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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默……对不起,对不起……这一生,我欠你的太多,我欠你的,我永远也还不清……可我不能没了你,我若没了你……便是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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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节前一天,皇帝果然下旨将陆浩天撤职查办,并令其立即交出兵符虎印,立即押解回京受审。陆浩天接到谕旨时,即刻拔剑杀了前去传旨的信使,当晚宣布自立为靖国将军,声称要“清君侧,擒佞臣”剑锋所指,竟然是皇帝的六弟宁王殿下。
皇帝自然不会等他挥师南上京师,早早筹备好了讨伐的繳文,于第二日清晨时分下达各州各省县镇。次日便有十万大军自明清门列队而出,直奔云州边境而去。
一场战事迫在眉睫,连日里宫中都是一片沉闷笼罩。连往年都要刻意隆重铺张的中秋盛宴,今年也破例免了。
子默孕中反应很是严重,她原本就身体虚弱,气血两亏兼之上次又中了宁王所下的香毒,此时受孕亦属非常勉强为之。负责照料养胎的梁太医,与其他几位年纪较大稳重老成的太医日夜轮班在紫陌殿的后殿随时候命,早晚请脉时时查看气色。
饶是如此,她还是日渐消瘦下去。每日吃下去的那些滋补汤水,不到一刻钟,转瞬又统统吐了出来。不但如此,她日渐精神短缺,每日神思浑沌,嗜睡却又觉浅。
往往是头一挨上枕头就开始梦魇,不停的梦魇……应天成每日过来几趟,见她如此辛苦,心里痛的不行,却别无他法可以想。
中秋节后,朝廷派出的大军正式在云州边境驻扎下来,与陆浩天所率的叛军也有了几次交手。间或有些好消息传来,只是过了九月,京中忽然起了一场大瘟疫,只是几日的大雨,京中便四处散步起了瘟疫,而且来势汹汹,势不可挡。
将离(5)
既然正值时疫,京中自然处处闩门闭户,街道上也少有人迹涉足。后宫中更是处处焚烧艾草驱邪避祸,皇帝连日操劳,调度军机粮草,几近无眠之下,人也消瘦了一圈。
加上子默的身体让他焦心不已,不出十日后,竟然发起了高烧,好在他素来底子好,几剂汤药服下去,情况也算渐渐好转了。
这日早朝过后,应天成便宣了工部与户部几位尚书和侍郎过来询问时疫的情况。其实时疫已非一日两日的事情,八月底江南大水,苏杭两地逃难的灾民一路向北,水土不服,途中便有很多人病倒。
起先只是低烧腹泻,过得三五日,便是发高热,药石无效,倒毙途中,渐成疫症。慢慢由南至北,随着逃难的人传染开来,虽然数省官民百姓极力防措,但疫症来势汹汹,前不久均州之南的陈安郡已经有发病,而均州距离京城,只不过百里之遥了。
是以朝中各部阁都极是担忧,因为京师人居密集,且为皇城所在,一旦传入疫症,后果堪虞。
应天成听罢奏报,只是皱眉不语。良久之后,才哑声问道:“京师既有发病者,且不知你们有何良策应对,现下又是如何处置的?”
