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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他。一会儿,老家伙又端来一盆黄不黄、绿不绿的温水。他说,他煮的柳枝水,还搁了什么药草。(他铺头底下,确实压着一个漆皮小箱子,里边搁着满满一箱干草、骨头、兽角、龟壳、蛇蜕、猴头。还有一小团夹在两张膏药皮中间的东西,黑漆如胶,黏稠不堪,连闻都不让谢平闻的稀罕物,他说是熊胆。至于一小团四周长毛的硬球球,他说是麝香。都是能救命的。)拿那水替谢平洗背上的伤口。〃过来吧,小宝贝。你瞧瞧……细皮嫩肉的……何苦来在我跟前老摆出一副比我老瘸高一头的架势呢?你到底比我高在哪?〃说着,他故意手下使劲,戳了戳谢平的伤口,疼得谢平浑身抽抽。〃你瞧!你不跟我一个样?肉开了也疼。你有什么了不起的?你现在什么也不是,还不如我这在劳改队光荣服役十来年的〃转业老战士〃。把你一个人撂在戈壁滩上,你活得了吗?你得哭死,怕死,渴死,饿死。就是有吃有喝,你也得蔫了,疯了。可我能活。还能活得有滋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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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节:桑那高地的太阳(55)
背上的伤口,用他的黄水一洗,果然松快多了,也不那么灼疼了。这老家伙还真有两手。
老家伙把水往灶门里一泼。从铺底下抓把干草擦擦手,把肉碗递到谢平鼻子尖下。谢平只得挑那没沾着他碗边的,捏一块表示个意思。老瘸自己便用一把真格儿的西餐具中的叉子,一块连一块地叉吃起来。〃你跟着我,听话,我错待不了你。〃他说着,吃完那碗杂碎,又从铺底下拽出把干草擦擦碗,把碗撂门背后,趁势在谢平身边躺了下来,打着饱嗝,卷支烟。烧上后,他把手搭在谢平肩头,笑着说:〃男人跟男人在一块儿,也有快活事呢……〃
谢平不明白他这话的意思,扭了下肩膀头,甩掉老家伙那只脏手,一转头,疑惑地戒备地看看他。这家伙一闲下来,嘴里,脏话脏事特别多。
〃这你是不懂。小嘎娃子,还嫩着呢……〃他闭上眼睛,说他劳改队里男犯人跟男犯人之间那些脏事,谢平心里已然觉得一阵阵恶心。突然间,那老家伙半爿身子朝谢平挨近过来,手索索地顺着腿根朝他下身摸去。谢平一阵痉挛,立马倒退三步,跳了起来。本能的反感巨大的屈辱引起强烈的反胃,〃哇〃的一声,刚吃下去的那些羊杂碎,便全又喷出嘴。接连地,一阵痉挛接一阵痉挛,一阵反胃接一阵反胃,使他紧靠住后墙,站立不起来;下身被老混蛋抓摸过的地方火烙过似的引发出被损害的感觉,一直使谢平想叫又叫不出,只是一阵阵哇哇地干哕。
〃也至于这样吗?操!〃老混蛋撂过一块湿毛巾让谢平擦嘴。谢平抓起毛巾砸到老混蛋脸上,叫道:〃你他妈的,还是人?畜生……〃
〃骂人?我操!〃老混蛋顺手一个嘴巴,哐地扇过来,谢平便摔倒在地。
几分之一秒的时间。不会更长。谢平自己也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个么。他只觉得屋子坍了,脚底下裂了缝。他已经别无选择,从腰后嗖地抽出那柄刺刀,用双手紧紧抱住刀把,把腿上那点力气,也一起提到了手上,嘎嘎地咬着牙根,涨红了脸叫着:〃畜生!畜生……〃便对准老混蛋的胸口,扎将过去。
血,应该是黑的。黑的。黑的……
如果谢平背上没那许多伤,如果老瘸不是多次跟拿刀来找他拼命的人打过交道,如果谢平这一刻还能往手上给一点冷劲和巧劲,不是完全气疯了气昏了……那么这一刀,老瘸是怎么也躲不过的,恐怕连刀柄也会一起捅进老瘸那多毛的胸膛里的。但撅里乔到底不愧是〃撅里乔〃,他眼疾手快闪过了这一刀。只是因为太近,他来不及像以往那样躲得那么干净漂亮,让那刀还是带着点寒光,带着点气涡,擦过他腰部,划开他外衣、衬衣,在腰眼上划开一道二寸来长的口子,扎到墙上,直扎进墙泥里,有二寸多深……
