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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桐抬起一只手，撩起叮叮的头发。叮叮的脸露了出来，嘴唇肿胀，嘴角沾着血，眼窝深陷，青色眼影围了一圈，仿佛衰老十年。
“叮叮，这都怪你自己，我给过你机会，让你随便说几句话。”桐桐的手摸索着叮叮的脸，指尖触到伤痕，叮叮哆嗦一下。桐桐的手继续往下，捏住叮叮的脖子，“那几个小杂种，是不是去找李亦合了？”
“我……操你妈……”叮叮说。
“好，我从来没见过这么有种的女人。”桐桐笑了，“你的骨头是什么做的？”桐桐举起雪茄烟，对着叮叮的脸庞戳过去。叮叮拼命躲避，烟头摁在她的嘴角，咝啦一声，腾起一股青烟。
叮叮发出一声惨叫。撕心裂肺。
她本已耗尽了一生的力气，却在痛苦中再次汲取了力量，发出一声哀号，如一只垂死的狼，用灵魂在号叫。
她呼喊着一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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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康！”
“你说什么？”桐桐只觉得耳朵里嗡嗡作响。
“桐桐，你、不、得、好、死。”叮叮嘶声说。
“我问你刚才喊什么？”桐桐咆哮着。
“我在呼唤，取你性命的人。”叮叮突然发出一阵笑声。凄惨悲壮的笑声。
“取我命的人还没出生！”桐桐狂叫，“天命归我，谁能杀我？”
说着，又将雪茄烟摁了下去。这次摁在叮叮赤裸的胸口，摁在那颗朱砂痣上。
叮叮抽搐几下，再次发出哀号。
………………
叮叮的惨叫声传出很远，在密室里回荡飘摇。
海卢宏隐约听到墙壁渗进的声音，他毫不在意，全神贯注地面对小康。
小康耷拉着脑袋，惨叫声传来时，他似乎动了动，乱蓬蓬的头发像野草一样，随着脑袋轻轻摇晃。海卢宏把小康的脸抬起来，仔细观察小康的眼睛。小康闭着眼睛，似乎睡死了，整整一天，他就是这副衰样。
“醒来，小康。”海卢宏掐着小康的脖子。
小康慢慢睁开眼睛，那双眼睛不再是8岁少年应有的眼睛，眼里没有光彩，仿佛蒙着一张塑料纸。
“是不是毒瘾犯了？”海卢宏面无表情地问。
小康的喉咙迸出几声颤鸣。
海卢宏点点头。“你不必说，我知道。你是我的，我会好好培养你。”
海卢宏松开手，小康的脑袋又耷拉下来。海卢宏转过身，从抽屉拿出盒子，一边打开盒子，一边说：“喂食的时间到了。”
海卢宏把冰毒吸入针管，举起来，在眼前晃了晃。昏暗的光线折射在眼睛里，他的眼里没有任何情绪。他扭了扭脖子，光秃秃的脑袋像一条蛇。
“小康，这是什么？”海卢宏举起一只手。
“手。”
“谁的手？”
“海卢宏的手。”
“海卢宏是谁？”
“天。”
“很好。”海卢宏走过去，“很好。”他把针头对准小康的手臂，对着静脉戳进去。
………………
在饭店的另一边，扎着小辫儿的混混跑进来，径直跑进桐桐的房间。桐桐正在扇叮叮的耳光，听到脚步声，他转过身。
小辫儿朝墙角扫了一眼。叮叮蜷作一团，四肢抽搐，疯狂践踏过的身子，像暴风雨蹂躏过的一片树叶。破碎的衣服扔在身上，遮不住胴体。
“大……大哥。”小辫儿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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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慌什么？”桐桐掏出手绢，擦了擦手上的血。“什么事？”
“外面来了几个小杂种。”小辫儿说。
“哦？”桐桐淡漠地说，“自己送上门了。”
