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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不吭地往远处走去,身影越来越小,隐没在疯长的草丛中。过了一会儿李云岫才从草丛中钻出来,走回来,带着满裤子的鬼针草,却没有带回来丢失的短棍。陈扬还没有问,李云岫就说了:“可能,可能掉到石板下面了。”
陈扬不知道李云岫在找到短棍后偷偷把短棍往不知方向的远处一扔,那根棍子就永远地消失在这个世界了。那根棍子当然还存在着,它会在石砾之中,在树枝的繁茂之处,但是没有一个想要找到它的人能够找到它。在若干年之后,陈扬可能会目睹那棵大树在雨后的倒下,可能会看见在树枝的交错处,他得那根并不重要,但是刻着陈扬的名字和染红的五角星的棍子依然完好无损;或者,陈扬可能会在学校整修的废土中偶然捡到自己的短棍。但是李云岫知道这不太可能:那根短棍从他的手里飞了出去,划出弧线,现在在哪里谁也不会知道,包括李云岫自己。李云岫领着陈扬来到后山操场边缘,草丛繁盛的地方,仔细地搜索每一个角落,当然没有找到那根丢失的棍子。李云岫想说让自己赔陈扬一根短棍,条件是让陈扬借自己他的锯片,一天,只要一天就够了。李云岫还没有这样说,他得为这句话做好充分的准备。那个时候是中午,下午并不要上课。陈扬在荒草中寻找遍了每一寸地。李云岫跟在他的后面,看到他的衣服已经彻底湿了脏了,做下了最后的结论:“扬扬,算了,别找了。我看它一定是掉到石板下面了,没有办法拿出来的。”
操场的荒草丛中的水泥石板是一块巨大的垃圾,盖教学楼的时候就剩下来丢在那里的。因为形状完整或者什么别的原因一直没有被运走,就留在了那里。那不是一个好地方,有蜈蚣和其它讨人厌的虫子在那里出没。陈扬没有死心,叫李云岫挖,就像是让李云岫挖一个插短棍的坑一样。李云岫有些诧异了,站在那里看着陈扬自己也找了一根树枝,在巨大的石板的边缘,使劲挖土。李云岫也挖了起来,他想不出除了挖土,现在他还能干什么。
石板边缘的缺口已经越来越大了,深黄色的湿润的泥土也开始露出影子。可是缝隙处仍是深不可测。陈扬叫李云岫不要挖了。到现在,两个人的胳膊都已经不堪重负,开始酸痛,可是还是没有明确的结果。陈扬让李云岫用树枝来撬石板,他自己在一边把石板往上抬。泥土开始非常紧,把石板牢固地吸住,但是过了一会儿,李云岫清楚地看到灰尘开始有细小的变化,石板也像伴随着嘎嘎声就松懈了的吸盘一样慢慢浮出来。石板终于被短暂地抬离地面,只移开了一小点。李云岫低下头看到石板底的泥土是潮湿灰暗的。奇怪的声响从石板底下传出来,然后那里猛地跳出一只肥大的蛤蟆。几秒钟之后,蛤蟆像潮水一样从被搬动的石板底下涌出来,占领了每一块土地,向四面八方逃窜。这是一些恶心的,见不得阳光的动物,一在阳光下出现就显得狼狈不堪。李云岫可能会踩死蟑螂,但他绝对不会碰一下蛤蟆。他叫陈扬快跑,自己就转身跑出了出来,离开了草丛。
李云岫站在原来的地方等着陈扬回来。他看见陈扬慢慢往回走,什么也没有找到。陈扬慢慢走过来,在李云岫身边的时候突然一把把长棍扔向李云岫的脸,棍子飞过去,逗留,掉下来。李云岫感觉到突然的痛楚,然后又不痛了,只是温热温热的。陈扬背上了书包就走了,没有去捡地上的棍子。等陈扬远到看不见了,李云岫踩把地上的长棍捡起来,握在手里。他看见上面已经染上了自己的血迹,在黄昏的阳光下闪烁。李云岫摸摸鼻子,原来那已经流了不少血。他又坐到了水泥条沿上,一会儿仰头看看天,一会儿低下头。李云岫一直在做一个实验:他要把鼻血准确地滴在什么东西上。