红的又是什么?什么?到底是什么……
当看到老瘸捂着腰,连连退去,看到他指缝里汩汩地冒出止不住的血柱,谢平吓傻了。去拔刀时,却抓在刀刃上,差点把自己的手掌心割开。镇静的倒是老瘸。他倚在门框上,吩咐谢平:〃别傻呆着,快把我那漆皮匣子递过来。你狗日的,真扎啊……〃他有条不紊地极其熟练地处理了自己的伤口,才瘫坐下来,关照谢平:〃咱爷俩也闹过了,玩过了,收摊儿吧。谁也不许跟外边人再提这档事。不值当。记住了?收拾铺,歇你的吧。〃他从云南白药瓶里,挑出一粒小红珠子抿到嘴里咽了下去之后,又闭上眼歇了一会儿,戒备地提着他那小铲,抻抻嘴角,晃晃荡荡,出了地窝子,爬到马背上,逛他的去了……
谢平呆呆地去拔刀。他觉得再没法在这狼窝里待下去。他把自己所有的书都扔到炉子里烧了,跌跌撞撞,跑回了分场部。
几天后,全分场集合,修路。上边有人要去阿尔津风口看地形,让老爷子带人把骆驼圈子通老风口的那截路垫平。十六公里。全垫,绝对来不及,但总也得把恁些叫洪水拉出来的沟沟坑坑垫起来。头天晚上,政委通过地方邮政线,亲自打电话到六公里外的桑那镇,叫老爷子骑马赶去接电话。〃一定得给我垫起来。明天来看地形的是各方面的首长,一路颠过来,就是谁,也受不了!要不要我再给调些劳力?〃政委关心地问道。〃你从哪儿给我调劳力?等你劳力到,你们的小车也到了。〃老爷子答道。他觉得政委调来羊马河也有两年多了,说话总不着边际。〃实在来不赢,拉些麦草垫上。这比拉砾石料垫快当。〃政委提议道。〃行啊。你连夜派人给我送二百车麦草来吧。〃老爷子哼哼道。〃哈!你真是大懒支小懒。我让你修路,你派我去拉麦草。你畜牧分场的干草呢?先用来铺铺路,首长又带不走。过后搂一搂堆起来,不照样喂牲口吗?〃政委说道。〃我的政委,牲口不吃那草。垫完路就全糟蹋了。〃老爷子叫道。〃那你先用上,以后我再给你解决。〃〃政委同志,咱们打过恁些交道了。您说以后解决,结果以后没给解决的事何止一回二回?您就可怜可怜我那些牲口吧……〃〃老吕,你这是又咋的了?在这紧要关头跟我戗戗!要只是我李凤林明天过你们那坎儿去老风口,那话还不好说?你知道明天去老风口的是谁们吗?〃政委严肃起来。老爷子叹了口气,应道:〃好吧。我吕培俭尽力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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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节:桑那高地的太阳(56)
这一天,谢平也去修路了。那天从五号圈回来,他没去找分场长,也没去找赵队长。反正吃罢饭我就跟着干活。反正我没闲着。你咋着不了我!反正,说死了我也不去那狼窝里跟那〃人狼〃一块过了。那是人吗?他暗想。
赵长泰由渭贞扶着,上干沟边的小屋来看过他。他问赵队长:〃你们就这么来惩治我?〃
〃你要学会在各种环境下生活。如果你今后还真的想为桑那高地、为中国做点事情的话,〃赵队长说道,〃你就得学会跟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能对付得了各种各样的人……〃
〃我现在什么也不想了!我当初就不该离开上海的!〃谢平对着赵长泰吼道。