“他们要砸场子。”
桐桐仰天大笑。笑了几声，忽然想起什么，忙问：“是不是李亦合带他们来的？”
“不是，”小辫儿说，“他们……弄住了拐三。”
桐桐一时没听明白。“弄住了拐三？”
“那几个小杂种，把拐三抓住了。”小辫儿低声说，不敢看桐桐的眼睛。
“我日，让兄弟们抢回来！”桐桐突然给了小辫儿一耳光，“这种事你们办不了？吃屎去吧！”
小辫儿捂住脸，带着哭音说：“兄弟们把他们包围了，可是——”
“可是什么？”桐桐恨不得再给小辫儿一脚。
“兄弟们不敢上去。”
“你们应付不了几个小杂种？”桐桐的口气忽然变得温柔。这样的温柔，更让小辫儿胆战心惊。
“就因为他们年龄小，兄弟们才被吓住了。”小辫儿怪叫着，“一个拿镰刀的小子，当场把拐三的耳朵割了下来！”
桐桐不禁倒退几步。
杀人的事他见得多了，都没有这个消息如此震撼。那个场面，不用亲眼见到，只需想一想，就令人毛骨悚然。
桐桐被地上的叮叮绊了一下，差点摔倒。小辫儿伸手去搀，桐桐一把甩开，扶墙站稳了。
他喃喃自语：“我是不是把他们逼急了？”
他想起老爸当年告诉他的人生哲理：退一步，海阔天空。
可是，老爸还告诉他另一个人生哲理：一不做，二不休。
桐桐的嘴角露出阴沉的笑容。“小孩子想玩，我们就陪他玩到底。”桐桐抬脸对小辫儿说，“你去把那个小女孩带过来。”
小辫儿战战兢兢转过身，去另一个房间找柳素素。出门的时候，小辫儿听到桐桐嘶声说：“我要看看，到底谁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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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惊雷（一）
孤零零的路灯伫立在街边，朦胧的光晕洒在地上，灯光边缘站着一群人，无声无息，组成一片沉重的阴影。
风中飘来淡淡的血腥味，更加重了四周的惶恐。远处的房屋只有几个窗户亮着灯，大部分窗口如黑色眼窝，瞪着夜幕。
街上的行人逃得干干净净，商铺关门，一股旋转的气流在关路镇上空呼啸。
路灯的支架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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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起。云涌。
三十几个古惑仔围着四个少年，但没人动，也没人说话。他们举着长短武器，夜幕里偶尔划过一道亮光，那是刀锋反射的冷光。
风，撞动着紧闭的卷闸门，发出哗啦哗啦的震颤声。
“交出小康！”叶克飞突然喊道，“交出柳素素！”
古惑仔们望着叶克飞。这个少年刚刚割掉了拐三的耳朵，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将拐三踢倒在地，先用镰刀顶住拐三的后脑勺，然后将锋刃斜过来，一只手提起拐三的耳朵。拐三号叫着，浑身剧烈颤抖。镰刀猛地划过，一个肉乎乎的东西扔到地上。
拐三缩成一团，惨叫着，脑袋蹭着地面。
“交出小康，交出柳素素！”叶克飞嘶喊。
街边的卷闸门突然拉了起来，桐桐走到街上。桐桐身后跟着黄毛和小辫儿，黄毛抓着柳素素的肩膀，往前推搡着。柳素素嘴上封着胶带，发出唔唔的闷哼。
古惑仔慢慢分开，给老大让出位置。桐桐的出现，使他们原本惊悸的心，终于有了一丝暖意。
太可怕了。一个8岁少年割了壮汉的耳朵，而那个壮汉，竟是老大的得力战将，拐三。
桐桐冷冷注视着四个少年。叶克飞提着镰刀，也在望着他。叶克飞身旁站着沙君伟，沙君伟后面是猛标，明棋躲在猛标身后，想把自己藏起来。
