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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水,情况是这个样子的。”武司令不动声色:“你的价格太贵……”
“价格可以商量,只要买得多,可以给你们打折优惠!”水伯仁批发蔬菜。
“价格只是一方面,关键是舰队的整体作战思想。我们的思想是机动灵活,主动出击,分割包围,饱和打击。你象我们的战斗机,舰载机,巡航导弹,电磁大炮,乃至核潜艇,还有老丁的海蜘蛛,都是符合主动打击思想的。而你的海底五角星,经过反复论证,我们认为……”武司令轻轻地摇头,“很难纳入我们的作战体系。”
“你们不必纳入呀,”水伯仁申诉:“你们让它们自己打自己的就行了,不用多管。”
“那怎么行!”武司令摆出海军中将、舰队司令的架子,“台湾海域的每个士兵都要在司令部的指挥下行动,怎么可以有人脱离指挥,脱离领导,擅自行动!”
“可它不是人啊,它只是一套智能武器。”水伯仁提醒武司令。
“武器就更不行了!我问你,是党指挥枪,还是枪指挥党?”武司令上纲上线。
“当然是党指挥枪……”水伯仁心说,这跟智能鱼雷有什么关系?
“这就对喽!”武司令得意地说:“所有武器,所有鱼雷,都要在司令部的坚强领导下运行,不可以有一件脱离领导!”
“可是……”水伯仁的声音苍白无力。
“老水呀,”武司令语重心长地教导,“你还要努力提高科学素质,培养现代军事思想。就这样吧!”
放下电话,水伯仁轻轻地捶自己略秃的脑门。失败了,又失败了。智能鱼雷实验室成立十五年以来,才卖出了不到十套系统,从来没有得到真正的、大规模的部署。国家往实验室里赔了三亿元的经费,从没收回过一分钱。水伯仁感到自己是国家的罪人。
水伯仁拿着一张五角形的系统示意图叹气。在心底里,他一直把智能鱼雷攻击计划称为“出水芙蓉”计划,他没好意思说出来,因为怕别人说他假公济私,把自己女儿的名字安在国有武器系统上。现在看来,出水芙蓉基本上已经夭折了。他还有一年就退休了,出水芙蓉已经失去了最后的机会。至于说马研究员,他表面上是自己人,心却不知飞到哪儿去了,指望不上他。
出水芙蓉要想成功,唯一的希望就是评院士。评上院士,你就不用退休了,而且你的力量陡然增大一百倍,以前办不成的事情,现在就能办成了。但是,没有象样的成果,你凭什么评院士?水伯仁陷入了怪圈。
下午,水伯仁没加班就直接回家。
“哟,老水,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还没做饭呢。”那时候水芙蓉活得很滋润,也没搬出去跟男友同居。
“都快退休的人了,不回家干吗?”水伯仁一脸沮丧。
“这可不象你,你不是一直说,要活到老,学到老,为祖国科研事业奋斗到老吗?”水芙蓉系围裙。
“我想为祖国奋斗,可人家不用我呀。”
“你不是说,评上院士就可以奋斗终身了吗?”水芙蓉洗菜。
“院士不好评啊,”水伯仁站在厨房里跟女儿聊天,就象当年跟她妈聊天一样。“两院院士总共两千,可我只能评工程院士。工程院每两年增选一次,名额是八十个,分在十个学部里,平均每个学部八人。我只能竞选机械运载学部的八个名额。而机械运载行业有多少象我这样的人?不是八千就是八万!可能还更多!你想想吧,这比当年上大学、考状元都难!”水伯仁给女儿算细账。
“你不是搞智能鱼雷吗,”水芙蓉切菜:“那也可以竞选信息电子学部的八个名额呀。”
水伯仁深感知父莫如女,“我又何尝不想?说实话,我搞的东西是综合系统,交叉学科,可工程院不管你综合不综合,交叉不交叉,非要把你归到某个学部里,不然你就别想评。所以我不敢说我是综合系统,否则人家谁都不要。我还是老老实实地竞选机械运载学部吧。”
“有那么难吗?”水芙蓉敷衍父亲。
“难,难极了!”水伯仁第一次在女儿面前说难,“要比SCI论文数,比重大科研成果。我做的东西属于军事机密,不能全发表,只能发表些皮毛,所以我只能靠重大科研成果。我的东西自己觉得挺好,可人家看不上,就是不买你的。所以啊,”水伯仁叹气,“我是没指望喽!”
水芙蓉开导父亲,“或许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困难,总会有转机的。”
“对于有的人来说,确实不难,确实是很容易的事。”
“是吗?”水芙蓉拧开电炉。
“比如说那些称呼里带‘长’的,校长、所长、院长什么的。因为咱们中国评院士,不允许个人申请,要靠单位推荐,那些带长的是单位领导,就可以以单位的名义‘推荐’自己。每个单位的推荐名额是有限的,他们这一下子,就把那些不带长的挤到一边去了。”
“自己利用单位的名义推荐自己,真有趣。”水芙蓉倒油。
“还有更有趣的呢。”水伯仁来劲了,“校长、所长和院长起码跟科研还沾点边,有的人跟科研八杆子打不着,也能评上院士。这些人也是带长的,他们是部长,省长,市长,以及委员会主任。”
“部长?省长?市长?主任?他们也是院士?”水芙蓉不信。
“你还别不信,这些人不但是院士,而且还不是一般的院士。中国工程院的院长,一直由这些人担当。”
“可他们……凭什么呀?他们一天到晚管人管事,有时间搞科研吗?”水芙蓉炒菜。
“因为是部长省长,所以不用搞科研,也能评上院士。”水伯仁添油加醋:“有一位部长,仅凭一句口号:客运要快速,货运要重载,就评上了院士。”
“哈哈哈哈!”水芙蓉大笑:“我上小学时就知道这个道理了。这么说,我的水平跟院士一样,我已经是院士了!”
