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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适的画时,伸出头一看,幅幅都是几千元或上万元,他们都懵了,甚至连一句话也不说就转身走了。你们的画标价太贵了,王军的女友看了圈价格后,吐了吐舌头,说这怎么可能卖掉?
王军在一家卡拉OK厅里等人的当儿趁机勾引了一个妹子,开始以为那妹子是坐台的,后来一交谈才发现那妹子是做服装生意的,那天她在卡拉OK厅里等她的男朋友,而她的男朋友居然在麻将桌上,为了实施对男朋友轻看她的报复,她那天就同王军上了床。一上床她发现王军比她男友可爱多了,于是向王军打了个报告,要求成为他的女友。王军见她一打开皮袋就是一大掇一大掇人民币,又如此主动,就做出绅士的笑容接纳了她。卖服装的女人当然晓得长沙人的消费水准在什么位置上,她说:一百块钱以下一幅肯定会有人买,一百块钱以上的就很难走动,我卖服装就是这样的。李国庆感到绝望,做一个油画框,将油画布钉上去,用进口颜料画完它,再做个外框框起来,刷上油漆,成本加工钱少说也要一百块钱,还不要说房租、电费和水费及工商管理费、税收及街道办事处来收的卫生费等等了,一幅画卖一百块钱那是做贴本生意。李国庆把伢鳖叫来了,让他画国画,因为画国画成本低。伢鳖很愉快,一个下午就画了七八张山水、竹子和荷花什么的。李国庆觉得这好,一律标价五十元一幅,并将伢鳖画在宣纸上的国画直接吊在绳子上,两头用木夹子夹着,挂在店门外随风飘摇。隔壁店有一对夫妻是做服装生意,他们把服装也摆到了门外,挂到了外墙上。一天上午,隔壁服装店的老板晚来了几分钟,见他原来挂衣服的地方居然挂满了在风中飘飘荡荡的画,火了,三下两下地把那些国画扯了,扔在地上,任过往的行人践踏,这把李国庆和王军的脸气歪了,觉得隔壁的老板太霸道也太不珍重艺术还太不把艺术家当回事了。王军走出来,率先看见,眼睛就鼓得牛卵子大,我要日你的娘,王军骂道,赔罗赔钱罗。
隔壁服装店的老板是个三十几岁的老满哥,个子很矮,小名叫辉哥。辉哥年轻时候在南门口一带打架非常出名,打群架时不要以为他个头矮他就往后躲,他常常是一马当先,举着砍刀或铁棍。他当然就什么凶险场合都见过,他走出来,瞪着王军,小鳖,你骂哪个?王军最怕别人叫他小鳖,他小时候因长着张小白脸,跟着一些高年级的同学混时,他们从不叫他的名字而叫他小鳖,致使他多年前在他就读的那所小学的那帮小浑蛋里一直地位卑下。他长大后一听见别人叫他小鳖他就反感和恼怒,因为这让他联想到他读小学时常被高年级的小流氓用脚踢他或兴致来了就在他脑壳上敲一下的情景。王军红了脸,恼怒道:骂你这杂种,我要日你的娘!何解罗?辉哥瞧一眼王军,他最恨别人骂他的娘,说你再骂一句?王军不信邪,骂道:我要日你的娘!辉哥一拳打在王军的鼻子上。王军没想到辉哥真的敢动手打人,他鼻子一酸,血就涌了出来。王军感觉到鼻子里有液体流出来就昂起头捂着,一看是血,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地狂怒了,冲上去,一把掐住辉哥的脖子,将辉哥抵在墙上。辉哥一世英雄,从少年到青年大大小小打了上百架,从来没有人敢锁他的喉。他后悔没有提砍刀出来。他感到很难受地瞪着王军说:你这杂种松手不?你再不松手,招呼我拿刀砍死你。王军不想跟他拼命,就望李国庆一眼,希望李国庆给他一个台阶下。
