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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队在黄土高坡-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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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青们吃的香啊,虽然没有肉,比在县城里那几顿饭吃的香。
    下午,到晚饭时间了,伙房的门锁着,李二旦没来,伙房没有热气,也没炊烟。
    知青们男的女的一拨拨来,一拨拨走,又一拨拨来,又一拨拨走,直到天黑,伙房仍然锁着。
    单丁一忍不住了,跑到大队向村干部问:“怎么不做饭了?”
    答:“做了。”
    “哪做了?”
    “餉午。”
    “那是午饭啊?”
    “咱这冬天一天就是两顿饭,早饭你们在县里吃了。后餉饭,你们非要早吃,吃完了,下一顿,明天早上九点再吃。”单丁一把话传给同学。同学们男的女的都哑然了,好在,刚从北京出来,包包里还有些吃的,各自回家填填肚子吧。
    月色朦胧,一小格一小格的窗纸发出淡淡怕光,只有窗户中间一吃多见方的玻璃,恍恍惚惚地能看到院里已经落叶的一棵杏树的枝条,及枝条上挂着的残缺的雪花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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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小菊已经睡了一觉了,热热的炕刚躺下很舒服,再加上几天的劳累及兴奋,所以,一躺床上很快就睡着了。
    半夜,左小菊感到后背发凉,不禁从睡梦中醒来,一摸抗已经凉了,她看看身边,睡着的妹妹和两个同学,瞧瞧黑洞洞的屋,望望窗外冰凉的夜,一股凄凉的感觉袭遍全身,他的身子不禁抖了一下,憋了几天的眼泪终于从眼眶里流了下来。
    她是一个坚强的人,很少流泪,在她记事以后,她几乎没有当着外人流过泪。这次,上山下乡,多少同学在火车开动的一刹那都流泪了,她却没有,和妹妹及同学聊着,笑着,仿佛插队不是什么苦事情,而是一件高兴的事。
    左小菊的父母都是延安时期的革命军人,是北京的大学生,为了抗日,千里昭昭奔赴延安参加革命了,解放后,父亲在大学工作,当副校长,母亲在中学工作,当校长。
    左小菊和妹妹几乎是在蜜罐里长大的,幼儿园,小学,中学,都是上的好学校。文革前,由于自己学习好,被保送苏联留学,学校的光荣榜上已经出了告示。就等着九月一开学,奔赴苏联了,她做了几次梦,都梦的是去苏联留学的事,宿舍怎么样,老师怎么样,教室怎么样,每个梦里都是阳光灿烂,树绿,花红一片春天。
    可是六月一天,她的梦被打碎了。她记得那天天阴沉沉的,像要塌下来一样,老师正在给她们这班高三的同学进行高考前的辅导,黑板里侧墙上的小喇叭突然响了,只听一个声音喊道:打倒咱们中学的走资派,打倒咱们学校的资产阶级带头人,她就是咱们中学的校长,她不光是走资派,还是个叛徒。左小菊一听,怎么感觉到名字那么熟啊,猛然间,她反应过来,那是母亲的名字,不自觉地,她站了起来,当她感觉到同学们的目光都投向她时,她急忙坐下。
    她感到一瓢凉水当头泼下,继而又是一盆凉水,一桶凉水,一缸凉水都当头泼下了,浇的她手脚冰凉,身子发抖,心空旷。
    她一下糊涂了,不知这些都是因为为什么,母亲是多好的人啊,除了对自己的两个女儿呵护外,她更爱国家,爱党,爱学校,爱师生,每天工作到十一二点的母亲,时常教育儿女要爱党,没有私心,为革命一切都准备献出的母亲,怎么成了叛徒走资派呢。她不理解,也想不下去。
    这时,她听到校操场有喧闹声。
    她听到了震耳的呼喊声:打倒黑帮!打到走资派。她看到了,在操场上,很多人围住一个被按得低着头,弯成九十度腰,戴着过去地主被斗时报纸糊的高高的帽子的人。从身影,她感觉到那时自己的母亲,她的心颤抖起来,她怕母亲受到什么伤害,虽然她也害怕,但还是坚强地走上前去,拨开人群,张开双手护住母亲,大声说:“你们要干什么?人群一下静了下来,但只有片刻,就有一个声音说道,这是她女儿,连她一起斗!
