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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正说着话,吴若钊大步进来,一脸的疲惫。绮年赶紧站起来问安,李氏也起身道:“老爷怎这时候才回来?”
吴若钊坐到炕上,接过绮年递的茶,叹道:“今儿出事了,昀郡王世子去山西为外祖祭扫,半途遇了山匪又遇流民,竟失踪了!”
李氏诧异道:“这是怎么说的?昀郡王世子身子一向不好,跑到山西去做什么?就是去,也有侍卫护着,怎么就失踪了?”
“你哪里知道。俗话说年关难过,这到了年下,山匪最是猖獗,加上那地儿离上次广东那批海俘被劫之地不十分远,今年收成也不好,又有那穷极了过不下去的……两相一凑,虽然有护卫,也被冲散了。如今世子带着贴身侍候的一个侍女一个小厮一起失踪了,死了两名侍卫,伤了两个,如今都在那里急得团团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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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若钊虽然只是个礼部侍郎,但宗室出事,官员们都跑不了要议事,就算他没得话说,也得站着听:“皇上大发雷霆,当即就撤了那里的知府。叫当地的卫所调人四下里寻找,又提了皇后的娘家哥哥,承文伯陈启去暂代知府,务必要把世子找回来。”
李氏对这些插不上话,只道:“老天保佑快些找回来才好呢。”
不过事情却并未如众人所希望的那么顺利,一直到了过年的时候,世子仍旧不见踪影,这失踪就已经有二十天了。
头一次在京城过年,又是一大家子人,各种习俗无数。不过因着绮年不姓吴,所以诸如祭祖上灶之类的事都没有她的份,倒还轻松一点。
因着过年,且明年春闱吴家兄弟不准备下场,故而今年倒也轻松。颜氏的兴致也似是特别的好,三不五时的就把孙儿们都叫到松鹤堂去,跟孙女外孙女儿们一起说笑。
“雪妹妹的嫁妆绣得怎样了?”吴知霄笑着问吴知雪。婚期已经定下,两年后吴知雪行过及笄礼,就可以出嫁了。
吴知雪顿时低下了头,耳根都红了。吴知霆笑道:“二弟这话说的——还有两年呢,哪里急成那样子。”他看了乔连波一眼,“倒要谢谢乔家表妹,送了十个荷包来,绣的花儿极是精致。依我看,妹妹的针线若能如乔家表妹一般,也就足够了。”
吴知雪一跺脚:“哥哥你坏死了!难道我的针线就这般拿不出手不成?”
颜氏面带笑容听着,这时候才薄薄嗔了一句:“大年下的,说这些犯忌讳的话。”又笑向吴知雪道,“还说这些日子你在忙着绣什么,原来是去帮你表妹了。”
乔连波低头笑了笑:“表妹的针线本来好,也说不上帮,不过是绣几个荷包,将来表妹好赏人罢了。”
“这些东西说起来礼轻,做起来却麻烦,也是你一片心意。”颜氏好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珍珠跟我说,你给雱哥儿和章哥儿绣了新书囊?怎么不给你两个表哥也绣一个?”
乔连波低声道:“也想给表哥绣的,只还没绣完呢。”
吴知霄连忙站起来笑道:“刺绣这东西最伤眼睛,冬日天短,表妹还是莫要劳动了。上次秋闱时表妹送的书囊还新着呢,怎好再劳烦呢?”
乔连波抬头看了他一眼,眼波盈盈地一闪又低下了头:“只是一个书囊而已,横竖也是无事,只要表哥别嫌弃就好。”
吴知霄连忙道:“表妹的针线精致,我哪里敢嫌弃,不过是怕表妹累着。”
吴知霏天真地仰头看着哥哥:“哥哥真心疼表姐。怎么前次我给哥哥绣个笔袋儿,哥哥还整日催着我呢?”