李国庆不是那种找台阶给人下的人,而是那种趁火打劫的下家。他走上去,就是一脚踢在辉哥的裤裆上,痛得辉哥叫了声哎哟。李国庆吼道:赔钱罗你!还有什么好讲的,赔钱罗你!辉哥在自己靠打架抢来的可爱的老婆面前被一个他根本看不起的画画的掐着脖子顶在墙上还不算,还被另一个画画的踢了裤裆一脚,这使他感到受了奇耻大辱!他拚力把王军推开,指着王军和李国庆,说你们等着,老子崽不砍死你们。说毕,转身跑了。
半个小时后,向阳花画店里突然窜进来四五个老满哥,有的肥头大耳,有的干干瘦瘦。他们一擂进来,在辉哥的引导下直扑向王军和李国庆。王军见进来四五个气势汹汹的家伙就直往里面躲,李国庆和伢鳖忙奋力阻拦。那几个老满哥可不是来讲理的,拳头就朝他们脸上打来。李国庆的眼镜被他们一拳打掉了。李国庆的眼镜一掉,就什么都看不见了,只看见白色的光和黑乎乎的人。李国庆被他们揎倒在地上,感觉胸口一痛,有人用脚踩他的胸口。李国庆夸张地尖叫了声哎哟,说我要死了。那个踩李国庆的男人一笑,说我并没做死地踩你,你何解这么不经打?李国庆翻转身,把背朝上,为自己辩解说:我这鳖最不会打架了。男人又一笑,那你这杂种还讲霸道?李国庆的手摸到了眼镜,放心了些,总算没有人把他的眼镜踩碎,说我连霸道两个字都不晓得写。那男人就丢下他去打王军。李国庆戴上眼镜,看见辉哥在他那帮凶悍的朋友鼓励下,正兴致勃勃地左一拳右一耳光地打着王军,又忍不住冲上去扯架,边说:辉哥辉哥,算了,求求你算了。辉哥是长沙街头那种得理不饶人的地痞,当然不会算了。他瞪一眼李国庆,一拳就打在李国庆的鼻子上。李国庆又痛得叫了声哎哟,忙捂着鼻子。辉哥,你莫打我的鼻子好啵?辉哥不听,又猛地一拳打在李国庆的鼻子上,说就是要打你的鼻子何解罗?李国庆的鼻子一酸,眼泪水跟着也出来了。辉哥见李国庆和王军都不经打,一个为了保护身体的重要部位而蹲在地上,一个双手捂着脑袋,就觉得打起来没劲了,喝道:老子打架时你们这帮小杂种还没生出来,还在我面前讲霸道——想死!说完,领着几个从小就喜欢打架的老满哥趾高气扬地走了。
我们像野兽 十二(3)
王军有一种委屈感,这是他那张逗妹子喜欢的英俊的脸蛋被辉哥左右开弓打得同猫记样了。他往镜子面前一站,镜子里那张山花烂漫的脸已不是王军了。王军看着镜子里那张古怪的脸恶狠狠地宣布说:老子要打回来,打回来老子就跑。
中午时辉哥回来了,喝得醉醺醺的。他因为担心王军他们会打复架就带了一个老满哥一并回来了,不过那个老满哥也喝得醉醺醺的,走路都有些摇摇晃晃。王军一听见辉哥说话的声音,就蹦了起来。他冲到辉哥的服装店里,辉哥打了个酒嗝,望着他,他对着辉哥的脸就是一拳,将醉醺醺的辉哥打倒在地。辉哥爬起来,他又一拳挥过去,辉哥数道:一拳。王军对着辉哥的胸口嘭地又一拳,辉哥记数道:两拳。王军又一拳打过去,辉哥又念道:三拳。王军打了六拳,辉哥就记了六拳,王军还要打,李国庆扑上去把王军拉开了,此前李国庆将另一个醉醺醺的老满哥顶在壁上,不让那个叫叫嚷嚷的老满哥攻击王军。李国庆把王军往门外拉说:算了算了。王军就没坚持打下去。李国庆没动手,估计辉哥不会打他,就劝王军躲起来。王军晓得辉哥这种在社会上玩的人转背就会叫人来打复架,走了。