桐桐的目光落到拐三身上。拐三像只死狗甩在地上，面颊贴着地，脸上血迹斑斑，发出断断续续的哀号。拐三身前不远处，扔着一个肉乎乎的东西，那就是拐三的耳朵！
桐桐缓缓地开口了：“放掉拐三，给你们一条活路。”
叶克飞喊：“交出小康，交出柳素素！”
桐桐嘴角露出一丝冷笑。他从叶克飞的声音里听出了恐惧。他们无论多狠，毕竟还只是孩子，孩子知道自己做了错事，总有愧疚感。
这种愧疚感也可称作罪恶感。考验一个人混得好不好，重要的标准，就是罪恶感是否强烈。
桐桐朝黄毛摆了摆手。黄毛得到指令，撕掉柳素素嘴上的胶带。
柳素素叫了一声，女孩子的叫声尖锐明亮，明棋不禁打个冷战，闭起眼睛。
桐桐说：“我不跟你们谈判。我给你们最后一个机会，现在滚蛋，我不杀小孩子。”
叶克飞大步走到拐三身旁，抓着拐三的脖领，把拐三提起来。拐三痛得哇哇大叫，跪在地上哭喊着。叶克飞把镰刀勾在拐三脖子上。
“交出小康，交出柳素素！”叶克飞厉声说。
桐桐忽然笑起来，笑声像一群蝙蝠，在夜幕里盘旋。他笑够了，说道：“我等你杀了他。拐三这个窝囊废，谁都能杀。我想看看你怎么杀他。”
叶克飞的胳膊抖动起来。拐三感觉镰刀的锋刃刮着他的喉咙，假如叶克飞的情绪失控，稍稍转动胳膊，拐三的喉管便会破裂。人的生命就像一撮野草。
黄毛给桐桐搬了把椅子，再替桐桐点上雪茄烟，还给桐桐捧出了心爱的紫砂茶壶。
桐桐朝小辫儿努了努嘴。小辫儿揪住柳素素的头发，猛地扔到地上，一只脚踩着柳素素的胳膊。
桐桐对叶克飞说：“我数五下。五下之后，你不杀拐三，我就让人踩断柳素素的胳膊。然后我再数五下，你还不杀拐三，我就让人踩断柳素素另一条胳膊。”
静默片刻，桐桐开始数数：“一，二……”
叶克飞几乎握不住镰刀。沙君伟按着叶克飞的肩膀，让他冷静下来。其实沙君伟自己也很害怕，他能做的事都做了，剩下的，就是曾爷爷常说的：各安天命吧。
“桐桐，玩够了吧？”一个声音突然传过来。
古惑仔们这才发现，有个人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街道对面。那人镇静地走过来，站在四个少年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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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李哥，什么风把你吹来了？”桐桐坐在椅子上，挥了挥手。
李亦合笑一笑。“桐老板唱大戏，我当然要来赶场子。”
桐桐阴阳怪气地说：“这几个小杂种闹事，我报警了，可惜金所长去县里开会，你又被停了职，唉，所里的警力不够，我也没办法，只能自己想办法解决。”
李亦合指了指柳素素，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桐桐说：“这和你没关系吧，李哥。”桐桐的声音十分阴沉。老爸告诉他的人生哲理，他懂得灵活运用。什么时候“退一步海阔天空”，什么时候“一不做二不休”，都要根据实际情况调整。
现在，他把开关拨到了B面，B面写着：一不做，二不休！
“柳素素我带走，还有小康。”李亦合说，“你的人，你带走。”
“两个换一个，这买卖太便宜了吧？”桐桐恶狠狠地说。
“你承认你抓了小康？”李亦合立刻问道。
桐桐的嘴角咧了咧，指着李亦合说：“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不要弄得大家都难看。”
“你在威胁我？”李亦合笑了，“我告诉过你，我当警察，就是和你这样的坏蛋做斗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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