会腐烂。”
“你告诉买东西的人吗?”我问。
“当然,”她说,“高先生坚持要我们让买主知道他们买的是什么。他不喜欢骗人。”
演出开始前半小时,暮先生把我叫了去。我进屋时他正在穿他的戏服。
“把八脚夫人的笼子擦一擦,”他命令道,“然后掸掸你的衣服,把自己收拾的干净一点。”
“为什么?”我问。
“跟我上台去。”他说。
我眼睛一亮。“你是说让我参加演出?”我激动地说。
“做个小配角。”他说,“你可以提着笼子,等八脚夫人在我嘴巴上织网的时候。你吹笛子。”
“平常不是由高先生做的吗?”
“平常是这样。”暮先生承认道,“但今晚我们的演员不够,他自己也要表演。而且,你比他更适合这个角色。”
“为什么?”我问。
“你看上去更加吓人。”他说,“看你这苍白的面孔和这身破烂的衣服,就像是从恐怖电影里走出来的。”
我吃了一惊。我从没想到自己看上去很吓人。我照了照镜子,发现自己的样子是有些恐怖。因为一直没喝人血,我比正常情况下苍白得多。一身脏衣服使我看起来更像幽灵。我决心明早一定要找些新衣服穿。
十一点演出准时开始。我原以为不会有多少观众——我们在荒郊野外,又没有多少时间去通知人们——可是帐篷里却座无虚席。
“这些人是从哪儿来的?”看高先生介绍狼人的时候,我悄悄问埃弗拉。
“四面八方。”他轻轻地说,“只要我们有演出,人们总会知道。再说,虽然高先生今天才告诉我们,但他可能在安营的时候就知道我们今晚要演出。”
我在舞台旁边观看演出,感到比第一次看时还要有趣,因为现在我认识了这些演员,觉得自己是这个大家庭的一部分。
狼人之后神手汉斯上场,接着是双肚拉莫斯。第一次休息之后,高先生上台表演。他神出鬼没,忽而在东,忽而在西,身体似乎没动,只是突然消失,又出现在另一个地方。然后是祖丝佳。接下来就轮到我跟暮先生和八脚夫人一起上台了。
灯光很昏暗,但我凭着吸血鬼的视力,在观众席中分辨出了萨姆和R。V。的面孔。他们看到我上台很惊讶,但拍手拍得比谁都响。我竭力掩饰住兴奋的笑容:暮先生叫我装得悲伤忧郁一些,以吸引观众。
我站到一边,由暮先生介绍八脚夫人有多么危险,然后我打开了笼门,一位助手牵上来一头山羊。
八脚夫人咬死山羊的时候,观众中发出了一声吃惊和愤怒的叫喊……
是R。V。。我顿时意识到不该请他来看这场演出——我忘记了他是多么喜爱动物。但要撤回邀请已经太迟了。
轮到我吹笛子控制八脚夫人时,我有一点儿紧张,觉得帐篷里的每双眼睛都在盯着我。我从未当众表演过,有几秒钟我担心自己的嘴唇不会动,又担心忘了调子。可是等我开始吹笛子、把我的思想传递给八脚夫人时,我就专心致志了。
它在暮先生的嘴巴上织网时,我突然想到我现在就可以除掉他,只要我愿意。
我可以让它咬死他。
这个念头把我吓了一跳。我以前也想过要杀他,但都不是认真的,而且自从我们加入马戏团以后,我一直没再想过。可现在,他的性命就捏在我的手上。只需要那么“一滑”。我可以说是个意外事故,没有人能证明不是。
我看着蜘蛛来来回回,爬上爬下,它的毒牙在烛光中闪闪发亮。蜡烛的热度似乎很高,我浑身是汗。我想到我可以说是因为出汗手滑。
它在他嘴上织网。他的双手垂在两边,不可能阻止它。只要吹错一声,一切都结束了。只要一个杂音中断我和蜘蛛之间的思想联系,就会……
我没有那样做,而是稳稳当当地吹完了曲子。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放过了这个吸血鬼。也许因为怕高先生可能会知道是我杀死了他。也许因为我还需要暮先生教我生存的本领。也许因为我不想变成杀人凶手。
也许,只是也许,因为我开始喜欢这个吸血鬼了。毕竟,他把我带到了马戏团,还让我跟他一起演出。如果不是他,我不会遇到埃弗拉和萨姆。他对我不错,尽了他的最大能力。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反正我没让八脚夫人咬死他的主人。表演结束后我们一起鞠躬退场。
“你想杀死我。”到了后台,暮先生轻轻地说。
“你说什么呀?”我装聋作哑。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他说,停了一会儿又说,“不会成功的。我在上台之前挤掉了它的大部分毒汁,剩下的那些在杀山羊时用掉了。”
“你考验我?”我瞪着他,又产生了憎恨。“我还以为你是对我好呢!”我嚷道,“原来从头到尾只是一次卑鄙的考验!”
他面色沉重。“我必须知道,”他说,“必须知道我是否可以信赖你。”
“那好,我告诉你,”我怒吼道,踮起脚尖要跟他眼对眼,“你的考验是没有用的。我这次没有杀你,可是一旦再有机会,我绝不会放过!”
说完我就愤怒地冲了出去,没有心思再看魔术四肢科马克和演出的结尾。我感到受了欺骗,尽管在内心深处我知道他说得有道理。
第十九章
第二天早上我心情还是不好。埃弗拉一直问我发生了什么事,但我不愿告诉他。我不想让他知道我想杀死暮先生。
埃弗拉说他在演出结束后见到了萨姆和R。V。。“萨姆非常喜欢,”埃弗拉说,“特别是魔术四肢科马克。你真应该留下来看科马克表演。当他把腿锯掉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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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下次看吧。”我说,“R。V。觉得怎么样?”
埃弗拉皱起眉头。“他不大高兴。”
“因为那只山羊?”我问。
“是啊,”埃弗拉说,“但不光是那个。我说那只羊是从屠夫手里买来的,所以它反正是要死的。最让他不高兴的是狼人、蛇和暮先生的蜘蛛。”
“他们又怎么了?”我问。
“他担心他们受到虐待。他不喜欢把他们关在笼子里。我对他说只有蜘蛛是关在笼子里的。我说狼人在台下安静得像只羊羔,又让他看我的蛇,看它怎么跟我一起睡觉。”
“他相信狼人像你说的那样吗?”我问。
“大概吧。”埃弗拉说,“不过他走的时候好像还有点疑心。他对他们的饮食习惯特别感兴趣。他想知道我们喂他们什么,多久喂一次,食物从哪儿来。我们对R。V。要当心一点。他会惹麻烦的。幸好他过两天就走,但在这之前要多加小心!”
这一天过得很平静。萨姆下午很晚才过来。我们都没有多大兴致玩耍。
天阴沉沉的。我们都有点不舒服。萨姆只待了半小时,便又跑回家去了。
太阳落山后不久,暮先生叫我去他的帐篷里。我不想去,但觉得最好不要太冒犯他,他毕竟是我的监护人,弄不好可能会把我踢出怪物马戏团。
“你想怎么样?”我一进去就没好气地说。
“站过来,让我好好看看你。”吸血鬼说。
他用瘦骨嶙峋的手指抬起我的脑袋,翻开眼皮看看我的眼白。然后叫我张开嘴,看了看我的喉咙。又检查了我的脉搏和反应能力。
“疲劳。”我说。
“虚弱?”他问,“不舒服?”
“有点儿。”
他咕哝了一声。“你最近血喝得多吗?”他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