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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离开了。我待在原地,既困惑又害怕,真希望哈克特的呻吟声没把我吵醒。
两天后,我们赶到了怪物马戏团。
高先生和手下一班神奇的演员正在一个小村子外面废弃的教堂里演出。我们到的时候,演出就要结束了。我们偷偷溜了进去,站在后排看压轴戏。塞弗和塞萨——曲体双胞胎——正在台上演出,他们互相缠绕,表演难以置信的杂技。接着高先生穿着黑礼服,戴着不变的红帽子和红手套,走出来宣布演出结束了。观众开始离场,不少人嘟哝说最后的节目不带劲儿。突然两条蛇从房顶上滑了下来,吓得人群躁动起来。
看到蛇,我笑了起来。大部分演出总是这么结束的,先骗得观众以为演出结束了,然后把蛇放出来,最后吓观众一回。在蛇伤人前,埃弗拉——蛇的主人——会出来把蛇降伏。
果然,蛇就要滑到地板上的时候,埃弗拉出场了。他不是一个人——还有一个小孩。埃弗拉降伏了一条蛇,那个孩子降伏了另一条。那孩子是新来的,大概是高先生在旅行途中收留的。
等埃弗拉和那孩子把蛇绕在身上之后,高先生出场了。宣布演出真的结束了。人群拥了出去,兴奋得叽叽喳喳。我们待在暗处没有动。埃弗拉和那孩子把蛇解下来,向后台走去,我走了出来。“埃弗拉·冯!”我嚷道。
埃弗拉呆了呆,一下子转过身。“谁?”我没有回答,快步向前走去。埃弗拉又惊又喜,瞪大了眼睛。“达伦!”他叫道,一把抱住了我。我没有理会他身上那些滑溜溜的鳞片,紧紧地抱住了他。这么多年后能再次见面真让我高兴。“你到哪儿去了?”我们松开手,他叫道。他高兴得泪花闪闪——我的眼睛也湿了。
“吸血鬼圣堡。”我没细说,“你呢?”
“走遍了世界。”他好奇地盯着我,“你长大了。”
“最近才长的。还是你长得多。”埃弗拉现在是个男人了。他只比我大几岁,我刚加入怪物马戏团的时候,看上去跟他差不多大,但现在他看上去能做我的爸爸了。
“晚上好,埃弗拉·冯。”暮先生说,走过来跟埃弗拉握手。
“拉登,”埃弗拉点点头,“好久不见,见到你真高兴。”
暮先生站到一边,开始介绍同伴。“这是万查·马奇、夏娃娜小姐和哈克特·马尔兹,马尔兹你应该早就认识。”
“你好。”万查咕哝说。
“你好。”夏娃娜微笑着。
“你好,埃弗拉。”哈克特说。
埃弗拉眨眨眼。“它说话了?”他叫道。
“最近哈克特的话很多。”我笑了。
“它有名字?”
“它有名字,”哈克特说,“而且它非常希望……能被称做‘他’。”
埃弗拉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我们俩在一起的时候,为给小人找吃的花了不少时间,从来没有一个小人开口说话,我们以为他们不会说话。现在来了一个小人——我们曾经给起了个外号叫左儿的瘸腿小人——居然一副说话没什么大不了的样子。
“欢迎回到怪物马戏团,达伦。”一个声音说。我一抬头,看见了高先生的肚子。我差点忘了这位马戏团老板的行动有多快,手脚有多轻了。
“高先生。”我礼貌地点点头,算是回答(他不喜欢握手)。
高先生叫出了所有人的名字(包括哈克特),跟每个人打了个招呼。哈克特开口回礼时,他看上去一点儿也不吃惊。“你们想吃点东西吗?”他问我们。
“太好了。”夏娃娜回答,“吃完了我想跟你好好谈谈。隆冬。有些事情我们必须商量一下。”
“是啊,”高先生说。眼睛眨也没眨一下,“是该商量一下。”
我们向教堂外走去。我跟埃弗拉落在后面,好叙叙旧。埃弗拉把蛇扛在肩膀上。我们正说得高兴,跟埃弗拉一起表演的那个孩子追了上来,他把另一条蛇像玩具一样拖在身后。“达伦,”埃弗拉说,“这是山克斯。”
“你好,山克斯。”我说,握了握男孩的手。
“你好!”男孩回答。他跟埃弗拉一样,有着黄绿色的头发、细小的眼睛和彩色的鳞片。“你就是那个达伦·山,我的名字就是照你的名字取的?”他问道。
我瞥了一眼埃弗拉。“是吗?”