    片刻,左小菊感到人们向他拥来,伸出许多手,有的抓她的胳膊,有的按她的头,她想反抗,但此时却感到自己的力量弱得很,胳膊被人抓得几乎不能动弹,头也被人按下,有人撕扯她的头发,她感到头皮一块块地疼,脖子被按下的刹那间,骨头似乎还发出一下咔嚓的响声。
    此时,她没有流泪,她侧目看了一眼母亲,看到母亲低垂的脸上留下几滴晶莹的泪。
    左小菊此时倒有一种大义凌然的想法,她想到了话剧江姐上刑戴着锁链,昂首微笑,想到了刘胡兰面对敌人的锉刀,勇敢地走向前去,毫不畏惧,于是她努力想挺直身子昂起头,使了几下劲,但终于没有直起腰。
 第五章 下李村(3)
    左小菊就这样陪着母亲挨了斗,又被关了三天,才从中学后勤一间放扫帚的库房里放出来,刚放出来一天,父亲又被学校造反派抓走,关了起来。{p)
    这次,她没有再挺身上前,因为她还有一个妹妹,一个奶奶,父母都被抓走,她要照料这个家,要把这个家撑起来。
    妹妹那年正上高一,比她小两岁,可是妹妹胆子小,母亲被斗时,她吓得钻进屋里的床下,知道把母亲抓走了,人散了,她才颤颤地从床下爬出来,父亲被抓,她又钻到床下,人都走了,左小菊劝了几次,才把她从床下拉出来。身上抖的像筛糠,嘴角直流口水,眼光乱躲,不敢看人,好像得了神经病。
    奶奶已经七十多岁了,左小菊的母亲一被抓走,她便不怎么说话了,父亲再被抓走,她更不爱说话了,整天坐在那把旧藤椅上闭目沉思,几乎不吃不喝。奶奶本来就有咳嗽的毛病,家里发生变故后,奶奶的病情加重,她咳嗽的更厉害了。
    左小菊伺候便没有再上学校,几个月后,奶奶终于病垂不能治愈,撒手人寰了。寒冷的初冬,奶奶病逝,因为是黑帮家属,学校的车不管送,火葬场的车不管拉,左小菊和妹妹是借了一辆三轮车,把奶奶放到三轮车上,用被子盖住,一步一步推着去的火葬场,二十多里路,她们是一步步眼里滴着泪,心里流着血把奶奶送到火葬场的。
    之后,别人串连,她只和要好的同学及妹妹去了一趟上海,再往后,她几乎就没上什么学校。她的任务是给妹妹做饭,隔几天看望一下被关在学校的父亲。母亲已经被别人管道别处去了,她打听不到具体地方,只能在心里按按祝福母亲早日脱离苦海。
    插队的消息传来,他和妹妹第一时间都表示要去,要离开北京,离开这个折磨人的环境。
    左小菊望着屋里的顶棚,低低的,似乎压的自己有些喘不过气来。
    这时,她突然听到院子里有一阵轻轻的脚步声,走到自己的窗下,脚步声停住了,她很自然地向窗户中央的玻璃上望去,只见原来能模糊看到院外朦胧夜色的玻璃上,贴着一张压扁的脸,有一双露着眼白的眼睛正向屋里窥视。
    左小菊本能地心里产生了害怕,心慌手颤了一下,可是又一想,没听到远门有响动,她清楚地记得,傍晚时分,房东张宝海把院门的插销插上的。
    那么,是谁呢?她正想着,突然感到被窝里伸出一只手,紧紧地攥住自己的手。
    她攥住这只手,知道这只手是一只女孩的手,绵软,细嫩。
    她向自己身旁一望,原来躺在自己身旁的何水花也没睡着,一边拉着左小菊的手,一边把头挨到左小菊的耳边低声说:“外面有人”
    “嗯,知道。”左小菊应了一声,低声道:“别出声到底是什么人?”