“就是嘛!”
水芙蓉把红的绿的黄的菜倒入盘子里,“我看呀,中国工程院应该改名,叫部长省长俱乐部。”
“还有主任,还有市长呢,他们都是部长级高官。部长级高官可以评院士,同样,不管是谁当了院士以后,终身享受部长级待遇,也就变成了部长。”
“那就应该改名叫,部长级高官俱乐部。”水芙蓉端菜。
“OTTO,打开电视。”水伯仁吩咐管家电脑。
“……两院院士组成院士沙漠考察团,为治理沙漠献计献策。”镜头中央是头带凉帽、身穿“院士沙漠考察团”汗衫的丁院士,背景是漫漫黄沙和稀疏的草木。
镜头以外的记者提问:“丁院士,您对我国沙漠现状有何看法?”
“我国已经初步遏制了沙漠的蔓延,但我们不能放松警惕,要再接再厉,努力奋斗!”丁院士向上挥动拳头。
“丁院士,请问您对治理沙漠有什么宝贵的见解?”
“我的经验就是六个字,”丁院士伸出右手的拇指和小指,面对话筒,大声地说道:“多——种——树,少——放——牧!”
水伯仁刚吃一口菜又吐了出来,“你有什吗治沙经验啊!”
“OTTO,换台。”水芙蓉为父亲的健康着想。
“……本省出台两院院士待遇九条规定。第一,聘为党政领导科技顾问;第二,参与重大科技、经济和社会问题的决策;第三,优先安排由两院院士主持的科研项目,保证经费的落实;第四,两院院士所在单位为院士配备助手、秘书和司机,安排专车、办公室;第五,有关单位保证两院院士著作的出版;第六,每月给两院院士发放额外补助五万元……”
“OTTO,换台。”
“……大型丛书《院士的历程》即将出版。书中汇集了我国最高科技精英、两千多名院士的自传,读者可以学习他们的成功经验,感受他们的伟大人格……”
“OTTO,把电视关了吧。”水伯仁想吃顿清闲饭。
吃完晚饭,水伯仁坐在沙发里发愣。
“怎么啦,你?”水芙蓉收拾碗筷。
“我还是要……评院士。”水伯仁吞吞吐吐地说。
“是不是不甘心哪?是不是也想拿高薪,上电视,出自传,讲大话,配秘书,配司机,到沙漠考察,出差不花钱啊?”水芙蓉看穿了父亲的心思。
“不不不,”水伯仁遮遮掩掩,“我就是评上了院士,也不拿高薪,不上电视,不出自传,不讲大话,不配秘书,不配司机,不到沙漠考察,出差花自己的钱。我就是想把没做完的事情做完,为祖国发挥余热。”
第二天上午,水伯仁到所长办公室找所长。
“老水啊,有什么事情啊?”所长热情相迎。
“也没有别的事情,就是想……申请院士候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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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嘛,你是老研究员,老科学家了,你如果能够当选,也是所里的光荣嘛!所里大力支持你参加选举!”话音一转,所长遗憾地说:“不过很可惜,所里的名额已经满了。”
“满了?这还没民主评议呢,怎么就满了?”水伯仁惊讶。
所长用温和的语调给他分析,“你看,情况是这个样子的。我们所有两个名额,老张的海蜘蛛系统是所里的拳头产品,他又是丁院士的得意门生,丁院士的面子,我们总不能不照顾吧?而我本人呢,参加过自动鱼雷、深水鱼雷多个课题,在担任行政职务期间,也从没放松科研工作,发表过数篇论文。其实我本来想把这个名额让给别人,可是群众一致推荐,又有民主评议,我总不能违背民意吧?所以呢……”
水伯仁一直瞧不起这些做行政的,他认为,干不好科研的人才去干行政。所长所说的发表数篇论文,只是在学生和别人的论文后面挂个名字而已。而这种人竟然也跟自己抢名额。
“什么时候民主评议了?我怎么不知道?”水伯仁质问。
对付水伯仁这种刁民,所长自有一套:“哈哈,老水呀,我还是相信你的。没有人推荐你,并不能说明你水平低。你的成果没人要,也不能说明它不是成果。这样吧,今年年底的时候,所里给你们室发一个二等奖,这对于你以后参选院士,可是一个很重的砝码哟!”
“我明年就退休了,今年是我最后一次机会!”水伯仁死乞白赖。
“嗯——”所长思忖,“老水呀,我给你指点一条明路。如果能得到三名院士的联手推荐,你同样可以获得候选人资格。怎么样?下来就看你自己的了,好好干吧!”
下午,水伯仁召集全室人员开大会,正式宣布要参加今年院士增选,首先要打入候选人的行列。他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你们都是我长期工作的同事,我的得意门生。如果我真的评上院士,所有人都跟着沾光。如果评不上,咱们实验室就很难有出头之日啊!”
“水主任的学术水平,那是国内领先,国际一流啊!”马研究员首先表态。
“就是,水老师,我们坚决支持您!”花连长挺着胸脯说。
“你们也得想点办法,别净说些没用的。”还是刘工实际。
“嗯嗯,”马研究员清了清嗓子,“水主任,有句话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都什么时候了,你就说吧。”
“以前评院士的时候,我说送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