吴知霄哭笑不得:“你个小丫头,秋天时要绣桂花,足足的绣了几个月,我若不催你,怕过了年牡丹开了都用不上你的笔袋儿。”
松鹤堂里一片说笑声。只有绮年和吴知雯只是跟着笑,却不说话。
吴知雯大病一场之后,吴若钊便叫她在时晴轩里禁足。而孙姨娘感了一次小小风寒,却被直接送到庄子上去“养病”了。吴知雯禁足结束,姨娘已经不在府中,免不了又要哭闹一场,甚至到吴若钊书房去跪求。只是这次吴若钊完全不为所动,反而将她斥责了一顿。
也难怪吴若钊如此动怒。虽然许家和韩兆对此次结亲不成之事均未再提,但京城之中都是些人精子,即使同在书院读书的举子们也少不了眼光毒辣的,加上孙姨娘为了搅黄这桩婚事,悄悄的让身边丫鬟往外透露了点消息,以至于这件事竟然传了出去。直把吴若钊气了个倒仰,让李氏立时就将孙姨娘身边的丫鬟一家子全打发到庄子上做粗活去了。
大过年的,人人欢笑,偏孙姨娘被打发了。虽吴若钊已经严令府中不许再提此事,但吴知雯自觉没脸,自然笑不出来。
绮年坐在知霏旁边,逗着小胖子知霖玩儿。知霖被郑氏养得圆圆胖胖,也颇能认得几个字,就是嘴巴笨,五岁了说话还不太利索,不过奶声奶气的怪好玩。他的几个哥哥姐姐都是嫡出,且正是十几岁的年纪,对讲话不利索的弟弟自然不很耐烦应付,倒是绮年喜欢小孩儿,见了面时常逗逗他,因此也不怕生,趴在绮年腿上玩手里的九连环。
绮年一边看知霖解九连环,一边不着痕迹地瞥了乔连波一眼。这几个月来,乔连波在张先生上的课堂上进步明显,且会送吴知雪荷包,倒是颇出人意料之外。吴知雪虽与她不睦,但这荷包却是将来用得着的,郑氏当即便收了,还回送了一套精致的桃木梳具。
果然小姑娘都有长大的一天哪。说起来,这几个月里,乔连波的变化确实不小。从前这种场合她只会低头坐着,如今也会插嘴说几句话了。就连颜氏最近都特别可亲,从前,她可没这种兴致把孙子辈全部叫到眼前来说话。
门帘一掀,李氏和郑氏先后走了进来,一见满屋子的人,郑氏先笑道:“老远的就听见老太太这里热闹,什么事儿这么高兴,说给我们也听听?”
颜氏笑道:“你们两个也忙坏了,快些坐下歇歇,听孩子们说说话儿。”
李氏坐下,接了丫鬟送上来的茶便含笑道:“年下忙,老太太叫孩子们来陪着说说话儿倒好,只是霄儿几个虽则明年不下场,功课也不能荒废了。老话常说: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过了年,断不可仗着老太太疼你们就这般懈怠了。”
吴知霄连忙站起来笑说道:“老太太虽疼我们,也只许儿子在这里松散一个时辰,再久就要撵了。”说着,兄弟几个都笑起来。吴知霆也凑趣笑道:“大伯娘好凶,过年了也不许二弟自在些么?二弟好生可怜。”
郑氏脸色一沉:“跟你大伯娘这般说话,真是欠打!别仗着老太太宠你们就无法无天了,虽说书院放了假,先生不是还留了功课?天天晚上回来你老子都要查看的,若耽搁了,仔细你的皮!”
郑氏在山东时说一不二,别说后宅的儿女婢妾,就是吴若铮也要让她三分。别人家严父慈母,吴家二房却是严母慈父。当然了,并非吴若铮对儿女要求不严格,而是这些都被郑氏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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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氏最怕儿子们没出息,女儿们没才能,所以要求是极严格的。这般沉下脸来,吴知霆吓了一跳,连忙也站起来:“是侄儿失言了,大伯娘恕罪。”
李氏笑着摆了摆手,尚未说话颜氏已经也沉下了脸:“不过是叫孩子们来说说话,你们这是做什么?当着我的面摆威风么?”
