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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四十八年的除夕将近,过了腊月二十三日祭灶,内务府便传知各宫总管封印准备过年事宜,由内务府奏明康熙,得旨按宫中旧例后,便传告各府第福晋、命妇、格格,及一二品大员的女儿于二十五日进宫过年。到了大年三十这天,大家都起的比平时要早,众人的服色,也与寻常不同,妃子、福晋等都穿官服,头戴翠钢,身穿衬衣,外罩红青长褂,宝石挂钮,耳戴坠子。格格们仍是大红氅衣,只是人人头上加戴做成福寿二字的红绒缕。两把头上,各插大红穗子,垂至肩头,一派节日的喜气。
舞萨满、祭神鸦、背灯祭……我置身在这曾经湮没了近百年的清宫年俗礼仪之中,看着热闹喧嚣的场景,心中却满是无法言语的寂寞。
胤祥今日在皇子朝服外披了一件玄狐皮的大氅,站在人群中格外的抢眼,玄狐虽称「玄」其实是苍白色,相当的名贵,这大氅也是我无意中看中的,一拿到手便放不下了。
他转过脸与我视线胶着,周围的一切都似乎安静下来,只有眼中的彼此,越过千百人,许下这一生的诺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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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夜的皇家家宴,钟鸣鼎食的奢靡派场,仿佛刻意要扫去深秋时那场变故所带来的郁结。
我退到屋檐下,倚栏看着天空纷纷扬扬落下的雪花,不自觉的伸手,那晶莹的花朵在掌中慢慢地消融,嘴角绽放出一抹微笑,又想起那年初雪的冬日……
忽然冰冷的指尖被一只火热的大掌包住,我抬头,是十四痴迷的眼神,醉酒后潮红的双颊,我轻叹,如果是他……就好了……
他沉默地拉着我穿过各色的亭台水榭,七转八拐之后,我也不知自己置身何处,三面假山环绕,另一面是密密的花丛,是个隐蔽幽静的好地方。
他从周围找来些树枝在地上铺好,我坐了下来,曲起膝盖,他体贴的卸下身上的紫貂大氅为我披上,身子也挨了过来。
我对他笑了笑,将身上的大氅分他一半,两人裹在一起,顿时又暖和了些:“十四爷,可别冻着了,奴才当不起!”
他伸臂在氅下搂住我,在我耳边说道:“叫我名字!”
“胤祯?”
“以后都这么叫,好不好?”他的话语带着一丝恳求,我微微错愕,不自在的偏过头,想躲开耳畔灼热的气息。
“砰啪”一朵耀眼的烟花在空中绽放;瞬间闪亮中,我看向他分明的轮廓,坚毅的眉眼。
“胤祯,我以为你一直是讨厌我的!”
他露出一丝苦笑:“我从小也是这样想的,直到慢慢长大,我才发觉,原来一切是因为喜欢。”
他握住我的手,我没有拒绝,仰头看向夜空中灿烂的烟火。
“胤祯,你看,这是我最爱的烟花,它绽放地绚烂,却也消散地寂寞,我曾经整宿的坐在高楼顶上看它。脚下是狂欢的人群,我离开那个世界的时候,一个城市颠覆着为我送行,可唯独没有烟花。”
他惊讶的看着我,不明白我的话,我眼里盈满笑意,指着自己的肩头:“这里,曾经纹着一朵烟花,彩色的,很漂亮!胤祯,你说你喜欢我,那你到底喜欢我什么呢?对于我你又知道多少呢?”
他紧紧抓住我的肩膀,痛心地说着:“那十三又了解你多少?”