“是的,”埃弗拉笑了起来,“山克斯是我的第一个孩子,我想——”
“第一个孩子?”我打断了他,“他是你的?你是他的爸爸?”
“我当然是了。”埃弗拉咧开嘴笑了。
“但他这么大了!这么成熟!”
山克斯听了,骄傲得把头扬得高高的。
“他快五岁了,”埃弗拉说,“显得比实际年龄要大一些。两个月前我开始带着他演出,他很有天赋。”
这可真怪!当然,埃弗拉已经到了结婚生子的年龄,我应该没什么好吃惊的——但好像就在几个月前,我们还在一块儿玩,猜想长大后会是什么样子。
“你还有别的孩子吗?”我问道。
“还有两个,”他说,“厄查,还有老三莉莉娅,下个月就两岁了。”
“他们都是蛇娃吗?”
“厄查不是。他很生气——他也想要鳞片——但我们努力让他觉得,他跟其他孩子一样非同一般,我们一样爱他。”
“我们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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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梅拉。你不认识她,她是在你走了以后不久加入马戏团的——我们疯狂地一下子爱上了。她能把耳朵摘下来,当迷你回飞镖使。你会喜欢她的。”
我大笑着说那是当然,然后和埃弗拉、山克斯跟着大伙吃饭去了。
回到怪物马戏团真好。前一阵子我老想着夏娃娜的话,一直闷闷不乐,可回到马戏团不到一小时,我就不害怕了。我见到了许多老朋友——神手汉斯、双肚拉莫斯、塞弗和塞萨、魔术四肢科马克和钢牙格莎。我也见到了狼人,但见到他可不像见到别人那样高兴,我尽量躲开他。
祖丝佳——她能随心所欲地让胡子长出来又收回去——也在马戏团。看见我她很高兴,用破破烂烂的英语跟我打招呼。六年前她还不会说英语,但是埃弗拉一直在教她,她进步很大。“很难。”她说。我们和大伙待在一所废弃的学校里。学校很大,暂时当作马戏团的基地。“我学说话不大好。但是埃弗拉很有耐心,我慢慢学。我还是会犯错,但是——”
“我们都会犯错,老天。”万查插嘴说。他突然从我们身边跳了出来。“你的错就是没抓住机会把我改造成一个诚实的吸血鬼!”他抱住祖丝佳吻了一下。等他松开手,祖丝佳笑着用手指点着他。
“淘气!”她咯咯地笑着说。
“你们俩认识,我看出来了。”我干巴巴地说。
“哦,是的,”万查瞥了我一眼,“我们是老朋友了。多少个晚上,我们在碧蓝的深海中一起裸泳,是不是,祖丝佳?”
“万查,”祖丝佳责备他说,“你答应不提那个的!”
