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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认为她父亲可能还活着外,考特尼茫然一片,别的什么也不敢想。
现在萨拉同考特尼互相粘到一块儿了,这对两人来说,都是个极其糟糕的处境。
“哟,又来了一个,查利。你说我们会不会又有一场好戏看?”查利往走廊扶手边的痰盂吐了——小块嚼剩的口香糖,随后扫了一眼沿街走来的陌生人,“再动点脑筋,斯纳伯。眼下镇子上还有两三个,再往那上动点脑筋。”这两个老油子斜躺在拉兹·汉德利商店前的椅子上。汉德利的走廊是他们的一块宝地,闲坐在那儿对每一个路过的人说长道短,他们每天要以此消磨掉一多半光阴。从那块宝地上看,镇上唯一一条街的两头都能尽收跟底。
“你说他是不是靠倒私货发起来的?”斯纳伯有点好奇。
“别把这种人看成贩牛的”,查利回答道,“依我看那人是个枪手。”“好多枪手做了牛仔,反过来也一样。”“没错。”斯纳伯从查利的表情看出,他还坚持着最初的看法,只是想被别人同意才勉强点头,“不知道他杀过多少人?”“我可不愿去问他。”查利嘟囔了一句。突然,他两眼一眯,“这人看起来很面熟。他以前打这儿过过吧?”“你说对了,查利,不几年前,不是吗?”“更像三年或四年前。”“对,我记起来了。一天深夜来的,住进了旅馆,但没待多会。我记得你对这年轻人的奇模怪样还发表过一番高论呢。”查利点点头,高兴自己的话有份量,还被人记得。
“不过,想不起他在旅馆写下的名字了。你能想起来?”“外国名字,是吧?”“对,但我就记得这点儿了。看来这事儿要让我头疼一整天。”“好了,看起来他又要到旅馆去,”斯纳伯说话间,陌生人在那儿收缰勒马,“我们干嘛不溜达过去,在登记本上看个明白?”“现在不行,斯纳伯,”查利有点恼火地回答,“阿克曼旅馆里的娘儿们只会把我们轰出来。”“哎,可别做脓包,查利。那个老婆娘可能还没起床。我们在大厅里坐上片刻,或往那本儿上瞧两眼,考特尼小姐可不会在那里。”“脓包。”查利嘀咕一声,“他现在大概改了名字——他们都那么干——那我的好奇心就怎么也满足不了了。但要是你乐意哈里娶的那个泼妇对你大喊大叫的话,赶紧拍拍屁股,咱们出发。”关上刚刚打扫完的客房房门时,考特尼嘴边挂着一丝微笑。她又找到一张报纸。罗克里当地没办报,因此她获得外界消息的唯一渠道,便是听听来往住客的交谈,或是读读旅馆顾客们难得一次留下的报纸。这种机会比较罕有。住在本地没办报的镇子里,报纸就跟书一样珍贵。大多数镇民自己都收藏有报纸。萨拉也收了不少,但她从不拿出来给别人看,因此考特尼总是尽量抢先找到客人留下的报纸。
她把报纸藏在一堆要洗的脏衣服里,往楼梯走去,打算洗衣前把它悄悄塞到楼下自己的房间里。
楼梯顶端,考特尼一眼见到等在楼下的那个陌生人,便放慢了脚步。后来她干脆停了下来,做了件几乎从未做过的事儿。她盯住那人看。她甚至自觉失态,应该自责,但她忍不住要看。不知什么原因,还没人能像他这样引起她的兴趣。
她的第一印象是他笔直地站在那儿,个子高高的。随后看到的是他精瘦尖削的面部侧影。但最引她注意的还是他的容貌特征如此令人心神悸动。他英俊非凡,她能肯定这点,尽管她能看见的只是其左面轮廊。他一身黑,从黑马甲黑短裤到青铜色的皮肤到恰恰齐耳的一头黑发,甚至连暗灰的衬衫和围巾也是黑的。
那人进旅馆时没脱下头上的帽子,但至少他脚上没带靴刺。这很奇怪,肩上搭的鞍具包说明他是骑马进城的,考特尼还从没见过谁骑马不带靴刺的。
