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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房子实在古色古香,但也因为“古”,因此处处透著冷。
在宽敞的厨房餐桌旁坐定,阿琳立刻端上来一碗热腾腾的拉面,闻到香喷喷的味道,朱邦璇才想起自昨儿夜里到现在粒米末进,肚子都快饿扁了。
“唔,你这酱油高汤如果能再熬个半小时,就更美味了。”她很不识时务的坦言道。
敢挑剔她的手艺?阿琳丢下手中的铲子,怒气冲冲的走过来。
“不好吃?”就别吃。
“好吃,好吃极了,但只有九十九分。”瞧她横眉竖眼的,朱邦璇才惊觉自己失言了,慌忙将五官全数埋进大汤碗里,浙沥哗啦吃它个碗底朝天。
“你懂烹饪?”任何人都不能忍受自己的专业受到质疑,厨娘亦然。“说两句来闻香。”
“略懂一、二。”当年她父亲过世得早,朱杨春贵就把所有的厨房工作全丢给她,因此也将她磨练得煎煮炒炸,样样皆通。“不过比起您阿琳大厨,当然是逊色多了。”
这还差不多!“改天再跟你好好讨教讨教。”口气像在邀人家比武一样:“吃完东西上楼去吧,大少爷等著你呢。”
拎著行李再度穿堂走巷,来到宅院的二楼。楼梯门正前方摆了一盆盛开得娇艳欲滴的玛格丽特,和旧旧的壁纸相衬之下,却有些格格不入。
朱邦璇的房间被安排在甬道右边的第二间,阿琳说是紧临著刚家大少爷的卧房,以便他随时传唤。
房里布置得挺雅致简洁的,一张书桌、一张床、一张椅子和一个梨花木离的衣橱便别无长物。
“老爷交代,今天你先好好休息,明天再上工。”
这宅子里除了大小少爷,还有一个老爷子啊?那夫人或太太、小姐呢?怎地从头到尾没听阿琳提起过任何女主人?
累坏了,朱邦璇搁下行李就跌往床上,作大字型斜躺下来。眼睛才要闭上假寐,门外蓦地传来砰的一声,像是重物掉落地面的声响。
赶紧出去瞧瞧。她第一眼看到歪坐在地板上的高大男子,就知道他必是刚易的长兄刚牧。他们两兄弟长得可真神似,一样宽广的前额,深陷的眼窝,一样高耸的鼻梁,微微上弯的嘴唇和固执的下巴。
“有没有摔疼你,来,我扶你起来。”孰料她才伸出手,就被他那大掌给拍了回来,一不小心撞倒了挂在左边墙上的鸟笼,里头两只画眉鸟受到惊吓,争相飞了出来。
“谁要你来多管闲事!”刚牧脾气火爆的从地上摸索著站了起来。“是谁把这盆花放在这里的?移走,马上给我移走!”
“是,”哇,好凶哦,跟她后母很有得拚哦。“我马上去告诉阿琳。”
“你不是阿琳?”他忽地擒住她的手,凶巴巴的问:“那么你是谁?”
“我,我……”老天,他非要抓得那么用力不可吗?“今天才刚到,请、请多多指教。”
“刚到?谁要你来的?来做什么?”他咄咄逼人的口吻,令朱邦璇暗叫不妙。
“是刚先生,呃,刚易先生请我来的,我来的目的是专程陪——”
“不用说了,出去!”