李氏与郑氏双双起身口称不敢。郑氏似笑非笑道:“媳妇听二老爷说,从前老太爷在世的时候,他和大伯只有除夕一日守夜不读书。是以如今二老爷也是这般要求霆儿的,想来大伯对霄儿亦是如此。霆儿这孩子生性散漫些,读书尚不扎实,媳妇生怕他错会了老太太的意,反而懈了心志,故而才要训他一训。”
颜氏全没了说笑的心情,但思及另一件事,不得不压了压火气道:“读书虽是要紧,也得顾着身子。且出了十五去书院,再教他们兄弟去头悬梁锥刺股去。老大家的,你几时去老家开祠堂?”
李氏欠身道:“预备着出了正月就走,那时路上也暖和些。两个姑娘身子弱,媳妇不敢大意。”
“既这么着,你这一来一回的,怕也要将近一月时间,家里的事,就交给老二媳妇管着。雪姐儿虽说还要过两年才出门,这些管家的事也该学起来了。”颜氏目光一瞥绮年,“绮丫头听说在家的时候就管着家,叫她去帮帮你。”
绮年赶紧站起来:“外孙女儿不过是看过几本账,哪里会管家呢。只怕给二舅母添乱。”
颜氏摆了摆手:“只是让你跟着你二舅母,也好学着些。”目光向身边的乔连波一掠,仿佛刚刚想起来似的,“连波也去,替你二舅母跑跑腿端端茶也好。”
原来真正的目的在这里。自己果然就是那挡箭牌。
绮年无奈地看了郑氏一眼,郑氏却很大方地笑道:“好啊。”忽然转头看向李氏,“其实学管家这事儿,真是该早些。现在想来,在山东的时候我就该让雪姐儿也跟着学才是。依媳妇看,既是要学,这过年的时候事多,正是最能学到东西的时候,不如明日起就让她们三个跟着大嫂,先看看这些事都是怎么做的。等过了年,大约心里也就有了数,媳妇再一样样教,她们也记得更牢些。大嫂说怎么样?”
绮年不由得有些疑惑地看着郑氏。这不是添乱吗?过年本是最忙的时候,因今年众人都在京里,李氏和郑氏天天忙得团团转。颜氏之所以提出李氏出门后再让她们三个跟着郑氏学管家,也是因为出了正月事情才会少一些。怎么郑氏却直接把这事提前到了明天,难道是想给李氏找麻烦吗?
李氏却只是想了想就点了头:“也好,该让她们先看看。这一个月也不必她们真正做什么,只消看得仔细也就成了。”
绮年更奇怪了,眼角余光却瞥见颜氏脸色反而不太好看,简直是莫名其妙。两个媳妇都如此听话,竟然让外甥女在自己家里学着管家,这得有多孝顺啊,颜氏怎么还这副模样呢?
正诧异着,就听李氏向自己三人道:“既要学着管家,明儿一早就来我院子里,看我跟家里管事媳妇们说了话,然后一并在我房里用饭便是。只是年下事多,既是有心要学,少不得一天都跟着我,可不能怕辛苦。”
绮年赶紧站起来身来答应,却看见吴知霆微微有些失望的神色,突然明白了过来。整天都跟着李氏,可就别想像这几天一样跟着兄弟姊妹们在颜氏这里说话了。每天一早就走,晚上才回来,像吴知霆兄弟这样住在外院的表哥们,大概是连面儿也别想见到了。
难怪颜氏提出李氏出门之后,那个时候书院已经开学,颜氏也不可能再叫人来说话儿了。绮年有一种扶额的冲动:防火防盗防表妹啊!乔连波如果真的对吴知霄有点儿动心,还是及早掐灭的好。
不过颜氏是什么意思呢?是想撮合乔连波和哪个孙子么?绮年果断摇了摇头,把种种猜测抛到脑后。关她甚事!她只要守好自己的本分就行了。李氏厚道,吴若钊爱屋及乌,只要她自己别出什么错,将来这两人肯定会费心给她找门实惠亲事,平平安安过一生的。
话都说到这份上,颜氏难道还能不肯?也只得点了头。只是那份好心情是全没了,索性打发了各人回自己房里去了。
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