接下来。她又注意到原先从他左侧看不到的那些。他系着双重皮带,这毫无疑问地意味着他右腿上别着一支枪。那可能说明不了什么,大多数到西部的人都带着枪。但把枪和他的相貌结合起来,却让她认为他带着枪并非仅为自卫。
考特尼可不喜欢枪手。在她心中他们是些有力无处使的恶霸——大多数枪手实际上就是如此。那种人认为他们可以随心所欲,言行无阻。没什么人敢对他们说不,否则就得挨枪子儿。
人们不会认为像罗克里这样的小镇上会出现很多枪手。但罗克里的确有不少,近年来这里就发生过两起枪战。牛仔们去那个野蛮的牛镇,阿比林,最近还有牛顿时,得经过罗克里。牛镇吸引了各式各样的社会渣滓,而且明年威奇塔也会变成一个牛镇,它离这儿只有十七英里远,因此考特尼看不出这条车水马龙的交通线何时会有片刻的清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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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镇上唯一一家旅馆里工作,她无法躲开那些枪手。有一个差点儿强奸了她,还有人突如其来地亲她。一直有人为她争风吃醋,追求她,令人震惊地说些下流话调戏她。这是她极力想离开罗克里的主要原因,也正因为此,她不愿嫁给罗克里的任何一个男人,尽管那样可以让她脱离这家旅馆。她在旅馆里一天忙到晚,连个女仆都不如。
在登记簿上写下名字后,那个陌生人搁下了笔。考特尼赶紧转过身,从大厅往后跑到直接通向门外的后楼梯处。这么走不太方便,但她不想从下面的厨房里进来,在那儿可能会撞见萨拉,而又要被责骂磨磨蹭蹭了。不,她宁愿顺旅馆绕一圈,然后从前厅进来。不过她要等那个陌生人上楼进他房间去之后。
她不清楚自己干嘛不想让他看见,但她就是不想。当然不会因为她穿着一身旧衣服,头发也乱糟槽的。她不在乎他对她怎么想。他可能就待一晚,大多数流浪汉都这样,然后她就永远与他无缘再见了。
考特尼来到前边,趴在旅馆一侧的餐厅的窗子下,这样她就能事先四处张望,搞准他确实离开了。她慢慢挨到前门边,甚至忘了手中还抱着一抱脏衣服。她就想着进到她的房间,藏好报纸,然后回去干活。
外面街上,查利和斯纳伯观看着考特尼古里古怪的举动。她到底在干啥,从门缝里偷窥却不开门,又突然往后一缩,靠在墙上,像在躲什么似的。但随即门敞开来,那陌生人从里面出来,走过走廊,下了台阶,然后朝他的马走去。他们看着那个枪手,还注意到考特尼飞也似地冲进族馆。接着斯纳伯发现她不见了。
“那儿发生了什么事?”查利正看着那陌生人把马往马厩里牵,“啥?”“看来考特尼小姐肯定在躲着那家伙。”“嗯,那个什么,不能怪她。看看那个夜猫子波莱凯特·帕克干了些什么。溜到她的房间里,一双醉熏熏的爪子乱摸,吓得她魂不附体。要不是哈里听到她的尖叫,抓起短枪,还不知会发生什么呢。后来又有个稀里糊涂的牛仔,使劲把她拽到街上,要骑马带她走。她从他的马上摔下来,脚脖子可伤得不轻。后来又……”“我们都知道她来这儿后可受够了罪,查利。她大概看出这家伙也不怀好意,因此躲着他。”“也许吧。但你以前见过她就为躲一个人便离开旅馆吗?”“不能说见过。”“那么她可能对这一个颇有兴趣。”“见她的鬼,查利,那太不合情理了。”“女人什么时候合过情理?”查利咯咯地笑起来。