这家伙真没礼貌,随随便便就打断人家的话。
“阿琳、阿琳!上来把这个女人给我轰出去。”
闻声疾奔上来的阿琳铁青著脸,手足无措的站在朱邦璇身旁。
“大少爷,她她,她……”舌头突然打结了。
天气并不是太热呀,她冷汗直流是怎么回事?朱邦璇握了握她的手,告诉自己别伯,大不了走人就是了。
她抬眼,在刚牧黑色但茫然的瞳眸中,捕捉到一丝沉重的情愫,心中竟莫名的一恸。
“刚先生,别生气,如果你不喜欢我,我可以走,但不要牵怒阿琳。”她一转身,方才飞走的两只小画眉怱又飞了回来,乖巧地停在她的香肩上。
“回笼子里去吧,小可爱。”画眉鸟似乎听得懂她的话,竟乖乖的钻回鸟笼,由著她将它们挂回原处。“很高兴认你们,可惜没办法跟你们做朋友。”
“大少爷,”阿琳战战兢兢的开口,“你的倩倩跟柔柔好像,很……很喜欢,这位朱小姐。”
“你也姓朱?”刚牧怒容上有著异常的神色。“叫什么名丰?”
“邦璇。”她不知道还有什么人也姓朱,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个姓对他必然有不寻常的意义。“治理定邦的邦,璇是——”
“够了,”他大掌一挥,阿琳忙捂住她的嘴。“你可以在这里多住几天,但休想我给你任何工作机会。”
见他摸索著走往甬道的尽头,转向下楼的阶梯后,阿琳才放开她那足以闷死朱邦璇的手。
“你真胆小。”她不以为意的说:“他只是嘴巴凶,心地其实满善良的。”
“你怎么知道?”阿琳快被吓破胆了,自从朱德芳走了以后,刚牧就像个不定时炸弹,三不五时掀桌子、摔椅子,时而大吵大闹,时而愤怒咆哮,简直和疯了没两样。
“感觉喽。”朱邦璇凑近鸟笼,逗弄那两只小画眉。“一个喜欢小动物的人,绝对不会坏到哪里去。”
“你以为他是因为这两只鸟,才让你住下来的?”阿琳咧著嘴哼笑两声。“别傻了,他法外施恩,是因为你好死不死嘟嘟好和他的前妻同姓。”
“是这样吗?”不像耶。
“当然是这样。快回房里去吧,天黑以前别再出来乱逛,避免又招惹了大少爷,一扫帚把你轰出去。”
午睡完,刚易来了电话,问她一切都好吗?
“糟糕级数九,悲惨状况六,结论是,前途非常黑暗。”巨细靡遗的把经过详述—遍,等候他定夺。
想到他竟然像中了头彩似的笑得好开心。
“我果然没看走眼,你的确有两下子。再接再厉,只要你能掳获我大哥的心,任何条件随你开。”
“什么意思?”朱邦璇一下子有听没有懂。
“呃,没什么,”差点说溜了嘴。“我的意思是,只要能让我大哥喜欢你,让你留下来,我就会自动帮你提高酬劳。”
“他不会喜欢我的。”天真的她,并没有将“喜欢”这两个字作不当的联想。
“会的,相信我,你是个人见人爱的美女,谁都会喜欢你的。”
“真的?”她干么心花怒放?刚易的话明明不是很真诚,这人说什么都像在哄病人,有口无心。
第一天平安度过以后,接连的两、三天也都风平浪静,刚牧对她的赖著不走没有任何意见,偶尔在走道或长廊上遇见,朱邦璇礼貌的跟他打招呼,他只当作没听见,照样冷著一张脸。
倘使不是坚持要将生了重病的小白,从她后母手中接回来照料,朱邦璇应该可以非常清闲的在刚家吃喝好一阵子的免钱饭。
“你真是神通广大,我后母没有为难你吗?”从刚易手中接过可怜的小白,朱邦璇万分心疼的抱在怀里呵护著。
照顾一个小孩也不过如此吧!刚易证叹的摇著头。
“她现在正为你悔婚的事情,被张家的人钉得满头包,哪有时间管别的。”他怕染了瘟疫似的,将身上小白残留的狗毛拍了又拍。
他不提,朱邦璇倒是已经把那个台茂公司的小开忘得一乾二净。
她才没有悔婚,是她后母自作主张,怎能怪她。
“它可以跟我一起住楼上吗?”刚家虽大,却没有一个地方适合当小白的窝,跟著她是最好的了。
“不行。”刚易很不通人情地厉声道:“让你把它带回来已经是特别通融了,记住,它只能在厨房后边的小空地活动,绝不可以让刚牧发现它的存在。”
“为什么?”