新任户部尚书李之信与侍郎交换了一下眼神,方才举步上前一布躬身道:“陛下,此次疫症来势凶猛,唯今之计,微臣认为只有关闭京城各大门,除急足军报外,禁止一切人等出入。而后设善堂,收容患病的流民,定要将他们与常人隔离开来。臣已下令城中各药房,以杏林堂、妙春堂、素问馆、千金堂为首,共有三十余家极大的医馆药肆,由行会出面,联络其间,预备药材防疫。”
“这么说,现下京师中染上疫症的人,你们都全部拉去善堂了?”应天成闭上双目,不消细想,也能知道,进了善堂,只怕就是有去无回的。
“陛下,此乃为今之计,别无他法。”李之信硬着头皮如是回奏。
将离(6)
皇帝顿首不语,良久之后才长叹一声:“朕自登基到如今,也经历了不少大风大浪。想不到,如今却是两面相煎……”他忽然想起自己二十岁那年去大融寺为生母上香祭祷时,寺中通云大师赠给自己的那句谶语,不由的心下更多感概。
一时问罢了余下之事,他便挥手命众人都退下了。杨清给皇帝奉上茶水,偷眼看了看天子的脸色,又悄然垂下了眼帘,躬身退到了一旁。
连日都是倾盆大雨,只浇的整个京师重地处处潮湿阴暗,皇帝心绪不佳,只有在见到子默时才会展出笑颜。几位负责照料养胎的太医精心伺候着,丝毫也不敢马虎。应天成细细看过脉案,对于子默进口的汤水更是命人严格查验,丝毫也不得大意。
现下子默虽然一日复一日的憔悴,但以太医们的推断看来,只要过了前三个月,后面当会一路顺畅下去了。他每夜照常与她同眠,便是深夜时分,自己也是要过去看一眼,方才安心。
这日又是大雨如注,宁王在府中听得雨声哗然,不由叹了口气。起身来随手推开窗望去,只见天黑如墨,便如天上破了个大窟窿一般,哗哗的雨直倾下来。庭中虽是青砖漫地,但已经腾起一层细白的水雾,那雨打在地上,激起水泡,倒似是沸腾一般。
他忧心政务军情,心中倒似这雨地一般,只觉得不能宁静。皇帝数日前便欲亲自出宫查看疫情,被他专折谏阻——因为城中疫病漫延,为着圣躬着想,还是留在宫中周全些
而京师中现在交通几乎断绝,而百姓间连婚丧嫁娶都一并禁了,谁也不相互来往,家家户户大门紧闭,门上悬着香草蒲包,称为“避疫”。
他心绪烦乱,只在门前反复徘徊着,心中还有另外一件忧心之事。那日派去岐山行宫的人回来回禀,说是清点过所有的人口,殷家上上下下七十几人,主子下人一一点过,全部都齐了的。
将离(7)
因为事出突然,他亲自督察之下,只在得手之后便迅速撤离了行宫。那些尸首便随意陈列着,现场布置好之后,便只待有人发现异常,再由刑部来处理。后来过了几日,刑部派人过去勘察时,报上来的名单中,却发现与自己当日核查过后的人数少了一人。
少了一个侍女,而且,还是曾经服侍过殷贵妃的贴身侍女楼兰。因为那时皇帝已下旨要派兵镇压陆浩天,是以宁王只得压下了此事,不敢做报。他近半月里发散了身边所有的高手全力寻找那个失踪的侍女,却毫无收获。
他心知半月都查找不到一个女子,这背后意味着什么。但是眼下朝廷对南用兵,北方一带又瘟疫流行,皇帝早已两面受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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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宫中的那一位情况又一直不是太好,他实在不敢将此等事情如实回报,说了出去,自己身家性命先撇开一边不说,只说皇帝的身体,只怕就难以承受再出意外。
九月,正是初秋时节,只是这年的京师初秋,却出奇的凄凉与漫长。
百官同僚之间,若无要紧公事亦不来往,早朝倒是每日准时,因对南用兵,是以每日早朝都是一大堆的军机之事,外将回复战况,讨请皇帝示下的奏折,每日都堆了一案头。
兵部何吉严年纪大了,操心不了太多,但用兵之事,事无巨细,他王还是得样样过问。
这倒还罢了,最要紧的是钱,时疫与军饷,哪样都是需要花钱去料理的事情。就着两样,国库里的银子每日流水介的花出去,仍维持不了局面。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户部侍郎曾僬喟然长叹:“王爷也知道,近十年来国库所进,大部分否拨作了两面边防军费,收支早就是寅吃卯粮,根本就没有什么剩余的。现下又来一场疫情,江南水灾拨款赈灾,这样的花费,如何掩得住?”
