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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无为道:“这是我的疏忽,虽然我对唐鸿起了疑心,但并没有好好戒备,终于中了她的奸计。有位武林前辈曾经说过,最好的朋友也许便是最致命的敌人,这的确是一句金玉良言。”
燕自怜微微一笑,道:“我也是你的朋友,那我也是危险的敌人?其实唐鸿小鸟依人,我见犹怜,又怎会想到她心存歹念,腹藏机心?不过任她诡计多端,还是让你这条大鱼溜出了网,你是怎么产生警觉的?”
李无为道:“我只是觉得能让长孙大虎一往情深的,绝不会是普通人家的女儿。事实上她见识广博,对武林中事颇为熟稔,不能光用听来的作为解释。当然,这些还不能成为她是江湖中人的有力证据。”
燕自怜道:“她当初很爽快地答应与我们同行,我也觉得挺奇怪的。试想一个没有武功的女孩子,而且又在病中,怎么敢孤身和一群陌生人在一起?不过我见她相貌出众,为人似乎也不错,所以没有往坏处想。”
李无为道:“我真正产生怀疑时,便是看到那双鹿皮手套之际。”
燕自怜有些诧异地道:“鹿皮手套?”
李无为道:“你想,现在是春天,哪里用得着手套?而常年带着手套的只有一种人,那就是使暗器的,而且是带着剧毒的暗器。我当时还没有想到她是唐门中人,只是觉得她绝不是不会武功之人。那时我便想叫大家小心,但她发动得太快,我终究还是慢了步。‘扑朔迷离’是唐门一等一的迷药,遇上它只有退一条路。”
燕自怜道:“以一双手套便能对她产生戒备,真是不简单哪!”
李无为道:“当时时间短暂,我当然不能够考虑得很周详,但就在唐鸿揭开炉盖时,我看到她笑了笑,在不应该笑的时候她却笑了,那时我已经知道事情不妙了。”
燕自怜道:“我也似乎看到她笑了笑,但这又有什么奇怪呢?”
李无为道:“‘碧玉生香炉’乃武林重宝,观看时本应紧张才对,她怎么还有闲心笑呢?”
燕自怜道:“是啊,当时我的心跳得好厉害,真是很紧张哪!”
李无为道:“而且那也不是会心的笑,而是得意的笑。一般人在阴谋得逞前都会不自觉流露出这种神色,这似乎也是人的一大弱点。当时我一见她笑,便抱着你后跃了,若是慢得片刻,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燕自怜道:“那你应该救无心才对,她的身上还有病呢。或者救南荷妹子,她跟你可是最亲的。可你偏偏救了我,这叫我怎能心安呢?”
李无为叹道:“事发突然,我也只能救一个算一个,哪里还能考虑许多?因为你那时离我最近,我当然先救你了。再说你长得这么美,又不懂武功,落在他们手里还能有好下场?而无心、南荷和一笑则不同,他们还都是孩子,又不是首脑人物,魔教不一定会为难他们。”
燕自怜一想不错,稍稍有些放心。她道:“水月山庄出了个唐河,几乎毁于一旦;现在又出了个唐鸿,差点让我们全军覆没。蜀中唐门中的人真那么厉害?”
李无为肃然道:“蜀中唐门,雄踞西南,得享盛誉数百年,历经武林大劫而不倒,在江湖上也只有少林、武当、丐帮等寥寥数家能与其相提并论。唐门的每一名弟子行走江湖,几乎都会掀起腥风血雨,武林中人向来畏之如蛇蝎。唐门的可怕不仅在于它千变万化、歹毒无比的暗器,而且在于唐门弟子的同仇敌忾,前仆后继。江湖智者令狐慧这样评价蜀中唐门:惹恼了唐门,你便休想再有安宁之日,天下虽大再无容身之地?”
燕自怜道:“唐门以暗器名闻天下,但为什么很少听到唐门弟子在江湖上行侠仗义呢?”