    两人密切地注视着窗外,左小菊感觉到何水花呯呯的心跳,而何水花也听到左小菊急速的心跳声。
    大约过了五分钟,窗户上的那张脸离开了,轻微的脚步声响起,随后听到隔壁房东的屋门,吱吱轻轻的关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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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小菊和何水花在黑暗中对视了一下,两人长长出了口气。
    何水花说:“明天跟大队说,这人要干什么,是不是要害咱们呀?”
    左小菊想了想说:“咱们先别吱声,先看看到底是谁,要干什么,有没有什么恶意,等咱们把这些摸清了之后再咱们刚来这,又住在人家,刚来就和人闹僵不好。”
    “那和她们俩说吗?”何水花指同屋睡的正香的左小莲和董秀芳说。
    “先不和她们说,咱先把这事压下。”
    第二天早上,左小菊她们四个女生起床了,她们从院里的水井里打上水洗漱后,把门锁上,便和住在正屋的房东说一下要去队部开会的话。
    走进正房,偌大的正屋里李宝海整合母亲吃饭,灶台上一口大锅熬着小米粥,灶台边放着一个笼屉,里面有几块蒸的黄黄的切开的红薯。房东李宝海见她们进来,黑红的脸上绽出笑容,慌忙放下饭碗,说:“坐,坐,你们吃饭了不?”
    “我们正要去吃呢。”左小菊答道。
    “尝尝红薯。”老奶奶和李宝海忙不迭声地让着。左小菊拿了一块吃,边吃边说:“好甜,好甜。”
    这时间左小菊的眼光和李宝海眼光碰上了,左小菊感到,李宝海的眼光马上躲开了,黑红的脸好像更红了。
    去知青伙房吃过饭,知青们便到大队部开会。
    开会的内容是明年开春前,知青们统一由大队派活,这个活呢,就是破四旧,去挖村里的坟,一来破四旧,二来把坟里砖拱的砖弄出来,搞大队建设,三来把坟头平了,能多出点地,这个事情从六六年文化革命一开始,村革委会主任李目就提出来。
    当时他还是村里的团书记,提了两三年,都行不通,开始是方案行不通,后来方案大队部通过了,又没人挖,因为这个村,百分九十都姓李,都是一个祖宗传下来的,不是爷爷就是叔伯,亲不亲砸断骨头连着筋,挖哪个坟,都是挖自己的祖宗啊。谁愿意呢,大形势下,人们不得不默默接受挖坟的决议,可是谁又愿意亲手挖自己祖先的坟呢。
    人们的沉默,便是反抗,革委会主任李目知道,但是他更知道,自己要在村里树立威信,就必须干一件别人不敢干的大事,而这件大事,他选择来选择去,就是挖坟。挖坟不光能在村里树立威信,在公社,在县上一定也会扬名,那时的他当然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了,平平淡淡了。
    他也姓李,也是李姓子孙,当他把这个想法告诉自己父亲时,父亲骂他缺德,是不肖子孙,他反驳道,缺德,缺的是封资修的德,不孝,是不孝封资修,旧社会,无家无地的穷人哪有坟啊,所以必须挖,因为,解放前,他父亲抽大烟,把家里的十亩地都卖光了,当然,连坟地也卖了,所以他家就没有坟,挖坟跟他有什么关系。祖宗的坟那都是几代以上的了,让老祖宗给自己贡献点吧。
    几年来,他挖坟的计划一直受阻,知青一来他马上就联想到挖坟的事,一则知青是外乡人,而来知青都是首都的红卫兵造反派,挖个坟,不算什么。
    他把挖坟的决定向知青们宣布后,知青都很赞同。革委会主任李目心里很高兴,叫上队会计李三苟,通讯员李艮虎。叫离散苟从大队帐上支上几块钱,叫李艮虎到公社买几筒肉罐头,打上二斤酒小喝一顿。
    挖坟现场就在村西的地里,离村庄一里多地,一个个坟头隆起,有的坟前有石碑,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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