下午,辉哥果然叫来了六个老满哥,他们带着铁棍和砍刀,一进画店就不分青红皂白地横砍竖劈,将画店里的画砸得稀烂。李国庆索性跑了出去。伢鳖想挽救他费尽心血画的那几幅表好的唐代仕女图,结果身上和背上挨了好几铁棍,而且画不但没拯救过来,反而被砍刀劈得稀烂。李国庆见状,又冲进画店企图救自己的画,结果被一个老满哥打了一铁棍,打得他的右手肘整整一个月都抬不起来。六个老满哥在画店里横行了半个小时,丢下要把王军碎尸喂狗的话,又趾高气扬地走了。李国庆哭了,只好关门,捂着自己受伤的手去向王军汇报画店的遭遇。王军见走进来的李国庆和伢鳖都泪流满面,晓得自己闯的祸大了,忽然想起了伢鳖的弟弟也是在社会上玩的,便说:伢鳖,这事问问拖把吧?伢鳖就去打电话,在电话里支支唔唔说了好一气,说自己、李国庆和王军都被隔壁做服装生意的人打了,店子里的画也被他们扯得稀烂等等。半个小时后,拖把来了,带着七八个年轻满哥,身上都带着刀,看见伢鳖、李国庆和王军一个个鼻青脸肿的,就笑,说哥哥鳖,你们打什么架罗。李国庆说:我们晓得打什么架?是他喊人打我们。拖把,你得帮我们出这口气,我们被打得要死。拖把说:走吧。一伙人就分三辆的士飙到了向阳花画店前,一个个跳下了车。辉哥一看见他们,转身就跑。拖把和他的两个弟兄追了气,没追上,又折了回来。一回来就擂进服装店,把挂在墙上的衣服统统扯下来往地上丢。辉哥的老婆叫嚷着冲上来阻止,被拖把一个耳光掼在地上。你这臭堂客是想死罢?拖把问她,提起脚,就要一脚踏在她脸上似的。那可是一只四十一码的鳄鱼牌皮鞋。女人害怕了,捂住了脸。李国庆担心事情闹大了难以收场,忙制止拖把说:拖把哥算了,我们莫跟女人斗,等她老公来了再搞。拖把也觉得跟女人斗有点不像男人,就领着他的朋友走进画店,帮李国庆和伢鳖捡拾画店,把碎玻璃和打烂的镜框扫出去,边等架打。晚上,大家在一起吃晚饭,李国庆请客,花了两百多元,随后又一个制了包芙蓉王烟,又花了差不多两百块钱。拖把他们走后,李国庆对王军说:费用太大了,一眨眼就用了四百块钱。王军说:那你的意思呢?李国庆说:我的意思是请他们打架请不起。王军不甘心道:就这么算了?我们还在长沙市混不?李国庆说:不要说得那么恐怖。
第二天上午九点钟,李国庆和伢鳖刚刚开门,辉哥进来了,一进来就对李国庆和伢鳖打个拱手。我是来讲和的,他说,都是做生意,隔邻隔壁,我晓得你们都是画画的大学生,比我这种小学都没毕业的人懂道理,所谓大人不记小人过,请多包涵啊咧。李国庆和伢鳖彼此面面相觑着,两人都没想到辉哥会来这一手,说实在的,面对一个老满哥在他们面前扮矮,他们还真有点措手不及。中央美院毕业的李国庆最看不得别人讲好话,心立即软了,说你不是说要打死我们么?我们还没开始呢你就不玩了?辉哥转弯道:我是什么人?街上的小流氓,哪里能跟你们这些有文化的人比?我说的话你们也听?你们跟我斗真的有些降低身份。李国庆听了这话也觉得跟他斗说出去都有辱自己,而且他也不愿意每天都生活在紧张时刻,他的手臂还疼着呢,就想吃点亏算了。他望一眼伢鳖,说你看呢伢鳖?伢鳖说:我随你。李国庆说:这画店里的画,还有柜台玻璃和镜框都被你们砸碎了,这些东西都是要钱的,哪个赔?辉哥从口袋里掏出五百块钱,我就这点钱,我做小生意,一天也就挣个几十块钱。
王军这时走了进来,脸上青红紫绿的,说怕了?辉哥说:不是怕不怕的问题,隔邻隔壁打架,我堂客说讲出去都不好听。王军说:五百块钱就可以了难?你是打发叫化子哦?我们这些画都是几千上万元一幅。辉哥问王军:你说要好多钱?王军说:一万块钱。辉哥冷冷一笑,说你就是杀了我,我也拿不出一万块钱。你们把我从广州进的高级衣服扯的扯烂了,踩的踩得邋遢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