“因为他讨厌狗。”
小白突然伸长脖子,舔了刚易一下,他立即嫌恶的拿起一块麻布擦了又擦,觉得不够乾净,索性到水龙头底下用肥皂彻底清洗。
“是他讨厌还是你讨厌?”这种天生有洁癖的人,八成连小孩子都不喜欢。
“有什么分别?横竖在我的地盘上,我的话就是命令,你要是不从,就别想再见到它。”相处不过几天,他就非常了解朱邦璇是个很能让人软泥深掘,得寸进尺的老好人。
没错吧,才两句话,就将她的眼泪给逼出来了。
妈的,哭就哭,我才不甩你!
牲畜不易保持乾净,常有卫生上的困扰,而且又有狂犬病的忧虑……总之,问题一大箩筐。
朱邦璇美丽的眸子蓄满莹莹泪珠,楚楚可怜的当著他的面,一粒粒翻滚而下,无声无息的淌落衣襟,如深沉的哀婉。
欵!不必等她开口,刚易已经自动竖起白旗了。惯常保持铁石心肠的他,居然被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打败。真是没道理。
“好吧,我答应你,不过咱们得约法三章。”
她旋即破涕为笑,一个眸里晶莹飘漾,水颊间带著泪水的女人,笑起来竟可以这样好看,美得教他舍不得眨一下眼。
活见鬼了吗?漂亮的女人满街都是,岂能为她出神。
“阿琳!”不能再跟她单独相处下去,他有不好的预感。“把这只狗带去洗澡,洗两遍,而且要消毒、除臭、剪指甲。”
“我来就好了。”长久以来都是她亲自料理猫狗们的吃喝拉撒,很顺手的。
“忘了你还有工作吗?快把点心端上楼去,看看刚牧午睡醒了没,念几首新诗给他听。”刚易虽是个不折不扣的美男子,但板起脸来却是个非常道地的坏老板。
“是。”朱邦璇临上楼,还再三叮咛阿琳要注意的一些细节,免得害小白的病情加重。“我忙完了,就来帮你。”
“不行。”坏老板又有话说了。“从现在一直到晚饭结束,你不准再到厨房来,听到没?”
才不要回答他。
朱邦璇端著冰糖莲子汤,加重脚步地,得得得上楼去了。
“二少爷,你会不会对她太凶了点?”阿琳很欣赏她的好脾气好心肠和好厨艺。
“嗯?”他把炯炯的目光从楼梯间横了过来,她马上闭上嘴巴。“我如果不严订家规,这只狗将会只是个开端,接著一只两只,要不了多久,你就可以升格当园长了。”
“什么园?”她一下没听清楚。
“狗园。”
“有一天,不经意的翻阅过去,
才想到那茶已经冷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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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夜里,相扶相依的等待,
像是人生最后的流亡,
在爱情的国度里,
和月亮共守秘密……“
“还要我继续念吗?”念完了诗人羊子乔最新发表的作品,朱邦璇抬眼偷偷观察刚牧脸上的神情。
无怒无喜。和第一天见面时的怒发冲冠完全不一样,他困滞的目光,僵硬的脸部线条,活像个魂魄出窍的幽灵。
他右手的拇指和食指间捏著一粒珍珠耳环,一会儿放入掌心,一会儿又放回指问捏揉著。
那想必是他太太忘了带走的首饰。真难得,竟有人能如此这般的深爱著自己的妻子。
呵!
珍珠耳环掉了。
“要我帮忙吗?”她学乖了,不管做什么事之前都要先请示,除非刚牧首肯,否则绝对不要鸡婆。
“帮我捡起来,”他嗓音黯沉的说:“拿到垃圾桶丢掉。”
那,岂不是太可惜了,这珍珠质地圆润细致,应该是个高档货呀。
不过,朱邦璇没有表示任何意见,走过去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