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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来晚了吗?”她问道。迈克尔和伊琳正在屋角谈话,屋角上有许多张专为燕会而订下的桌子,这时他们转过身来看见了吉蒂和塔里娜两人。
“来吧,姑娘们,”伊琳高兴地说。“我刚才告诉迈克尔今天晚上我们要抽签配对。我已经抽过了。”
在她说话时,伊琳有点腆地看了迈克尔一眼,在她的嘴唇上现出一丝高兴和引人注目的微笑。迈克尔拿着一只装着折叠好的名字的小碗,走到吉蒂面前,她取出一张。
“该死!”她大叫说。“这是夸里爵士。我相信是你故意把它放在上面的。我还能抽一次吗?”
“当然不行,”伊琳说。“我们应该一视同仁。而且,我也希望你坐在夸里爵士旁边。”
“这太明显了,”吉蒂说。“你抽到了谁,塔里娜?”
“你的父亲,”塔里娜答。
“好,他整天在发脾气,我希望你会帮他改好点,”伊琳说。“我真不知道瓦尔特这些日子是怎么回事?”
塔里娜有点畏惧,但是她的懮虑没有减轻,因为纽百里先生很迟才来参加正餐。所有别的用餐者——大约二十个人,在他到达以前已经喝完了鸡尾酒。
“你上哪儿去了,瓦尔特?”伊琳使性子地说。
“对不起,我有几个长途电话要接,”他回答说:“我们进去进餐,好吗?我在楼下已经喝过鸡尾酒了。”
“很好,”伊琳说着就站起身来,对夸里爵士这类最尊贵的宾客招招手,让他们先走。
塔里娜走在最后,在她就坐前,绝大多数别的客人都已坐下了。很明显她的主人心事重重。省酒的侍者已经提醒他两次,他才意识到他必须吩咐拿香槟酒了。随后他坐下用手指轻轻敲着桌子,并且鼓出了下嘴唇,似乎在高度集中地思索着什么。
塔里娜不喜欢用某些无意义的话来打断他的思想,所以她默不出声,一直到上过了鱼并且撤走以后,纽百里先生在递给她盐的时候才突然意识到她坐在他的旁边。
“你今天过得好吗?”他敷衍地问。
“是的,好得很,谢谢你,”塔里娜答道:“海水十分暖和,我真没有想到它会有那样暖和。”
话一出口,她就知道说错了。她装作是个经常旅行的人,这话可露了馅。纽百里先生似乎倒没有注意到。
“我工作太多,”他说。“我永远也摆脱不了工作。让我给你一个忠告,你一定不要把度假和工作搅在一起,那会得不偿失的。”
“哦,我相信是这样的。”塔里娜说。“你能不能停止几天的工作呢?告诉你下面的人不要打电话给你,让你的办公室自己作出决定,不要打扰你。”
纽百里先生笑了。“听起来很简单,”他说。“我真希望这是可能的,也许我的工作效率低。他们总是说,一个辛辛苦苦干活的人往往不善于使用别人。另一方面,也没有人会肯像我那样拼命干。”
“假如这不能使你幸福的话,那么拼命干有什么意思呢?”
纽百里先生一时注视着她,似乎她的问题使他吃了一惊。接着他说:“除了做自己所想做的事以外,什么叫做幸福呢!再说,我爱工作。”
“但是,你必须要有休息,”塔里娜坚持说。
他摇摇头,接着又说:“你无须为我担懮。我不是像你那样美貌,有闲的年轻姑娘。你要做什么你就能做什么。我的工作象一条章鱼,它的触手盘绕着我,使我无法逃脱。”
“听起来挺吓人的,”塔里娜说。
“这里面也有乐趣,”纽百里先生回答道,“让我给你敲个警钟。在你有可能时,在你无拘无束时,在你由自在想到哪里就到哪里去时,你应当尽情享受,过得快活。当你渐渐老起来时,你就会成为自己的金钱利益的奴隶的。”
他边说边笑,一会儿笑容消失了。“说真的,”他说,几乎象是对他自己讲的。“你爱去哪儿就到哪儿,你爱干什么就干什么。”他拿起一杯酒,一饮而尽。然后,他说:“明天是吉蒂的生日,你没有忘记吧?”
“没有,当然没有,”塔里娜答道:“今天下午我给她买了一件礼物,只是一件小小的礼物,”她连忙说:“在店铺里的每样东西都那样……”,她是想说‘那样贵’﹒但很快转口说成“那样普通”,“我想在我回英国后再给她买点东西。”
“暧,暧,我明白。”纽百里先生显然又在出神想别的事了。他突然说:“你想在什么时候离开我们?”
他的问题使塔里娜感到意外。
“我……哦不……知道,”她结结巴巴地说。“我还没有跟吉蒂商量过。”
“你并不急于要走吗?”
“不,不急着走。”
“我是说,一星期或两个星期。也许更长些,对你不会有什么区别吧?”
“不会……我的意思是……嗯,当然到时我得回去。”
“对,当然,不过,此刻你的时间是你自己支配的,像我们刚才谈过的,你是自由自在的。”
“是的,”塔里娜同意说,感到有点迷惑不解。
“我想和你谈一下,格雷兹布鲁克小姐,”他说,“我认为你大概能帮助我——事实上,我肯定你能够。”
“在哪方面?”塔里娜问道。
“那是个秘密,”他有点深沉地说。“但是,我不会忘记。有件事我要请你帮我做一下。你愿意帮我吗?”
“这要看是什么事,”塔里娜谨慎地回答说。“可是,当然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会很高兴帮忙的。”
“是真的吗?”