“但是……我认为她会嫁给里德·泰勒。”“那是她后妈的主意。但那不可能真成——我是从马蒂·凯茨那里听来的。考特尼小姐喜欢里德就跟她喜欢波莱凯特差不多。”旅馆里面,考特尼匆匆扫了一眼柜台上翻开放着的登记本,然后赶紧跑进她的房间。他名叫钱多斯。就那些,简简单单的,有名无姓。
“快点,好吗,考特尼?我可不是整天闲着。你答应过要帮我选新衣布料的。”考特尼扭头看看坐在一只翻倒的洗衣桶上的马蒂·凯茨,她学男人哼哼鼻子, “你要是这么猴急,那过来帮我晾上这些床单。”“你开玩笑吧?我一到家就开始洗这洗那的。皮尔斯的裤子不知有多沉。现在再让我动手,我的胳膊都会废掉的。不知我干嘛嫁了这么个大男人,唉。”“大概是你爱他?”考特尼露齿一笑。
“大概吧。”马蒂也笑道。
马蒂·凯茨是个性格矛盾的人。这个娇小玲珑的蓝眼金发女郎平时一惯和善友好,活泼大方,但有时也静得住,心事重重。表面看起来挺有主见,经常就跟萨拉一样颐指气使,但她内心深处还是有些左右不定,这只有她最亲密的朋友才察觉得出。考特尼当然是她的亲密朋友。
几分付出便有几分收获,马蒂坚信这一点,坚信只要你打定主意,什么都干得成,她喜欢把这句话挂在嘴边: “努力为己,没人管你。”靠两年前战胜自己多愁善感的性格,并赢得皮尔斯·凯茨的爱,马蒂证明了那种哲学的真理性。那时皮尔斯正是对考特尼着迷的半打男人之一。
马蒂从未因皮尔斯对考特尼的痴迷而对她的朋友心存芥蒂。她打心眼里为考特尼从丑小鸭变成一只美丽的白天鹅高兴。那些从未注意过考特尼存在的男人们突然之间见了她,便一个个神魂颠倒,马蒂感到有点好笑。
马蒂有时把考特尼看成她自己的杰作。当然不是指她的美貌,那是因为这两年她长高了好几英寸,而且累死累活地干活,除掉了她身上的余脂。但考特尼再也不像过去一样羞羞答答、胆小怕事了,也不再把堆在头上的什么事情都看成是她自己的该当之责。又是激励,又是怂恿,又是威吓,马蒂自认为帮她的朋友增添了一些胆量。
这不,考特尼现在甚至对萨拉也不再唯命是从了,这种情形虽不多见,但肯定比过去多得多。连马蒂都再也吓不住考特尼了。考特尼逐渐发觉自己其实是勇气十足的。
考特尼把一只洗衣用的空篮子放在马蒂身边的洗衣盆上,“好了,急性子小姐,咱们走吧。”马蒂把头歪到一边,“你就不换件衣服,梳梳头什么的?”考特尼解下发带,重新扎好那头长长的棕发,又把其它部分理平。“好了!”马蒂咯咯一笑,“我就知道你会的。你的旧衣服比我最好的棉布衣还中看。”考特尼的两颊一红,她转过身去,不让马蒂看见。四年前刚来罗克里时备的那些衣服她仍在将就着,尽管衣服都小了,而且颜色全是些小姑娘们喜爱的淡色。假使那些衣服当初不是大得出奇的话,她也无计可施,但她一直想方设法添添补补,使她苗条了许多的身材能穿着合适。有几条裙服的褶边很长,可以放下来,大多数衣服还是得缀接些布片加长。
但考特尼那些丝绸和麦斯林布的旧衣服,中国式的绉丝和马海毛纱,漂亮的花边衣领,披肩围巾,还有马斯克衫,甚至连那些高档丝绒做的冬夏围巾,在罗克里都显得不合时尚。考特尼从不愿在人群中抛头露面,她的相貌已经让她够引人注目了,穿上那些衣服只会把事情弄得更糟,对此她深为沮丧。
罗克里是个小镇,最近才新开了两家酒店和一家妓院。适婚的女性奇缺,近两年考特尼发现一直不间断地有人向她求爱。
那个小铁匠理查德向她求婚时,她惊讶不已,差点抱住他给他几个亲吻。一次地地道道的求婚,她本以为永不会有人向她求婚的!但这铁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