“陛下早就知道了?”宁王沉默一会,才背手问道。
将离(8)
曾僬点点头:“其实宫中近年以来一直减缩用度,德妃执掌六宫后,更是以身作则,自行削减了一半的日常俸禄。其实,微臣现在倒有一个不成提议的提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宁王回眸望了他一眼,曾僬旋即垂下头,不敢对视。宁王心中冷笑一声,殷从嘉一案,就是此人向自己检举高发的,所收受的贿赂和其他劣迹,都是他亲自撰写查证后转交上来的。殷从嘉素来待下属颇为苛刻,又瞧不起有几分才华的同僚,两人这才结怨生恨的。曾僬也是受不得这等窝囊气,想要取而代之。
只可惜,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皇帝何等精明之人,又岂能容得低下这些人的小算盘?他早已备有一手,郑重其事的将自己早就培养好的心腹安插到了这个位置上。
“你是说,查抄殷家的家业?”宁王挺立在雨帘下,仍旧抬头望天。
“正是,王爷,您也知道,殷府这些年来蒙得皇宠,产业丰厚,良田、地契、房屋、金银、私禀无计数,足可抵上一时军费所需……”。此人倒是一点也不糊涂,他这样做,无非就是将宁王逼去做恶人,此后与殷贵妃势不两立。
“够了!你无需再说。曾僬,你可想过,他日殷贵妃正位中宫时,若得知此中内情,你以为,你九族家小,能逃得过她的报应?”
宁王却是衔着一缕薄笑,慢慢回身看向他。
“这……王爷,微臣这可都是一心为国,为您和陛下打算啊!”曾僬慌忙跪下,止不住兜头磕下。
“罢了罢了,本王没心情听你在这里表白忠心,你回去吧,你这等想法,要是在陛下面前说了来,我保管你立时人头落地。滚吧!”
宁王不再看他,只觉得秋凉生襟,望着窗外大雨如注,不由得又皱起眉来。
“王爷……”一直站在不远处的管家上前来唤了一声,请求示下。
“此人留不得了,你按照原定计划行事,记住,做的干净点,就说是染上了时疫而死,不要动刀。“宁王也不回头,只是仰望惆寥雨丝发呆。
将离(9)
应天成端坐在含元殿中,手上是一堆的奏折与加急的军情公文。殿里静的可怖,连细密的雨声都被四面厚重的墙壁给压了下去。
边关亦无好信,由宁王举荐的大将袁意所领的援军与陆浩天统领的骑兵在银月山下激战数日,袁意最终败走,两万人马折损余下不足五千,非但没有解定云关之围,反倒将自己困在了黑水之畔。
兵部侍郎忧心仲仲,言道:“袁意十余年来镇守边隘,跟随林碧宇作为副将多年,这次竟一败如斯。这姓陆的小贼,委实不能小觑。”
他所说的陆姓小贼,正是陆浩天的独子陆修云。这话一出口,却不由的停顿了下来。事关陆浩天所发布的缴文之中,便有一条,斥责天子夺人之妻,强娶早已与陆修云有盟约的殷家小姐为贵妃,宠幸溺爱,不恤下情。
这样的事情,早在各地传开了去,一时只为这场平定内乱之战,更添了几分英雄美人的暧昧色彩。
人只说,陆修云这是“冲冠一怒为红颜“,而那个不知成人之美的,善喜掠夺佳人的罪过,却落在了皇帝身上。
此次朝廷大军前去荡平边境内乱,陆浩天居然派出自己的儿子作为主帅,显然对儿子如今的身手谋略心中颇有成数。
见过其人的军中将士都说,陆修云亲自迎敌在前,他身长秀美,俊秀不凡。跨骏马,执长矛,一身灿然金甲,映着朝阳下如日之升,真隐隐有神威之感。
其人用兵极诡,数月来与大军交战数次,屡战屡胜,一时之间,颇令朝中三军将士忌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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