他转过身来瞧着她,她第一次注意到他的目光多么锋利,多么尖锐!它们似乎一直扎进了她的心里。
“是的……那自然,”她吶吶地说。
“好!那正是我希望你讲的。你给了我很深的印象。塔里娜,你是个非常聪明的,机灵的姑娘,我没有看错吧?”
塔里娜笑了。“我希望你是对的。”
“我肯定我是对的,在判断一个人的时候,我很少会错。很好,我不但要请你帮忙,还要信任你。”
“你要我做什么呢?”塔里娜问道。
她模模糊糊地猜想,是不是有事要她和吉蒂一同去做,是不是纽百里先生想请她去给吉蒂当个合格的女伴?不论是哪种情况,她既然知道了内情,又该怎么回答呢?
正在这时在桌子另一头的伊琳站起身来。“假如我们不早点去赌场,我们在大台子上就会很难找到座位了。我感觉今晚我会交好运气。”
“我希望我也能这样,”夸里夫人慢吞吞地说。“我每天晚上都在输钱——不太多,但也够烦人的了。”
塔里娜把她的椅子推开。太太们开始一个接一个地慢慢穿过餐室走向休息室。男人跟在她们后面,塔里娜想去跟在太太们后面走,纽百里先生伸出手拉住了她的胳臂。
“稍等一下,”他说。
她停下来带着怀疑的目光看着他。
等到这伙人中最后一个掉队的人走到听不见的地方,他说:“你能为我到法国南方去一趟吗?带一个包里去,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塔里娜是那样地惊诧,只能睁大眼睛看着他。
“嗯,行还是不行?”纽百里先生说。“要求你做的并不是很大的事。由于我自己的某些原因,我不愿派别的我认识的人去。你能帮我的忙吗?”
“可是怎样做?我的意思是……”
“所有细节以后可以谈,”他说。“我现在要你做的就是告诉我,你肯不肯干。”
“是的……我想可以……假如你要我去。”塔里娜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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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觉得似乎没法做别的回答。虽然一切是如此突然,她却立刻想到她受了这个人的恩惠。他是她的东道主;他款待了她。为什么不应该为他做点事呢?
“谢谢你,”纽百里先生说。“我想知道的就是这个。你一定不要对任何人讲,行吗?”
“行,当然行,”塔里娜允诺说。
他让开了路让她走过去。她穿过餐室走在最后一个客人的后面,相隔只有一点点远,客人们刚刚走出大门。通过一块隔开餐厅和休息室的玻璃门,她看见了迈克尔。他正在那边注视着她。
第九章
伊琳和她的客人在大厅外面取她们的披肩。“天气这么热,我们真的不需要穿什么了。”吉蒂对塔里娜说。“不过我带了一条围巾,在你需要的时候可以披上。”
她说话时,对她眨眨眼睛。塔里娜几乎机械地接过了围巾。“围巾”这名称太老式了,这其实是一条精致的、配有珠宝的镶着貂皮边的缎子披肩。她随手把它披在肩头上。
“别忘了,我犯了头痛病,”吉蒂悄悄地说,一边走去帮助夸里夫人披上她的皮披肩。塔里娜突然不知所措了。纽百里先生真的要请她为他到法国南方去一趟吗?这似乎是不可思议的。然而,除非她疯了,否则这完全是千真万确的。
她向休息室望去,看见迈克尔还在注视她。他同几位先生站在一起,他们一边谈话一边点燃了雪茄,可是他没有参加谈话。他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她猛然觉得困窘不堪,简直有点害怕了;但是,她对自己也难以说清这种感觉。
“汽车在外边等着啦,”伊琳有点不耐烦地说。
“我们还是步行吧,”有人提议。“象这样美好的晚上,关在汽车里真太遗憾了。”
“我要步行,”吉蒂同意说。“我觉得头痛,不知怎么搞的。”
“也许,中了点暑,”夸里夫人同情地说。“我老是警告我的儿子在游泳时要当心。中暑太讨厌了。中暑比大家想象的更容易得多。”
“也许就是中暑了,”吉蒂揉了揉她的前额说道。
“同夸里爵士跳一次舞马上就会好的,”伊琳刻薄地说。“都来吧,我们不必等那些先生们。他们总是千方百计找借口躲开太太们。”
她朝着男宾客那边扫了一眼,便急急忙忙地穿过休息室,身后留下一股高级香水气味。女士们都跟随在她后边。
伊琳来到外面,进了等候着的高级大轿车。除非万不得已,她从来不步行。虽然赌场只有两分钟的步行路程,她却打算让自己显得格外体面排场地到达那里。
夸里夫人和另一个年龄大些的妇人上车坐在她的旁边。其余的人在星光照耀的街道上走着去。当塔里娜发现迈克尔走在她旁边时,她并不感到意外。
“纽百里先生对你讲了什么?”他低声问道。
“没什么,”她很快地说,她不得不撒谎,心里感到羞愧,可是除此别无其它办法。
“他一定跟你讲过了什么,”他坚持地说。
塔里娜用眼角扫了他一眼,他在妒忌吗?她思忖着,这个想法太可笑了。纽百里先生已经年老了,而且似乎从来没有对女人发生过兴趣。但是迈克尔显然非常好奇,同时他的声音是咄咄逼人的。
“他是在讲……吉蒂的生日,”塔里娜最后说。
她觉得迈克尔看来松了口气,可那大概是她的想象。
“吉蒂的生日,”他答道。“什么时候?”
“明天,”塔里娜答。“纽百里先生请我……”她突然停住了。她带着沮丧的感觉意识到她几乎讲出了纽百里先生是怎样请她从英国为吉蒂带来一件包里的事。她吃力地回忆起,那也是个秘密。
“你是在说?”迈克尔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