〃窝囊废!上海就恁干净?〃赵队长突然也吼了起来。而后,便大口大口地喘,上不来气,只好一手支住窗台,佝下那薄板似脆弱的脊背,一手不住地揉搓完全给憋住的胸膛。渭贞嫂忙去虚开点门缝,让透进些风来。谢平慌得索性一拳捅破了糊窗户的塑料纸,让新鲜空气照直对着赵队长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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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他要感冒的!〃渭贞嫂又赶紧脱下自己的棉袄把窗洞堵上。
〃你……你……你怎么……到今天……今天……还不明白我们呢……〃赵队长颤栗地叫道。那叫声里所蕴含的一个老兵的全部的失望,让谢平深深一震,终于没有力气再在赵队长跟前支撑住自己,便带着无处倾吐的委屈、怨恨、懊恼、怅惘,蹲在墙根前抱住脑壳,紧咬住牙盘,幽幽地呜咽起来。
这一天,也给子女校分了五百米的任务。当然停课。中午都没回家,大食堂负责给送饭。于书田开着〃尤特〃车,老爷子坐在车上,来回指挥调度,捎带送水。中午,戈壁滩上热到五十一二度,在太阳光下一站,觉得那天空蓝得发黑,地下全冒火,脸上烫起疱。下午三点,淡见三向老爷子报告,子女校有两个男孩发痧,顶不住了。〃他们还剩下多少?〃老爷子问。〃除了垫的,没垫的就算是不该垫的了,让孩子们走吧。小车就偏恁怕颠?〃淡见三也看不过去了。〃你说得轻巧!那些女娃娃呢?〃老爷子想着他的桂荣哩。〃女娃这会儿还行。再一会儿,你就准备担架队吧!〃淡见三威胁道。他知道老爷子心疼桂荣。果不其然,老爷子犹豫了一下:〃娃娃们撤。把二贵媳妇编到别的组里去,跟大人一块儿撤。〃〃她……她刚才跟我说,她来例假了……得回去……〃〃不下水,怕啥哩?〃〃她没带纸……〃〃她怎么啥都跟你说?你跟我搞什么名堂?〃老爷子眯细了眼,盯定淡见三,撅起满是细小纹沟的上嘴唇,追问道。〃我是卫生员嘛。〃〃你还管到人家裤裆里去?让她找别的娘们想法子。这时候,谁也不能撤!这跟打仗一样,垮一个就垮一片。〃他心里焦急。首长的车队很快要过来了,可还有百分之二十的路面上的坑没得手去填。待了会儿,他回头来关照淡见三:〃我有件棉背心撂在书田的驾驶楼里了。那背心是新做的,絮的新棉花。去扯一团,给那腌臜女人,别告诉她这棉花是哪来的。呸!〃他远远地啐了一口唾沫。
四点钟光景,车队远远地来了。一共九辆。七辆清一色的北京吉普,一辆〃黑吉姆〃,一辆总场的老式美式吉普。它们先是拉开距离,在大戈壁上空掀起一道弯的黄土风。那风翻滚、扩散、弥漫,紧随车队不舍,犹如变态的黄魔。老爷子赶紧挥动铁锹,在路面上来回跑动,嘶哑地催促道:〃快!快!都集中到大坑边上……跑步前进……〃
车队在分场部停住了,会计徐到里在那儿接待。车里下来一些脖梗子上挂着望远镜的人,从车后座上抽出几把用布条扎的掸帚分发给几位老人,周身上下拍打。拧开密封杯盖,喝两口,过了过嘴,吐掉,再细细地喝一口润润喉。他们知道骆驼圈子的水喝不得,碱重,都在车里带着暖瓶,用保险圈固定在驾驶座旁边。有人揿开军用皮背包上发亮的铜卡扣,展开地图,那几位端着密封杯的老人便慢慢走到地图跟前。这时,总场那辆美式吉普照直先开过来,打前站。老爷子整整军容风纪,跑步迎上去。干晒了一天,他嘴唇上已经脱皮起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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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节:桑那高地的太阳(57)
车前座上坐的是政委。他未等车停稳,急问:〃前边怎么样了?〃老爷子喘着气答道:〃还有一点……〃〃还有一点?〃政委吃惊,〃什么叫〃还有一点〃?到底还有多少?〃〃百分之二十,或者百分之三十。〃老爷子宁可多说一点。风纪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