李无为道:“唐门弟子的血管里流着相同的血,因为他们本属于一个家族,因此他们都必须遵守森严的家规。唐门一向洁身自好,不许唐门弟子任意行走江湖,以免结仇太多,树大招风,所以很少能听到唐门弟子轰轰烈烈的业绩。不过唐门每一代都可说是人才济济,高手辈出,偶露峥嵘便足以震动江湖。”
他脸上带着崇敬之意,接着道:“现在唐门当家的是唐大老爷,唐二先生、唐三姑娘也是唐门顶尖高手,但是唐门中最有权力的还是唐老太太,她可说是江湖中最神秘的女人。当年在江湖智者令狐慧答疑之日,有人提出了这样一个问题:‘唐老太太究竟是怎样一个人?’令狐慧回答得很干脆:‘我也不知道。’你想唐老太太有多可怕!”
燕自怜道:“唐鸿貌似怯弱,却是暗藏机心,她也真够可怕的,她算得上是唐门出类拔萃的弟子吗?”
李无为道:“这一代唐门弟子以‘食肉公子’唐笠为首。唐策、唐箫、唐箐为辅,‘唐门八隐’交相辉映,人才鼎盛,声势极壮。唐鸿是旁系弟子,是‘唐门八隐’之一,但她比唐河等人地位高多了,因为她还是极得唐老太太宠爱的‘美艳娇’三女之一,也就是江湖盛传的‘唐门三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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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自怜叹道:“唐门如此势大,若与魔教沆瀣一气,那么武林可真是有一场大的浩劫了。”
李无为道:“水月山庄出了唐河投毒之事,我还只是有些猜疑,如今看来,唐门与魔教勾结应当无疑了。但我始终难以相信:唐门不会放弃本门引以为豪的狷介传统,与臭名昭著的魔教同流合污,为虎作伥。”
燕自怜道:“这次魔教派出了唐鸿、商行、商情这样的高手,还有‘大红袍’麻雨这样的顶尖杀手,似乎志在必得,非把我们置于死地方才甘心,他们真得这么恨我们?”
李无为道:“魔教横扫江湖、荡灭各派乃是迟早之事,而自然盟近年来迅速崛起,又专与魔教作对,他们自然将我们视作眼中钉、肉中刺,欲拔之而甘心了。我以前一直隐藏身份,所以他们也奈何不了我,但水月山庄一役后,牛先生、公孙芝等人均已认识我,自那以后他们想必就处心积虑要把我除掉了。唐鸿、麻雨等人只是第一拨,以后我们面临的危险将更多。”
燕自怜道:“麻雨说过还会来找你,你有没有把握对付他?”
李无为道:“麻雨为人,虽然毒辣却不是奸佞小人。他自幼得了天花,成了人见人厌的麻子。遭人唾弃的他养成了愤世嫉俗、心狠手辣的个性,在他练成绝世枪法后,投身‘金玉满堂’杀手组织,以杀人的方式来发泄自己对世人的仇恨,成为天下一等一的杀手。不过近十年来他已有所收敛,此次重新露面,必为魔教重金所邀,可见魔教确实是志在必得的了。麻雨枪法之高,出乎我的意料,怪不得令狐慧把他的枪法与‘枪王’相提并论。但他这次似乎手下留情,未尽全力,看来他对我的剑法颇为熟稔,或许我能从他的嘴里知道一些秘密。”
燕自怜道:“其实我也很想知道你的一些秘密。你没有父母,没有兄妹,也没有师傅。你虽然有无数志同道合的朋友,但我知道你的心是寂寞的,是充满苍凉的,你难道不想摆脱这种心境吗?”她的一双妙目眨也不眨地盯关李无为,现出一脸的期盼来。
李无为的眼中露出落寞之意,脸上有些悲戚,但他依然显得坚强而自信。这副神情让燕自怜有些痴了。这始终神采飞扬、豁达开朗的年轻人,一定经历了太多的磨难和挫折,才会把痛苦深深地埋藏在心底,永不让人知道。古来的大英雄大豪杰,岂非都是孤高绝顶、把痛苦留给自己的可怜人?在他们飞扬佻达、豪情满怀的背后,谁又知道他们在暗暗品尝着痛苦、弹着男儿不轻弹的泪水?