“没错。”万查咯咯地笑了。他们两个开始用祖丝佳的语言交谈起来,听上去就像两只海豹在叫唤。
埃弗拉向我介绍了梅拉,她非常漂亮。埃弗拉还让她展示了一下可以摘下来的耳朵。的确很酷,但她提出让我试试把耳朵扔出去,我拒绝了。
回到马戏团,暮先生跟我一样高兴。他是一个尽责的吸血鬼,做了大半辈子将军,但我觉得他的心私底下还是在怪物马戏团。他喜欢表演,我猜他一定怀念在舞台上的时光。不少人问他是不是回来就不走了,他说不是,他们都很失望。他表面上不在乎,可我看出他已经被他们的热情完全打动了。要是能留下来,他一定会留下的。
跟以前一样,马戏团里有小人,但是哈克特不理他们。我想让他跟别人说说话,可是别人待在他身边总是很紧张——他们不习惯小人会说话。晚上大部分时间他不是一个人待着,就是跟山克斯待在角落里。山克斯完全被哈克特迷住了,不停地问无礼的问题(主要是问哈克特是男还是女——事实上,跟所有的小人一样,他既不是男人也不是女人)。
马戏团里很多人都认识夏娃娜,虽然没什么人见过她——他们听爸爸妈妈、爷爷奶奶,或者曾爷爷曾奶奶讲过她的故事。夏娃娜跟大伙儿待了几个小时,说了说以前的事——她记忆力惊人,记得好多人——然后她道了晚安,跟高先生离开了。他们要去讨论古怪、危险、神秘的事情(也可能是去讨论养蛙的魔法!)。
天亮的时候,我们告辞了。我们跟还醒着的人道了晚安,由埃弗拉领着进了帐篷。高先生已经替暮先生准备好了棺材,吸血鬼一脸满足地爬了进去——吸血鬼喜爱棺材的劲儿人类没法理解。
我和哈克特睡在埃弗拉和梅拉旁边的帐篷里,我们把吊床挂了起来。夏娃娜睡在高先生旁边的篷车里。至于万查……晚上见他的时候,他赌咒说他跟祖丝佳待在一起,还吹牛说他如何受女士的欢迎。可从粘在他头发和兽皮衣上的叶子和草茎来看,我看他十有八九一个人在灌木丛里窝了一天。
第七卷 吸血鬼杀手 第十七章
日落前一个小时左右,我和哈克特睡醒了,埃弗拉和山克斯陪着我们在营地里四处走走。埃弗拉照我的名字给第一个孩子起了名字,我挺得意。我答应说只要可能,以后我会给那孩子送生日礼物。山克斯希望我送他一只蜘蛛——埃弗拉跟他讲过八脚夫人的故事——但我不想送他吸血鬼圣堡里的毒蜘蛛——痛苦的经验让我懂得了毒蜘蛛会造成什么样的麻烦!
怪物马戏团没什么变化。走了一两个演员,多了几张新面孔,但基本上没变。马戏团没有变,但是我变了。走了没一会儿,我就感到了这一点。我们从一辆篷车走到另一辆篷车,从一顶帐篷走到另一顶帐篷,不时停下来与演员和打杂的人聊天。我在马戏团的时候还很小——至少看上去还是个孩子——别人也不把我当大人看。现在他们不再像对待小孩那样待我了。虽然我看上去并没有长大多少,但我一定变了,因为他们不再以长辈的口气对我说话了。
虽然我像成人一样行事已经好几年了,但这是我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变化,感到自己再也无法回到轻松的童年生活。暮先生这些年总说——每次只要我抱怨长得太慢,他就会说——总有一天我会希望回到童年的。现在我意识到他说得没错,我的童年拖得很长,但在一两年之内,变身就将不可逆转地夺去我人类的血液和童年的岁月。
“你看上去不太高兴。”埃弗拉说。
“我看一切好像都变了。”我叹了一口气,“你结了婚,生了孩子。我呢,有我的烦恼。以前的日子简单多了。”
“孩子的日子总是简单的。”埃弗拉说,“我总是对山克斯这么说,但他就是不信,跟我们还是孩子的时候一样。”
“我们老了。埃弗拉。”
“不,我们不老,”他说,“我们只是长大了而已。我要好几十年后才会变老——你得好几百年呢。”
话是不错,可我就是摆脱不了那种感觉,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自己一夜之间就变老了。二十五年来我的行为和想法都是个孩子——达伦·山,小王子!——但现在我觉得我不再是个孩子了。
暮先生找来时,我们正围着篝火大吃热狗。祖丝佳烤了些热狗,正在分发。吸血鬼拿了一根,两口就吞了下去。“好吃。”他舔了舔嘴唇说,然后转过身两眼放光地看着我,“今晚想上台吗?隆冬说我们可以表演。”
“我们演什么呢?”我问道。“又没有八脚夫人。”
“我能表演魔术,刚入马戏团的时候我演的就是魔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