“胤祥是个意外,我不会再让自己犯下更多的错,所以,胤祯,不要喜欢我,不要爱我,因为我永远都不会对你的付出做出回应。”
他低下头,眼神绝望而苍凉,我又看向天际,轰鸣退去,火花湮灭,一切归于平寂。“生命如同一场烟花,在刹那灿烂的绽放过后,只留下一片黑暗。我想我这辈子也许还是逃脱不出这样的命运……”
我转过身扶起他的脸庞,让他顺着我的手指看向夜空。
“胤祯,今夜有雪,看不到什么星星,但你记住我的话,等到夏日漫天繁星的时候,你会看到一条白色的光带,它就是传说中的银河,在银河的西岸,有夏夜最亮的星星,那就是你们所说的织女星,它离我们所在的位置有26光年,胤祯,我知道你不明白什么是光年,你只需知道你那时看到的星光,是那颗星星26年前所发出的,而它此刻所发出的光,你要等待整整26年。胤祯,宇宙就是这么玄妙,你我都是渺小的沙砾,爱情不是生活的全部,一生短暂,不要让伤痛占据你大半的时间。很多年前我也是这样陪胤祥守岁,那夜他思念的是他的额娘,胤祯,今夜我圆了你的梦,但梦终归是梦……”
第二十五章 宫廷家宴
“你怎么找到我的?”我偎进他温暖的怀中,手掌伸进他的衣内汲取他的温暖。
“不知道,总有感觉你就在附近,逛着逛着你就出来了!”他低下头,用唇温暖着我的脸颊。
我被他吻得痒痒,笑着推开他:“宫里人多口杂,还是小心点。”他皱了皱眉头取下大氅为我披上,我蹭了蹭那厚实的毛皮,咯咯地笑着,向前慢慢走去。他追上来,手指伸入我的袖袍内勾住我的小指。我侧头看向他的星眸,忽然低声说道:“别看我了,你再勾引我,我就要吻你了!”
他眼中闪过一丝兴奋,转头四下看了看,拉起我就往一旁的假山后面钻。我还未站定,他火热的唇就覆了上来,后脑被他的大掌压住,舌尖被他的火舌缠绕。忽然耳边传来一阵“嘤嘤”地哭泣声,我企图转头去寻,不料又被他扳了回来,他的吻愈来愈深、力道愈来愈强。膝盖抵入我的两腿之间,他低喘着,唇滑向我的雪颈,轻轻挑弄,落下无数个细吻。我意识到在这样下去可能要玩出火来,轻轻捶着他的脊背,示意他清醒些。
又一阵哭声传来,似有若无,我不由得竖起汗毛。“胤祥!”我低声叫着他,可他只专注于他唇下雪白的肌肤,精干的身躯压着我,让我感受它的渴望。我抵住他欲侵袭我胸部的手,小声说道:“胤祥,你听,有人在哭!”
他抬头侧耳倾听,然后疑惑地看着我:“没有啊?在哪里?”我用力抓紧他的前襟,指着前方不远处的角落,指尖微颤,月色下,那里杂草一片,参差交错,散散落落的雪花将它们蒙上一层薄纱。
“胤祥,你真的听不见吗?”我惊恐地看着他,他眉头深蹙,若有所思的望着前方,手臂将我圈紧。
“她哭什么?”许久,他才看向微微有些发颤的我。
“她说……不要打她……”我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胤祥的手指死死地掐进我的肉里,我看着他闪烁不定的眼神,心中莫名惊慌起来,“她肚子里有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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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走!”我一个踉跄,整个人被胤祥拉着朝反方向奔去,一路小跑任由他牵着,他脸色苍白的吓人,死咬下唇不发一语,我回头看向那渐远的草丛,那里到底藏着什么秘密呢?
激情退去,我蜷缩在胤祥怀里,想着刚刚花园里的事,全无睡意。“胤祥,你有多少事瞒着我?”拿开他放在我胸部的手掌,我转过身去,背对着他。身后的躯体贴了过来,他又重新搂紧我,在我耳边轻语:“夜,以后你会明白的。”
心中突然一阵悲凉,我闭上眼,不再说话。胤祥感到我的沉默,长叹了一声,开始吻我。
我转身推开他,凝视着他的双眼:“胤祥,我和十四……其实……”他眼中闪过一丝悲痛,开口打断我:“别说了,我都知道!”
“胤祥!”我意外的看他,为什么他会知道?