他看到了石沿边上一条蠕动的松毛虫,黑乎乎的。李云岫尝试着让自己的鼻血滴到松毛虫的背上。他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不是偏到左边就是偏到右边。这真是难以控制。最后一次他成功了,一大滴鼻血准确无误地滴到了松毛虫的头上,毛虫停了一下,随后就蜷成了一团一动不动。李云岫突然觉得非常讨厌,就用陈扬的长棍砸松毛虫,第一次就把松毛虫给压成了一张饼,青绿色的体液流了出来,只是在地上小小的一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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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云岫的橘子(3)
天慢慢黑下来,一切突然开始没有意思。李云岫背上书包,回家。他只是看了看陈扬的长棍,就把它扔向了后山。李云岫目送陈扬的长棍飞得很高,落下去,目送出现百站百胜的棍子,陈扬的宝物滚下山坡,最终消失在石砾之中,踩离开操场。
陈扬失去了他的竹棍,竹棍的游戏也逐渐地变得不流行了。故事总是要充满着不可预示的巧合,并且要沿着这些偶然和可能性一路往下走。上学放学的时候,李云岫走在路上,有时候也会遇到陈扬,有的时候和他走在一起,只是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有的时候只是看一眼就擦身而过。这样的冷淡关系一直持续了一个星期,直到玻璃珠在学校里兴盛起来之后踩日趋消散。
学校里开始有人玩玻璃珠,原先敲竹棍用的坑也被挖大一号,做成弹玻璃珠的坑。沉着冷静,心思细密的李云岫在弹玻璃珠上终于表现出了他的过人之处,就像以前的陈扬一样成了这个游戏的主角。李云岫用他桔黄色的玻璃珠打赢了无数战役。这真是一个小孩子的游戏,我们要从零岁长到十八岁,要不顾一切地像目标前进,要随时提防着敌人的打击,随时打击敌人。李云岫管他桔黄色的玻璃珠叫桔子。
在弹玻璃珠上,陈扬倒远远比不上李云岫。陈扬和别人一起,会被人嫌着太好赢。陈扬弹玻璃珠总是用力太大,一开始分先后的时候就会把珠子弹到界外,直接排到最后一个。陈扬只有和李云岫一起弹玻璃珠的时候才会感觉到有一点意思。李云岫和陈扬的战斗,更因为李云岫有意无意的退让带上了表演的性质。李云岫不会故意让先,而是在游戏中给足了陈扬周旋的机会,有的时候打到他的珠子,有的时候把他的珠子送到陈扬的眼皮底下让陈扬弹到。陈扬被李云岫赢走了不少珠子,没过几天也会从李云岫那里如数赢回来,而且珠子都比原来的更新更漂亮一些。当然陈扬从来没有赢到李云岫的桔子,那是李云岫最喜欢的一颗,只要它出现,李云岫就一定会赢。
上课的时候,李云岫就把桔子放在铅笔盒里,让日光灯照在他的桔子上,让它像水晶一样闪烁。陈扬就坐在李云岫的后面,可以清楚地看到桔子的中心,浪一样的桔黄色花纹。把夕阳下的海景浓缩成玻璃珠样的一团,也就是这样子吧。陈扬喜欢这颗珠子,能够在空气里各种繁乱的气味之中寻找出李云岫的桔子的味道,混合着泥沙,汗气,水的味道;陈扬还能在飘着涌着的各种声音之中找到李云岫的桔子的声音,结实的清脆的,没有一个麻点,像镜子一样明亮。陈扬认为,李云岫也是这么想的吧。
陈扬和李云岫的和好是在全班男生的见证下,像仪式一样地进行的。陈扬往李云岫的手上吐了唾沫,李云岫也往陈扬的手上吐了口唾沫,然后两个人的手就握到了一起。李云岫从书包里掏出一个小袋子,里面装满了玻璃珠。他把袋子打开来给陈扬看,让陈扬从中挑出一半。每一粒都是新的,都是李云岫的战利品。它们原来属于别人,但是现在一半属于李云岫,另一半属于陈扬。