燕自怜眼中渐渐有了泪花,因为这时她地真正对他有了了解。他宁愿把一切痛苦藏匿起来而不外露,这岂非是一切自命不凡的男儿的通病?都说女子柔弱,其实在男儿坚强的外表下,同样有一颗脆弱的心,有时候他更容易受到伤害。即使被伤得支离破碎、血肉模糊,它也不会发出任何呻吟,因为这是一颗属于男子汉的心。什么是男子汉?就是宁愿流血,也不流泪。
李无为望着起伏的群山,卷舒的白云,轻轻地道:“总有一天,我会将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你。但当务之急是救出南荷、无心和一笑,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受到伤害,我都会一生不安的。”
燕自怜道:“是啊,少了三个蹦蹦跳跳的弟弟妹妹,可真够冷清的。无心妹子体内残毒未去,又身陷魔掌,好不令人担忧。可是你出动了那么多弟兄,却仍然没有得到任何消息,岂非奇怪得很?难道他们真得生了翅膀飞走了不成?”
李无为想了片刻,道:“他们能不声不响溜之大吉,现在想来只有一条路可走。这也是我们的疏忽,光顾着守住四方的道路,却被他们钻了空子。”
燕自怜忙道:“他们走的到底是哪条路?”
李无为道:“水路。”
***
山如碧玉簪,水似青罗带。人行明镜中,鸟度屏风里。这种诗情画意,或许只有丹青圣手才能描绘出来,只有天才诗人才能诵咏出来。
青山绿水,景色奇佳。燕子象黑色弹丸般从头顶飞过,水鸥随着波浪翩翩起舞,空气中飘荡着杜若的香味。远方传来渔家女优美的歌声,如同纤纤细手在琴弦上弹出的最和谐的旋律。溪水澄澈清浅,玉洁的砂砾清晰可辨,濒水的是郁郁葱葱满把采撷的油亮的蒲草,鹧鸪和白鹭在里面自由地栖息和放情地歌唱。
斜阳半山,暝烟两岸,数声横笛,一叶扁舟。李无为就坐在船头,燕自怜在旁边默默地凝视着他。望着汩汩清流,李无为陷入了沉思。他是不是又在追忆着往昔的流年岁月?
逝者不可及,来者犹可追。可是人为什么总喜欢沉缅到往事中去?是不是椎心刺骨的痛苦中总能舔尝到甜蜜?人若是能目光向前永不回头,岂非能抛却无数的烦恼和痛苦?但这就是生活,在伤心的日子里你会向往着美好明天,而在幸福的日子里,你又难以忘怀痛苦的回忆。
燕自怜随手拿起一本《唐诗选集》,漫不经心地翻了几页,目光停在了几句诗上:溪边照影行,天在清溪底。天上有行云,人在行云里。体味着诗的意境,观赏着两岸美景,燕自怜不禁赞叹起碧涧清流多胜境来,何况还时来鸟语合人心呢!江南的清水荡漾与北方的江河奔腾相比,虽少了份阳刚之气,却添了无数妩媚之色,而妩媚的佳人总要比雄赳赳气昂昂的男子汉更让人着迷。
李无为回首望了她一眼,只见她轻盈得象落在船头的一朵白云,美丽得象临溪浣纱的西子,优雅得象面镜梳妆的仙女,轻嗔淡笑,含神凝睇,都溶入了绿水荡漾之中。一时间,李无为看得都痴了。
燕自怜也发觉了李无为这种异样的目光,她的羊脂美玉般的脸上泛起了淡淡的红晕,她道:“李大哥,你的神情一直恍恍惚惚的,是不是始终放心不下无心、南荷、一笑他们三个人的安危?”
李无为笑着摇了摇头。
燕自怜嗔道:“你啊,明明心里在想着什么,可又偏偏不肯承认。就象你的名字一样怪:明明是胸怀大志之人,偏偏又叫做‘无为’。”
李无为道:“名字有那么重要?乡下人把儿女唤作阿狗阿猫,但未尝不想望子成龙、望女成凤。一个人若是不想踏踏实实干一番事业,光取个响亮的名字又有何用?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