“那都是我的错,如果那天我不让你一个人走……如果,我一直和你一起……就不会了……”他的手指深深抠进床垫,指节发白,眼中满是悔恨。我握住他的手,将头埋进他的怀里,胤祥,这些年你也变了,变得和胤禛一样,有太多的秘密,太多的隐忍……
“胤祥,你不回家可以吗?毕竟现在是新年!”这几年我和胤祥的事已经成了公开的秘密,想必各家的福晋茶余饭后也没少议论过。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胤祥从当初的逃避变成今天这般的不愿避嫌,他的心思我越来越猜不透了。
“夜,这样的日子过一天少一天,我总是怕哪天醒来,你又要走了,接着又是漫长的等待!”
我揽臂抱紧他,其实我心中又何尝不是这样想的。贪恋着他的丝丝点点,被他拥着,舍不得入睡。每夜巫山云雨,直到浑身精力被压榨透了,还要紧紧抓着他灼热的手,倚在他的胸中。
他越是这般的痴缠,我越是心疼,“胤祥,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我是在骗他,亦是在骗我自己……
“兰雅,怎么这小丫头养得这么胖?”我抱着手中的肉球,皱着眉头看她。
“还是奶妈挑的好!”她从我手中接过不足周岁的小儿,满脸的怜爱。前两年她刚夭了一个孩子,好在又得一女儿,要不这会只能见一个伤心人了。我看向胤禛,他和胤祥坐在亭子里聊着天,身旁还坐着邬思道和戴铎。也不知说了什么,众人笑作一团。不一会就见胤祥向我招手,我从长廊上起身,慢慢走向亭子。
“说什么呢?这么好笑?”我挨着胤祥坐下,挑拣果盘里的梅子。
“邬先生在给我算命呢!”说着在桌下偷偷抓紧我的手。
我转向笑得清淡的邬思道:“说来我也听听!”
他捋了捋胡须,娓娓道来:“十三爷眉宇间英气勃勃,眉剔目朗,心胸开阔,生辰恰逢十月初一是鬼节,阴极生阳,有九十二岁善终。”
“哈哈,九十二岁善终?那你岂不是要变老不死的妖怪了!!牙也没了,眼也昏了,活着还有什么劲?”我指着胤祥,笑得前仰后伏。
“休要胡说!”胤禛嗔怪地看了我一眼,但依旧满脸的喜色,胤祥在桌下狠狠地捏了我一下,挑着眉角得意地看我。
戴铎又挑起新的话题,一桌人谈笑之间,浑然不觉已过正午,胤祥吵嚷着肚子饿,先跑到厨房偷食,胤禛也有些公务上的事要处理,带着戴铎回了书房。只剩下我与邬思道仍旧坐着品茶。
“邬先生也为我算一算如何?”我品着茶,用眼角的余光看他。
他听了笑了笑,轻轻摇了摇头:“这世上,唯有大人的命在下是算不得的!”
“此话怎讲?”我饶有兴味地放下茶杯。
他站起身,负手侧立,恬淡地注视着园中的雪景:“君非这世中之人,自然不按世间之命理!”
我怔了怔,忽又想起那句“雍位必正”。邬思道,你到底是什么人呢?
“大人,邬某虽看不出大人的命理,但却能看出大人此生必有两劫!”清幽的目光迎向我疑惑的眼神。
“此劫攸关生死,方得‘至情至性’才能化解!”他伸手为我倒了一杯茶,见我沉默不语,淡笑着起身离去……
“先生,请留步!”我猛然回神出声。
“先生,我有一事不解,为何我可以见到世人所见不到的……”
“那就要问大人您自己了。”他并未回头,寒风中发丝微动,飘逸清雅。
“杀戮太过,鬼气不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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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轻轻推开胤禛的书房门,下午他和胤祥去了德妃那儿,我便鬼使神差的摸了进来。
房间还是老样子,打理得一丝不乱,任何物品都循规蹈矩地搁放着。我走向内室,凭记忆站到了那扇密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