李云岫和陈扬还是一起回家,一起在操场上打玻璃珠。只是现在两个人走在一起的时候,话少了一些。李云岫对此也觉得遗憾,他一直把陈扬当作自己的好朋友。
李云岫常常把他的宝贝桔子握在手里,构想着一些比明天更加长远的事情。他要赢的不止是同班同学,还有别班同学,还有更高年级的。他要一副全新的跳棋,这该要赢多少次呀,连李云岫自己在面对这巨大的野心的时候,都会觉得现在无论什么事情都只能算才刚刚开始。
秋天在这个时候就快要到来。天黑得越来越早,季节更替的细枝末节越来越明显。李云岫的梦想在夏天一点一点地变成现实,但是现在还差那么一点点。随着李云岫赢的次数的增多,已经没有更多的人和李云岫一起玩了,就算有也是要让李云岫同意一些苛刻的条件,好使比赛变得公平些。李云岫开始不明白,大家最初的时候都站在同一个起点,可到了后来却要让跑在前面的人往后退两步,才说公平。让就让吧,李云岫要的是最后的胜利,不在乎过程会是怎么样。而那些急功近利的小朋友倒是常常为一两个小胜利冲昏了头脑——他们实在是太想赢了,又缺少胜利的经验,这非常重要。
陈扬也在悄悄努力,只是效果依然不明显。陈扬有的时候也能赢别人了。李云岫送给他的玻璃珠有的输给别人,但后来总是又被陈扬给赢了回来,或者用别的玻璃珠换回来,一个也没有少。
李云岫的桔子也许就是问题的答案。现在陈扬已经有不少全新的玻璃珠子了,有的是李云岫原来送的,有的是自己辛苦赢来的。它们都有光洁的外表,几乎一样的花纹,没有一个麻点,摸起来光滑,碰撞的声音清脆。但是陈扬觉得它们都不如李云岫的那颗身经百战的桔子,不如桔子看得舒服不如桔子的灵气。别人可能不信,但陈扬就相信这一点,这些珠子都是桔子和李云岫的手下败将。
陈扬是在那个雾气蒙蒙的早晨向李云岫借他的桔子的。谁都知道,李云岫的桔子从不借给别人,别人也赔不起,陈扬也从来没有提起过要借李云岫的桔子的事情。可是那天上学的时候,陈扬突然开了口:“李云岫,你把桔子借给我一次好不好?”李云岫没有马上回答,和陈扬一起走了一小段,好象陈扬什么也没有说过一样,什么也没有说。
李云岫的橘子(4)
陈扬一边走,一边从书包里掏出一个大塑料包,给李云岫。雾气很浓,四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塑料包里也泛起了一片水珠。李云岫只能捏着,隔着塑料膜猜想着这里面是什么。陈扬说:“给你的。——你借吗?”还是为了玻璃珠。现在李云岫已经反应过来,这里面是橘子,不然就是橙。其实李云岫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陈扬迟早会来这里把桔子借走的;而李云岫也早就做好了准备,即使陈扬没有把这袋东西给自己也会同意。李云岫把装在小袋子里面的玻璃珠拿出来,把桔子放到了陈扬的手里。陈扬看了一眼那个宝贝,低下了头,两个人就这样继续往前走,像是熟悉道路上的一切,早就知道了全部的事情一样在白雾中前进。
雾气在太阳升起来之后慢慢散去,泥土微微地潮湿。今天是陈扬大出风头的日子,李云岫的桔子又一次成了大家的焦点。陈扬利用每一个下课时间,穷追猛打,把一个又一个玻璃珠赢到手。李云岫从来没有像今天的陈扬这样不留情面,把游戏变得像决斗一样残酷,也从来没有这样频繁地攻击每一个敌人,为了快速制胜甚至开始用新的更加简单的规则来弹玻璃珠。连李云岫都承认,陈扬的进步很快,已经成了潜在的强手,而自己今后的战斗也有了更大的挑战。每一个人都用羡慕的眼光看着陈扬,这